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霓虹灯晃人眼,晃得关祈想哭。

    她眨了眨眼,努力把眼睛往上看,试图逼退这懦弱的情绪。

    然后她瞥见沿街转弯处亮起了一个灯牌,叫“今晚没有月亮”。

    “师傅,停车。”

    关祈其实以前和闻然然去过一次酒吧,她当时带着她说要去感受一次真正的蹦迪,奈何刚进去没几分钟,就被闻舟漾找来拎了回去,差点和闻然然一起挨他揍一顿。

    但这次进来的酒吧是一个清吧,不喧闹反而冷清,里面的灯光调得很昏暗,有人在上面唱着民谣,里面的人则在安静地喝着酒。

    关祈也是其中一个酒客。

    她不知道喝到了第几杯,头已经越来越重,可今晚的画面却仍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越描越清晰。

    那杯泼在身上的凉酒,那些程灵灵刺耳的、讽刺的话,那个女人的脸,她的笑、她对她说的每一句,无不在凌迟她。

    她站在看热闹的那群宾客中,他们是看客,她是跳梁小丑。她处在那风暴中心孤立无援,只有自己一个人,再不离开感觉自己即将被吞噬在那。

    还有那个女孩。她被娇纵着长大,不知人间疾苦,不为五斗米犯愁,却不像电视里的恶毒女配那样,而是一个被爱包围着长大却没有失去本真的女孩。

    她不是羡慕也不是嫉妒,只是想到自己,对比自己,是那么的难过。

    她从不奢望太阳的光会热烈地照到她,所以她喜欢月亮,喜欢那个如明月般的人。

    关祈的眼睛在逐渐迷离,她把下巴顶到吧台上,然后摸出了手机。

    那边接得很快,还没说话就听见关祈问他:“你在干嘛。”

    闻舟漾笑道:“你猜。”

    关祈大声道:“闻舟漾!你在干嘛。”

    她之前从未叫过一次闻舟漾的大名。

    闻舟漾愣住,察觉到她的异常,语气紧绷起来:“你没在宿舍?在哪?喝酒了?自己一个人吗?”

    “我才不告诉你。”

    闻舟漾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声音冷了些:“关祈。我再问一遍,你现在在哪?”

    “告诉你又怎样,你在国外又不会回来。而且不管我在哪,你过来的理由都只是我是你妹妹的朋友,都只能是朋友哥哥的身份。我才不要你过来,我不想见你。”她打了个酒嗝,像在哭诉又仿佛自言自语。

    “那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因、因为我难过。”她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因为这里,很难受。”

    闻舟漾沉默了好一会,他咽了咽发干的嗓子,只能先哄她:“我今天已经从国外飞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这次不以哥哥的身份,只是以闻舟漾的身份过去找你,这样可以告诉我你在哪了吗?”

    她想了一下,乖乖道:“好吧,那你过来吧。”

    “地址?”

    “水星奥特曼天使之街月亮尾巷23号。”

    闻舟漾:“……”

    他闭了闭眼,知道是休想从她嘴里套到地址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才能烂醉成这样。

    “你身边有人吗?和谁一起去的?”

    “没人,就我自己。”

    闻舟漾听完更担心了,生怕在没找到她之前下一秒就联系不上了。

    “吧台那里有人吗?”闻舟漾只能继续想办法。

    “有,还长得很、很帅,刚才还来问我要电话号码,我没给。”

    “嗯,做得对。那你能把电话给他一下吗?我有事情找他。”

    她开始莫名生起气:“为什么找他?不是要找我吗?你变心了,你二心三意,一面三刀!”

    她现在说话已经开始颠三倒四,再不把她找到,闻舟漾觉得自己下一秒能急疯。

    他只能配合着她瞎编剧情:“他欠了我钱,不找到他的话,他会跑的。”

    关祈倒吸一口气:“这样啊,那、那我还是把电话给他吧。”

    “但是你记得要帮我带一个月亮过来啊,今晚没有月亮。”她又补充道。

    闻舟漾顺着她:“好。”

    好不容易终于问到地址,闻舟漾路边拦了一辆的车就过去了。

    他今天没回澍市,刚下了飞机,本想着找一家酒店住下,晚点再去找她的,没想到她先打了电话过来,而且是这样令他头疼的情况。

    他扯了扯勒得有些紧的领带:“师傅,麻烦开快点。”

    闻舟漾到达清吧时,关祈闭着眼已经整个人趴在吧台上,两颊通红,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关祈,醒醒,回家了。”

    “嗯?”

    “走了,带你回去。”

    她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哥哥,你来了?”

    她其实很少叫他哥哥,已经很久没听见她这么叫了,平时都是叫舟漾哥。

    “嗯,我来了,还能起来吗?”

