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喜怒不形于色，黛玉实在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只得含糊道：“小女惶恐。”
珠帘里的影子再默了默，道：“西平郡王奉朕的旨意查抄贾家，一位王爷前去凑热闹，另一位王爷听说是要接你去王府，排场挺了得。”
黛玉沉了沉声：“皆是王爷们的心思，不容小女窥探打量。”
影子：“你若说同忠顺王不熟，朕信。若说同北静王水溶不熟，朕恐难相信。”
闻言，黛玉便知圣上心里全都有数，不敢欺瞒：“北静王爷错爱，小女自知不敢高攀。”
影子道：“以你的出身，即便做不了正妃，侧妃不算太过。”
不管圣上能不能瞧见，黛玉仍是福了一福：“圣上所言，小女实受不起。”
影子：“是受不起，还是不想受。”
黛玉：“二者皆有。”
言毕，影子缓声道：“寿喜，上茶来。”
珠帘后便又出现了一道微躬着的影子，那道影子做罢一系列事后，随即微微撩起帘子，同样给黛玉上了杯茶，呈于一旁的小案上。
黛玉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隐约窥见一丝明黄。
名叫寿喜的公公搁好茶杯后，无声退出了珠帘后。
还是只能瞧见一道影子的圣上道：“且说说此举的意图罢。”
既下赐了茶，黛玉明白第一轮问话算过关了，只是这口气仍不敢松，谨慎地道：“小女家族蒙受皇恩，延续至此，虽不幸受了一遭劫难，如今总算过去，还得了殊荣进宫面圣，已是小女莫大的福分。”
“至于金银，皆为身外之物，有够小女活下去那些，便已知足。”
影子道：“你倒很知趣，林家生养得不错。”
黛玉前半生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在贾府里过的，圣上却说的是林家，没忍住叹道：“小女的双亲听见圣上之言，必定万般感恩。”
影子：“或许有感恩之情，你如今确为一个孤女，并非能全然理解。”
黛玉忙道：“家父曾言，即便是个女儿家，也自当要修心，而非极注重身外事，流于表面。”
闻言，珠帘透出来的影子抬起右手，在小案上点了点。
影子问道：“还有无话可说。”
黛玉深知，作为一个子民，说什么无欲无求都是假的，倘若真到了那个境界，反而容易引发猜忌，便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盘算：“小女仅有一个请求。”
影子的声音果然沉了些：“说。”
黛玉跪了下去，清晰地道：“请圣上赐我自由身。”
影子默了默：“这是何意。”
黛玉：“圣上召见，必当知晓小女的处境。身为女子，前路茫然，身后亦无盾，万事不由得自主。还请圣上一道金口玉言，小女的前路事，便由自己作主罢。”
又是一阵沉默，帝王心思难测，黛玉的心跟着七上八下。
不过话已说出了口，也收不回来了，便干脆等着答案。
影子道：“你所请之事可大可小，百万银子才可换，一钱银子也可换，倾家荡产可换，虚言一句亦可换，飘渺无实。”
黛玉忙道：“小女所请之事，只关乎已身，绝非染指其它。”
影子：“便说实在的罢。朕且问你，你想要自由，凡事由自己做主，倘若你说想入朝为官，朕可为今日的允诺废除法案，许你入朝？”
黛玉：“小女此生，除圣上召唤，绝不再踏入宫门一步。”
影子：“朕再问你，女子的一生，大事便只那几桩。依着你的年纪，合该到了配婚的时候。倘若你说，想入主北静王府做正妃，朕该下旨废了北静王的正妃，容你上位？”
黛玉：“小女只同北静王见过几回面，王爷瞧我孤苦无依，以礼相待，小女虽很感激，却无情意相许。”
影子：“若如此说，你要的自由，是何自由。”
黛玉：“小女与一人有约，要去游遍三山五岳，将此生消磨于万千风景之中。便是求的一个通行自由，婚姻自由，我心自由。”
影子的那只轻点桌案的手停下了，道：“原是如此。”
黛玉：“是小女斗胆了。”
影子站了起来，简短道：“允林家女所言。”
