因着胭脂铺要上新,于朱婉笙而言算是半个重大转折点,她这一夜意识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闭眼便是胭脂铺。以至于天还未亮,她自己就醒了,凉水洗脸,又饮下一杯凉茶,人完完全全清醒。

    担忧着朱赤堤的状态,朱婉笙顾不上用膳便去了朱金阁。

    朱赤堤在罗汉塌倚着,未施粉黛,面色有些发黄,眼下黑青明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闭着眼,机械地任由酚酞喂她喝着粥食。

    朱婉笙示意酚酞别出声,从她手中接过碗,学着酚酞方才的频率吹凉后一点点送入朱赤堤口中。

    吃了不过小半,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不吃了,再去新泡一壶青茶,我们潇儿自小就爱这绿叶红镶边,以前我总是顾不上她,尽量不去看她不去想她,如今人不在了,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

    说道这,她半睁开眼睛,看见朱婉笙时,整个人惊了一下,眉心拧紧,语气有些不快,“你真是调皮,吓着娘了。”

    朱婉笙将碗递给酚酞,轻拍朱赤堤的背,“娘,我只是不想打扰您用膳,”见她鬓间多了几丝白发,依偎到她怀中,“娘,您照顾好自己…”

    朱赤堤温热的手顺着她的背,“不用担心,郎中看过,我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休养些时日。”

    “那我便留在府中多陪陪…”话说一半,酚酞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回来,香气扑鼻,朱婉笙一个走神,话便接不上了,她接了一杯,白玉瓷碗,茶色橙红明亮,她浅喝半口,斟酌着如何开口。

    朱赤堤接过茶杯却未饮,而是将茶水洒在地面,淅淅沥沥之后,水汽蒸腾,空气里带着醇厚的茶香,“我知道胭脂铺还有事情要忙,你无需陪着我,现在我也只想清净清净。”

    酚酞又换了一杯茶给她,“还有,潇儿的事,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娘也就不重提了,你无需自责,不是你的错,是娘没顾好她,现在要紧的事你要平平安安,不能在出事。”

    她点点头,将茶杯捂在手心,试探道:“娘,潇儿…是谁将她如此残忍伤害?”

    朱赤堤面色有些凝重,目光看向远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是娘没处理好的旧事惹来的祸连累了她,往事随风,不想再多提,你只管顾好自己,打理好朱家。”

    话已至此,朱婉笙也不好再继续,再想问更多关于潇儿为何被关之事,无奈朱赤堤眼眶已红,那些问题也确实揭人伤疤,便也只能堵在喉咙硬生生压了回去。

    茶水喝到没味之时,朱赤堤下了逐客令。

    入了秋,三候水始涸,瓜果却实,满园桂花香甜,路过园子之时,朱婉笙随手摘了些挂花。

    顾影青难得比她晚起床,惦记着胭脂铺,她随手将花往瓷瓶一塞便匆离去。

    ***

    胭脂铺总店门口难得红红火火,按照朱婉笙的指示,门口摆了两排花篮,异常的显眼,也确实够吸引人。

    店还未开,门口已经有诸多人好奇围观,朱婉笙绕开人群,蓝矾一边紧随其后一边护着她,交谈声时时入耳。

    “这些花的摆法好生独特,我先前从未见过,真是好看…”

    “对,你说这我以前怎么没想到,我家门口要是日日这样摆些花那我进进出出的多养眼啊…”

    “这没有这些花我都没发现这有个胭脂铺,今日这是新店开业?”

    “是吧…我以前也从未在意过,你看那每一个花上不都有个红条子,写着什么?”

    “今日买胭脂…送手捧花,这手捧花是何物?”

    “你管她何物?应该是花,我可最爱花了,一会去看看胭脂,反正是送的也不亏…”

    “……”

    蓝矾在朱婉笙身后听得飘飘欲仙,仿佛夸的人是她,前些日子大人交代她弄这些花摆门口之时她还纳闷,如今真是唏嘘不已。

    还得是她家大人懂人心啊。

    进入店中,花香扑鼻而来,店中陈设皆按照朱婉笙的意思做了大改动,柜台按照商品来分类,胭脂放一边,口脂一边,香水香薰类,卸妆水镜子应有尽有…

    博古架上那些久远的陈列都被换了下去,改成最新推出的胭脂礼盒:其中含胭脂一盒,还有多色口脂,附赠香水和小样的香皂。

    摆放胭脂的地方旁边动配备手持小镜面,形状各异,十二生肖只是其一,还有山海经系列…蓝矾最喜欢的还是从未听说过的敦煌壁画风系列,洛神珠与缥碧搭配的视觉冲击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掌柜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大人,这都弄好了,花也准备好了,您看看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改动,要是一切都正常,那我们就开店。”