    他试图扶她起来,但她身体软得像一摊泥,刚起身就要倒,好在闻舟漾赶紧接住了她。

    她的脸趴在他脖子处,低声呢喃:“哥哥,我晕。”

    闻舟漾浑身一僵,他闻到到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以及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窝,令他大脑宕机了一瞬。

    她今晚穿着吊带,碰到她光滑细腻的手臂肌肤,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抱着的腰更是纤细易折。

    闻舟漾呼吸有些乱,他深吸了一口气:“上来,我背你。”

    闻舟漾拿上她的包包和手机,然后直接背起她。

    晚十点多,闻舟漾背着她站在路口拦出租车,但都没有拦到空车。

    这个地段不是很好打车,前面几百米才是繁华路口,闻舟漾就背着她沿着街巷往前走。

    关祈在他背上也开始不太安分,时不时有从他背上下滑的迹象。

    闻舟漾轻癫了一下她:“别乱动。”

    “哥哥,我难受。”

    “怎么了?是不是想吐?”闻舟漾作势要放她下来。

    “不是,我心里难受。”

    他放慢了脚步,柔声问:“怎么了?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她低低道:“我见到她了。”

    “见到谁?”

    “一个不相信我的人,对我很坏、很坏的女人。”

    说完,关祈就趴在他后背沉睡过去了。

    闻舟漾联想到她很早就执意要来这里上大学,能猜想到是为了谁,以及她说的这个很坏的女人是她什么人。

    他叹了声气,眼底流露出心疼,特别是感受到背上的湿意时,整颗心揪得厉害。

    闻舟漾开了一间套房,里面有两个房间,因为担心关祈晚上难受得厉害,方便起来照看她一些。

    他把她抱到其中一间房,刚放她到床上,她就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打滚起来,裙摆卷到了大腿处。

    闻舟漾瞥到那抹白得晃眼的细腻肌肤,赶紧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转过脸,咳了咳有些燥热的嗓,喉咙干涩得想喝水。

    她穿这身衣服睡觉肯定会不舒服,他想还是得去打座机叫一个女服务员上来帮她换衣服,可刚转身,衣角就被人从身后攥住了。

    闻舟漾转过身,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布满了泪水的小脸。

    他赶紧蹲到床边,紧张问道:“怎么了?”

    “你叫我一下。”

    他不解,但还是很配合地唤她。

    “关祈。”

    “你说我为什么要叫关祈?哥哥,你觉得我的名字好听吗?”

    他抬起手,轻柔地擦拭掉她脸上肆意的泪:“很好听。”

    “可是她叫‘唯一’。”

    她鼻尖红红的,是委屈至极的语气。

    “她是谁?”

    她没回他,脸上的泪越落越多,像是化成了熔岩,砸到他手背,灼得他的心发疼。

    “我是祈求的“祈”,可从小到大却祈求不来任何东西,而她却是别人眼里的唯一对吗?”

    她眼睛发红地看着闻舟漾:“哥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我们关祈没有做错什么。”

    她声音沙哑至极,在哀问:“没有吗?那她为什么舍得抛下我,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因为我是个拖油瓶吗?”

    “不是的。”擦着她脸上怎么也擦拭不完的泪水,闻舟漾满眼的心疼。

    关祈此刻心里积压的情绪就像洪水泄了洪般,滔天涌来,她想起开学这几个月的忙碌,拼命地去做功课、去兼职,就是为了忙起来不会再想起他,不会让自己胡思乱想。

    “还有你,无论我怎么在心里祈求,也祈求不来。”

    “我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地想要忘掉你,努力地开始新的生活。我真的很努力了。”

    “可是再怎么努力,我每天还是很想见到你。”

    她仰着脸望他:“哥哥,你不能做我的月亮吗?”

    看着女孩在他面前破碎的样子,闻舟漾眼底闪过巨大的波动,他没有说话,心中却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他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震撼、酸楚、不可置信的滋味席卷而来。

    他之前以为,她对他只是一时的兴起,只是错把依赖的亲情当成了爱情。

    见他没回答她,关祈哭得更厉害了,开始有打哭嗝的迹象。

    看她哭得这么厉害,闻舟漾感觉自己此刻心如刀割,如同被人凌迟,于是伸手把她拉入他的怀里。

    他哑声道:“对不起,别哭了。”

    她的头抵在他怀里,闷声说:“你拒绝我的时候已经道过歉了。”

    “对不起,是哥哥的错。”是他太过于武断了,一开始就没正视过她的感情。

    关祈挣开他怀抱,红得像兔子的双眼望向他:“你还要再拒绝我一遍是不是?”

    他扫过她嫣红的唇瓣,眸底划过一抹暗芒,选择了沉默。

    “我不清楚别人是怎么去表达喜欢的,但我就只喜欢过你,也只争取过你。”

    “所以闻舟漾,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关祈借着今晚这泼天的酒意,胆子前所未有的大。

    她赌气:“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也喜欢我。”

    下一秒,闻舟漾感觉唇角一凉,唇上传来柔软的触觉,使他瞳孔张大,眼底充斥了震惊。

    她趁他不备,已然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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