黛玉终于长舒一口气，该说的已然说了，影子却没有从珠帘后离开，她也不敢挪步。
两厢静默而立，黛玉垂下眼眸，缓声道：“请圣上…下赐小女两名随侍罢。”
这一回，影子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吩咐道：“寿喜。”
公公寿喜不知又从哪儿无声地钻了出来，微躬着身。
圣上道：“从御林军中拨出两名小将，自此以后，做林家女的随侍。”
寿喜道：“是。”
黛玉立即叩行大礼：“拜谢圣上天恩！”
紧接着，珠帘后的那道影子便离开了。公公寿喜出了来，对黛玉道：“请在此处等候。”
黛玉道了声“是”。
午间，有小宫女送来饭菜，黛玉认真用了些。
宫殿的窗纸不知用什么做的，现下已入了冬，外头的天色昏沉，窗纸却透着一股浅淡的白光，温润如玉。
黛玉愣怔半晌，抹了抹泪。
再过了一会儿，寿喜带领着两名小将来了，小将朝她行了礼，一个道：“属下现已改名，主人可唤作天高。”
另一个道：“属下同样改了名，主人可唤作鸟飞。”
黛玉笑了笑，朝旁边的寿喜公公福了福：“多谢。”
寿喜面无表情道：“姑娘客气，请随洒家出宫。”
黛玉：“是。”
几重宫阙缓缓消失于身后，庄严的宫门后，便是她给自己争取来的后半生。
寿喜走了，天高与鸟飞跟在黛玉的身后，不禁也朝后望了望。
黛玉笑问道：“你俩辛苦，恐怕之后便要随我一起，东奔西跑了。”
他俩性情各异，看得出来一个沉稳，一个跳脱，跳脱的鸟飞问道：“主人，这是要去哪儿？”
黛玉：“先去刑部，接上我的两个丫头，再作打算。”
鸟飞“哦”了一声。
黛玉：“你俩先时在宫中的晌银是多少，我便按照这个数额发放罢。”
鸟飞笑道：“哪能由主人出呢，属下们的晌银还是由宫中发放，时不时回京一趟，去户部领取就是了。”
黛玉只得又笑了笑。
是了，她哪里是真正的主人呢。
黛玉问道：“这一走，就不知多久回京了，你俩的双亲现在何处，恐怕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不如临行前，前去看望一下。”
鸟飞摸了摸头：“属下没有双亲，一个亲人也没有，天高同样没有。”
多的话，便不必说出口了。
走了一个，回来三个，紫鹃和雪雁惊得嘴都合不拢……
刑部的厢房外，天高和鸟飞摸出文书递去，接管了外头看守的刑部官兵。
雪雁忙将黛玉拉到最远的角落里，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啦！你怎么带回了两个陌生人！”
黛玉安抚道：“此后，他俩会同我们一路了，无论去任何地方。”
紫鹃同样急了：“姑娘，说说清楚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黛玉低声给她俩讲完经过，紫鹃听得一边拍心口，一边道：“天呐，每一句话都在刀尖儿上！”
雪雁疑惑道：“有那么恐怖吗。”
黛玉也不掩藏了：“我后背的衣服全汗湿了，现在总觉得像一场梦。”
雪雁很是不解：“姑娘，你主动要两个随侍做什么，这不明摆着框住自个儿嘛。”
黛玉幽幽叹口气：“这一关却是逃不过的，哪里会有绝对的自由呢。与其叫圣上不能安心，还不如当面奏请，给出台阶，打消疑虑。”
雪雁终于听明白了些：“那就是来监视姑娘的！”
黛玉拾起一副笑脸：“便往好处想吧，我又不会蔑视律法，左不过平平常常的小日子。你之后对天高和鸟飞好一些，即便知道他俩的使命，也不能随意甩脸子，懂吗。”
雪雁：“哦。”
紫鹃想了想：“虽是监视，其实也可以算作一种保护。谁知道前行路上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算是一柄双刃剑罢。”
黛玉一手拉住一只她俩的手：“多谢你们，多谢我的两个丫头。”
这处并没有什么行礼需要收拾，水溶之前着人送来了几套衣服给她几个换洗，趁黛玉进宫面圣的这半天时间，紫鹃已经指使雪雁拾掇好了，整整齐齐搁于台面。
