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颜很认真地点点头：“对呀，我跟你学了这么久，也该将这个机会让给宋豫。不然你要教我们两个，还不要忙死。”
“我...我其实...”
宋颜知道谢徽想说其实自己有时间，只是她是聪明人，知道别人的客气不能当真，于是很体贴地连忙推辞道：“哎呀你不用介意，我来不来都没关系的。”
来不来都没关系，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谢徽原本浮上红色被压下，他沉着脸，鼻中轻哼一声，眸中一片霜降，冷冷道：“原来是来不来都没关系。”
他声音不大，宋颜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却也感受到语气不善。
她反思了一下也没反思出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下颌收了收，抬眼几分探寻意地看向谢徽。谢徽顺手抄起书桌上的一本典籍，自顾自地翻看着，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宋颜觉得再留下也只是自讨没趣，抬腿欲走，半个身子还没走出凉亭，忽然想起谢徽还没有答应宋豫的事情。她不想折了面子回头，宋豫的事情又不能耽搁的。站在原地犹豫半天，宋颜还是硬着头皮转过身，看向谢徽的眼中带怯：“那个...宋豫...”
“明天带他过来。”谢徽头也没抬地答道。
“谢谢。”宋颜颇为感激地向他道谢，却不知这声生疏的“谢谢”更让他恼。
谢徽手指捏住书角攥进手心，四指环扣，好像刻意想将书弄出褶皱。余光中感到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他才抬起头，深深地朝她离去的方向望了过去。
不过谢徽就是这点好，从不记仇，气一气也就算了，等宋颜再见他时，他待她依旧如常。
宋颜在一旁一面把玩他的扇子，一面笑着夸他宽容大度不记仇，谢徽以为她明白，眼中忽然有点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宋颜一时被问住。她当然不知道谢徽为何生气，况且她也多次疑惑，虽然谢徽一定不是脾气不好的那类人，但是平日相处起来偶尔会莫名的生气，生气的点她又搞不懂，好几次都让她云里雾里。宋颜坦诚，直率地说道：“不知道。”
谢徽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无奈道：“就知道你不知道。”宋颜被他这副拿她没辙的样子逗笑，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笑道：“你少在这一副我多欺负你的样子。”
谢徽低头看了一眼她戳过来的纤长手指，欲言又止。
*
春退入夏，再转眼便到了夏末，夏末，是谢徽行冠礼的日子。
冠礼日一向是世家子弟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冠礼之后便是名正言顺的成年，意味着自己要独当一方。世家子弟自幼受家族光环笼罩，又被保护得极好，自然满心期盼冠礼，因为自此之后，他们将拥话语权，甚至在家族中占据一席之地，更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谢徽早早受了侯位，又当事得早，在各世家中已然有一定的威望，虽平日冷颜，却八面玲珑，讲出的话比成年人还周全妥帖，在大家心中其实早视他为成年人。不过到底是冠礼，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更重要的是这代表了谢家的门面。谢徽父母死得早，由他一人撑起谢府的时候多少唱衰声，如今他成年，谢府又在他的手里蒸蒸日上，“百年”之称不损分毫。如今也该一展风采。
按照规矩，冠礼三日前应筮法选择主持大宾。谢家派人卜筮，翻看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宋崇。谢家阖府得知结果后都甚是高兴。临安宋氏讲经起家，宋崇是当今南国少有的德高望重之人，没有比他来做冠礼大宾更好的事了。于是卜筮过后，谢家连忙派人去宋府邀请宋崇。
宋崇自然应允，等到谢家的人喝茶毕，再起身告知冠礼的时间，并表示希望让宋颜担任赞冠者时，宋崇却推辞了。
“谢侯加冠是大事，颜儿尚稚嫩，若是出了岔子，怕是要辱了谢家脸面。”
今日带仆众来请宋崇的，正是抚养家主长大，同时也是掌管谢府大小事宜的谢徽的舅舅，他听后摆摆手道：“宋公莫要替宋小姐推脱了，况且请她做赞冠一事，也不是我的意思。”然后看向宋颜，微笑着不再说话。
宋颜似乎猜到他是何意，却觉得他实在是误会。想解释，然知此类事情越解释越乱，也就作罢，只别过头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逃离战场。宋崇虽不明何意，却见谢府的人一再坚持，也就见没再推脱。
行礼前一日，谢家再遣人恭请，这次是谢徵前来带了书致辞。宋颜在谢府时只和谢徵打过几次照面，不过每次见到她，谢徵都会笑盈盈地唤她：“颜姐姐。”一段时间不见，谢徵比原来更挺拔了几分，眼中仍是一派灵动，面色柔和，与谢徽形成鲜明的对比。
恭请完毕，宋崇欲遣季管家送谢徵，宋颜见他在席间几次欲言又止，便主动说由她相送，有些冠礼事宜还想再请教一番。两人一行走到门口谢徵才开口道：“颜姐姐。”
“嗯？”