    “楼下都差不多了,暂时先这样,楼上呢?东西也都摆放好了吗?”朱婉笙在店铺中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楼梯口指了指楼上。

    掌柜连连点头,“都好了都好了,按照您说的,什么唇膏口红?都有小样试用装,还有香水香氛也摆好了,小册子也找人画好了,都会放到袋子中。”

    “那就开业吧。”

    朱婉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时还未察觉,如今到跟前,心跳异常加速,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

    蓝矾拥着她到里头,“大人,我们去里侧吧,万一一会人太多,碰着伤着可就不好了。”

    朱婉笙点点头。

    大门一开,吵吵嚷嚷的声音也涌入,蓝矾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掌柜似乎很是惊讶,在门口站了几许后才转身回到柜台前。

    几息后,交谈声笑声交融出现,人群接二连三地进入,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三五成群的,也有两两并肩的。

    起初都只是猎奇心态,人虽多,但都只在店铺中转悠着,四处看看,这摸摸那指指,并无人购买。

    蓝矾都有些不安,掌心发汗,焦虑万分,在心中责怪着这些人当真是不识货,只知凑热闹,光看不买。

    在心里嘀咕着嘀咕着,急不可耐之时,不知是谁惊呼一声,蓝矾心跟着到了嗓子眼。

    再看朱婉笙,这坐姿有气势,神色依旧,淡定喝茶,颇具王者风范,蓝矾佩服,要不说朱婉笙将来可以稳坐一把手呢。

    这遇事之态度,便决定了她够得到。

    朱婉笙坐的住,蓝矾却不行,跑出去偷看,方才那人一句,“好香呀!这个怎么卖?”便吸引了许多人聚集了过去,围城一睹人墙。

    蓝矾垫着脚看还是只能看见掌柜忙碌的头顶,以及断断续续的声音:“这是香水,只需要这样轻轻一暗,喷在我们想喷的地方,就可以,好方便的,还持久的勒…”

    “大人拿的这个呀是粉质晒红,里面加了细闪的,您看,在光下这样一照,是不是亮晶晶的…”

    随着掌柜的解释,人群中惊呼声不断,“给我来一套…这个我要了声音也络绎不绝…”

    蓝矾捂着嘴咯咯笑,这几日的苦累总算没白费,朱家在阴暗中过了这几日,也算迎来丝丝阳光。

    “大人您手上这个呀,叫唇釉,您可以试用一下这小样,您这肤白貌美的,什么颜色都好看…”

    “真不错…这一整套我要了…是不是送手捧花?”

    “是是是?您买一套呀,我给您送两束手捧花…”

    “这镜子可卖?我属蛇的,可有做成蛇形状的?还会有这龙好看吗?”

    “有的有的…”

    短短一个时辰,各大货架上的商品都已经空了…

    人来的越来越多,已经来不及将装箱的胭脂摆上货架便已经一售而空。

    手捧花也在迅速见底。

    无奈只好暂时休息,关了店。

    掌柜累的满头大汗,一边用帕子擦拭着额头的汗,一边笑道:“我当掌柜如此之久,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此等场面,当真是吓人又喜人,大人这法子当真是吸引人,那礼盒现在是一盒都没有了…”

    朱婉笙将蓝矾备好的食盒递给掌柜,“您辛苦了,快些吃饭,下午不着急开业的,先摆摆东西,手捧花萤石已经加急去弄了 ,也就开业前三日送,往后还是正常售卖。”

    她连连摆手拒绝,“大人,您吃,我自己带了的,怎好意思吃您的,镜子已经售空,这还有不少人预付钱要买来送人…”

    朱婉笙只是笑笑,“这个无需担心,我会尽快安排上…”

    被关上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掌柜连忙赢出去,“不好意思,现在是休业…”

    来人摆了摆手打断掌柜的话,继续朝着朱婉笙走来。

    是一年轻姑娘,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位公子,一席鹅黄色襦裙,长发及腰,配饰及其讲究,肉红的尖下巴,一双秀目黛眉的大眼,一步一动皆是袅娜娉婷。

    朱婉笙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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