三人一同起身，准备离开刑部。
紫鹃问道：“姑娘，要不要给王爷留句话。”
黛玉浅淡一笑，再摇了摇头，带着一双丫头，一双随侍，一起朝刑部大门走去。
刑部的主理官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他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黛玉跟前，顺了顺嘴边的两缕小胡子，道：“林家女请留步！”
黛玉朝他看去，只听这位主理官说道：“圣上口谕！”
几人连忙跪地听谕。
主理官清了清嗓：“贾家抄出的现银，俱归还于林家女，望林家女谨记所言，莫负朕恩。”
黛玉忙道：“小女自当谨记，拜谢圣恩。”
主理官念完口谕，瞪着一双晶晶亮的小眼睛，试图打探道：“姑娘真乃奇女子也，得面圣上，又得谕旨，这份荣宠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的！”
黛玉端庄笑道：“辛苦大人了，为此案一定忙着了。”
主理官“诶”了一声：“此案错综复杂，要搁在平时，恐怕一个月都审不完。现在这个速度还得归功于圣上英明，天恩浩荡！”
黛玉忙跟着他再谢了一番天恩。
主理官终于说起正事：“贾家的现银有几万两，姑娘是要银票，还是要白银？”
黛玉：“看大人方便。”
主理官想了想，道：“银票罢，拿着方便些，可在各处的银庄通兑现银。”
黛玉：“谢大人替小女着想。”
主理官摆了摆手：“林姑娘要捐献大观园的事儿已在京中传开了，可成名人了。”
黛玉：“实在惶恐。”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主理官带着她几个去领银票的地方。
这位大人话真是很多，一路说起来没完没了，瞧着又要扯回天恩浩荡，紫鹃赶紧岔开话题：“姑娘穿得这样少，可冷么？”
黛玉点点头：“便去街上买些过冬的衣裳罢。”
出了刑部大门，冬日的冷寂扑面而来，黛玉不由得抬手挡了挡吹在脸上的风。
不远处，顾山隐着一身玉色长袍，在呼呼的风中，向黛玉展颜一笑。
珠帘里的影子再默了默，道：“西平郡王奉朕的旨意查抄贾家，一位王爷前去凑热闹，另一位王爷听说是要接你去王府，排场挺了得。”
黛玉沉了沉声：“皆是王爷们的心思，不容小女窥探打量。”
影子：“你若说同忠顺王不熟，朕信。若说同北静王水溶不熟，朕恐难相信。”
闻言，黛玉便知圣上心里全都有数，不敢欺瞒：“北静王爷错爱，小女自知不敢高攀。”
影子道：“以你的出身，即便做不了正妃，侧妃不算太过。”
不管圣上能不能瞧见，黛玉仍是福了一福：“圣上所言，小女实受不起。”
影子：“是受不起，还是不想受。”
黛玉：“二者皆有。”
言毕，影子缓声道：“寿喜，上茶来。”
珠帘后便又出现了一道微躬着的影子，那道影子做罢一系列事后，随即微微撩起帘子，同样给黛玉上了杯茶，呈于一旁的小案上。
黛玉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隐约窥见一丝明黄。
名叫寿喜的公公搁好茶杯后，无声退出了珠帘后。
还是只能瞧见一道影子的圣上道：“且说说此举的意图罢。”
既下赐了茶，黛玉明白第一轮问话算过关了，只是这口气仍不敢松，谨慎地道：“小女家族蒙受皇恩，延续至此，虽不幸受了一遭劫难，如今总算过去，还得了殊荣进宫面圣，已是小女莫大的福分。”
“至于金银，皆为身外之物，有够小女活下去那些，便已知足。”
影子道：“你倒很知趣，林家生养得不错。”
黛玉前半生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在贾府里过的，圣上却说的是林家，没忍住叹道：“小女的双亲听见圣上之言，必定万般感恩。”
影子：“或许有感恩之情，你如今确为一个孤女，并非能全然理解。”
黛玉忙道：“家父曾言，即便是个女儿家，也自当要修心，而非极注重身外事，流于表面。”
闻言，珠帘透出来的影子抬起右手，在小案上点了点。
影子问道：“还有无话可说。”
黛玉深知，作为一个子民，说什么无欲无求都是假的，倘若真到了那个境界，反而容易引发猜忌，便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盘算：“小女仅有一个请求。”
影子的声音果然沉了些：“说。”
黛玉跪了下去，清晰地道：“请圣上赐我自由身。”
影子默了默：“这是何意。”
黛玉：“圣上召见，必当知晓小女的处境。身为女子，前路茫然，身后亦无盾，万事不由得自主。还请圣上一道金口玉言，小女的前路事，便由自己作主罢。”
又是一阵沉默，帝王心思难测，黛玉的心跟着七上八下。
不过话已说出了口，也收不回来了，便干脆等着答案。
影子道：“你所请之事可大可小，百万银子才可换，一钱银子也可换，倾家荡产可换，虚言一句亦可换，飘渺无实。”
黛玉忙道：“小女所请之事，只关乎已身，绝非染指其它。”
影子：“便说实在的罢。朕且问你，你想要自由，凡事由自己做主，倘若你说想入朝为官，朕可为今日的允诺废除法案，许你入朝？”
黛玉：“小女此生，除圣上召唤，绝不再踏入宫门一步。”
影子：“朕再问你，女子的一生，大事便只那几桩。依着你的年纪，合该到了配婚的时候。倘若你说，想入主北静王府做正妃，朕该下旨废了北静王的正妃，容你上位？”
黛玉：“小女只同北静王见过几回面，王爷瞧我孤苦无依，以礼相待，小女虽很感激，却无情意相许。”
影子：“若如此说，你要的自由，是何自由。”
黛玉：“小女与一人有约，要去游遍三山五岳，将此生消磨于万千风景之中。便是求的一个通行自由，婚姻自由，我心自由。”
影子的那只轻点桌案的手停下了，道：“原是如此。”
黛玉：“是小女斗胆了。”
影子站了起来，简短道：“允林家女所言。”
黛玉终于长舒一口气，该说的已然说了，影子却没有从珠帘后离开，她也不敢挪步。
两厢静默而立，黛玉垂下眼眸，缓声道：“请圣上…下赐小女两名随侍罢。”
这一回，影子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吩咐道：“寿喜。”
公公寿喜不知又从哪儿无声地钻了出来，微躬着身。
圣上道：“从御林军中拨出两名小将，自此以后，做林家女的随侍。”
寿喜道：“是。”
黛玉立即叩行大礼：“拜谢圣上天恩！”
紧接着，珠帘后的那道影子便离开了。公公寿喜出了来，对黛玉道：“请在此处等候。”
黛玉道了声“是”。
午间，有小宫女送来饭菜，黛玉认真用了些。
宫殿的窗纸不知用什么做的，现下已入了冬，外头的天色昏沉，窗纸却透着一股浅淡的白光，温润如玉。
黛玉愣怔半晌，抹了抹泪。
再过了一会儿，寿喜带领着两名小将来了，小将朝她行了礼，一个道：“属下现已改名，主人可唤作天高。”
另一个道：“属下同样改了名，主人可唤作鸟飞。”
黛玉笑了笑，朝旁边的寿喜公公福了福：“多谢。”
寿喜面无表情道：“姑娘客气，请随洒家出宫。”
黛玉：“是。”
几重宫阙缓缓消失于身后，庄严的宫门后，便是她给自己争取来的后半生。
寿喜走了，天高与鸟飞跟在黛玉的身后，不禁也朝后望了望。
黛玉笑问道：“你俩辛苦，恐怕之后便要随我一起，东奔西跑了。”
他俩性情各异，看得出来一个沉稳，一个跳脱，跳脱的鸟飞问道：“主人，这是要去哪儿？”
黛玉：“先去刑部，接上我的两个丫头，再作打算。”
鸟飞“哦”了一声。
黛玉：“你俩先时在宫中的晌银是多少，我便按照这个数额发放罢。”
鸟飞笑道：“哪能由主人出呢，属下们的晌银还是由宫中发放，时不时回京一趟，去户部领取就是了。”
黛玉只得又笑了笑。
是了，她哪里是真正的主人呢。
黛玉问道：“这一走，就不知多久回京了，你俩的双亲现在何处，恐怕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不如临行前，前去看望一下。”
鸟飞摸了摸头：“属下没有双亲，一个亲人也没有，天高同样没有。”
多的话，便不必说出口了。
走了一个，回来三个，紫鹃和雪雁惊得嘴都合不拢……
刑部的厢房外，天高和鸟飞摸出文书递去，接管了外头看守的刑部官兵。
雪雁忙将黛玉拉到最远的角落里，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啦！你怎么带回了两个陌生人！”
黛玉安抚道：“此后，他俩会同我们一路了，无论去任何地方。”
紫鹃同样急了：“姑娘，说说清楚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黛玉低声给她俩讲完经过，紫鹃听得一边拍心口，一边道：“天呐，每一句话都在刀尖儿上！”
雪雁疑惑道：“有那么恐怖吗。”
黛玉也不掩藏了：“我后背的衣服全汗湿了，现在总觉得像一场梦。”
雪雁很是不解：“姑娘，你主动要两个随侍做什么，这不明摆着框住自个儿嘛。”
黛玉幽幽叹口气：“这一关却是逃不过的，哪里会有绝对的自由呢。与其叫圣上不能安心，还不如当面奏请，给出台阶，打消疑虑。”
雪雁终于听明白了些：“那就是来监视姑娘的！”
黛玉拾起一副笑脸：“便往好处想吧，我又不会蔑视律法，左不过平平常常的小日子。你之后对天高和鸟飞好一些，即便知道他俩的使命，也不能随意甩脸子，懂吗。”
雪雁：“哦。”
紫鹃想了想：“虽是监视，其实也可以算作一种保护。谁知道前行路上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算是一柄双刃剑罢。”
黛玉一手拉住一只她俩的手：“多谢你们，多谢我的两个丫头。”
这处并没有什么行礼需要收拾，水溶之前着人送来了几套衣服给她几个换洗，趁黛玉进宫面圣的这半天时间，紫鹃已经指使雪雁拾掇好了，整整齐齐搁于台面。
三人一同起身，准备离开刑部。
紫鹃问道：“姑娘，要不要给王爷留句话。”
黛玉浅淡一笑，再摇了摇头，带着一双丫头，一双随侍，一起朝刑部大门走去。
刑部的主理官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他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黛玉跟前，顺了顺嘴边的两缕小胡子，道：“林家女请留步！”
黛玉朝他看去，只听这位主理官说道：“圣上口谕！”
几人连忙跪地听谕。
主理官清了清嗓：“贾家抄出的现银，俱归还于林家女，望林家女谨记所言，莫负朕恩。”
黛玉忙道：“小女自当谨记，拜谢圣恩。”
主理官念完口谕，瞪着一双晶晶亮的小眼睛，试图打探道：“姑娘真乃奇女子也，得面圣上，又得谕旨，这份荣宠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的！”
黛玉端庄笑道：“辛苦大人了，为此案一定忙着了。”
主理官“诶”了一声：“此案错综复杂，要搁在平时，恐怕一个月都审不完。现在这个速度还得归功于圣上英明，天恩浩荡！”
黛玉忙跟着他再谢了一番天恩。
主理官终于说起正事：“贾家的现银有几万两，姑娘是要银票，还是要白银？”
黛玉：“看大人方便。”
主理官想了想，道：“银票罢，拿着方便些，可在各处的银庄通兑现银。”
黛玉：“谢大人替小女着想。”
主理官摆了摆手：“林姑娘要捐献大观园的事儿已在京中传开了，可成名人了。”
黛玉：“实在惶恐。”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主理官带着她几个去领银票的地方。
这位大人话真是很多，一路说起来没完没了，瞧着又要扯回天恩浩荡，紫鹃赶紧岔开话题：“姑娘穿得这样少，可冷么？”
黛玉点点头：“便去街上买些过冬的衣裳罢。”
出了刑部大门，冬日的冷寂扑面而来，黛玉不由得抬手挡了挡吹在脸上的风。
不远处，顾山隐着一身玉色长袍，在呼呼的风中，向黛玉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