“你...你明日可否打扮得漂亮一点？我不是觉得你现在不漂亮的意思，只是...只是...”谢徵自知要求无理，支支吾吾地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宋颜理解他是不希望自己给谢府丢脸，拍了拍他展颜安抚道：“我明白，你放心。”
等到冠礼当日，宋崇及宋颜一早便起床。宋崇全身着公服、带、靴、笏，宋颜亦盛装。二人至谢府大门外，宋颜在宋崇右侧稍退后一点的地方站定，垂首安静地等待傧者通报。谢徽其舅连忙出门，向宋崇行再拜之礼，宋崇答拜后，他又向宋颜行揖礼，宋颜回了一揖。宋崇、宋颜二人跟随谢徽其舅入门，揖让到阶下，又揖让一次，登阶。然后便有人将宋颜领到屋内盥洗、拭手，再由西阶登阶，将她带到指定位置后，摈者在东序布筵席，一系列操作完成，才看见谢徽缓缓出房。
谢徽今日着玄端，深红下裳，白绢中单，戴组佩。他本就成熟，今日这般打扮更显得人深沉几分，且又有些威严感，连宋颜见了，也有些不敢靠近。
宋崇向谢徽揖礼后，谢徽出房立于席右，面向席。宋颜取栉掠放在席左，自己站在谢徽左边。宋崇与谢徽其舅下阶，宋崇盥洗，其舅作揖，再登阶复位。之后谢徵托着冠巾盘进来，宋崇下一级台阶，接过冠笄，正容到谢徽前道：“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然后跪，为他戴上冠。再从谢徵接过巾加之，又向他做了一揖。一系列动作完毕，谢徽这才又回到东房中，宋颜跟在他身旁，帮他换上深衣，手中拿着大带，一手执一只带端。她怕在后面系上后不好调整，便在正面别过脸两只手绕过他的腰身在后面盲着打结。
宋颜比谢徽矮了一头，系大带的时候脸几乎要贴在他的前胸，深衣上一阵檀香扑入鼻，她不知什么时候得了毛病，一闻到这檀香味便觉得腿软，心尖跟着酥酥麻麻的。她不由手中动作加快，想快些弄好。慌乱间，她的发丝几次蹭过他的下巴，谢徽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然后微微抬起下巴，又将脸侧向一边。
宋颜拉他到镜子前正容。她替他整理袖口衣领的时候，屋内一片安静，只有袖口衣领摩擦的声音，镜子后阳光洒下，阳光将她的脸镀上一层绒绒的金边，谢徽低头，见她整理衣领时一脸认真，睫毛偶尔微颤，像蝴蝶的振翅，他忽然很想取消后面所有繁琐的礼节，让时间就此停止。
宋颜绕着他又仔细看了一圈，见一切妥帖，推了推还在愣神的谢徽，催促着将他推出了门。
之后又是反复互拜，起起落落拜得宋颜腰疼，她之前没参加过别人的冠礼，从未想过要这么麻烦，她转头环顾了一周，见大家均表情威严，没有丝毫不耐烦之意，她也只好克制得身体笔直地站在一旁。等到仪式进行到由谢徽其舅带着他去祠堂向父亲神主祭祀，宋崇和宋颜的任务总算是告一段落。
宋崇被邀入宾客席，谢家按规矩以币酬谢，宋颜本以为自己也是如此，谁知一个侍从忽然将一个盒子捧到她眼前，说道：“侯爷说，按道理确实要以币相酬赞冠，只是币太俗气，便为小姐准备了这个。”
宋颜接过盒子拆开一看，是一条浅绿的发带，发带尾端绣有兰草，锦缎泛着透人的光泽，她探手，一摸便知是上好的云锦。
自裕皇改朝后，时局一直颇为混乱，苏杭等地的锦缎也运不进来，宋颜裁制的衣服都换成了次一等的布料，这个时候还能找到云锦，很是难得，更难得的是他如此用心。她将盒子小心地合上后递给芷芜，然后对那侍从道：“麻烦告诉谢侯，说他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
冠礼仪式一直持续到未时才结束，之间宋崇因为有事，打了招呼后，便带着宋府诸人欲先行离开。
一行人还未走到门口，忽听后面一阵急促地呼喊。宋颜转头，正见谢徽快步走来。因为走得急，一向沉稳的他额角甚至多了几滴汗珠。他刚刚还在招待宾客，听见一旁的仆人同他说宋府等人欲先行离去，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赶去送行。
宋颜转身见他过来，忽然站定，一片灿烂的阳光下，就这样笑盈盈地看着他。
谢徽一怔，也停下了脚步。
见他不走，她含着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柔声道：“谢徽，恭喜你成人了。”然后又向前迈了一步，轻轻保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小声道：“我真的替你高兴。”
谢徽愣在原地，整个人有些恍惚，他从未见宋颜哪一天如今天这般美好，像是一场过于绮丽所以不太真实的梦，缥缈而不可得。她附在他的耳畔，那样温柔，让他飘然如临世外桃源，内心有春风卷过。彼时的他脑中一片空白，平日里的冷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僵硬地拍了拍宋颜的腰际，迟钝道：“谢谢。”
“我...我其实...”
宋颜知道谢徽想说其实自己有时间，只是她是聪明人，知道别人的客气不能当真，于是很体贴地连忙推辞道：“哎呀你不用介意，我来不来都没关系的。”
来不来都没关系，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谢徽原本浮上红色被压下，他沉着脸，鼻中轻哼一声，眸中一片霜降，冷冷道：“原来是来不来都没关系。”
他声音不大，宋颜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却也感受到语气不善。
她反思了一下也没反思出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下颌收了收，抬眼几分探寻意地看向谢徽。谢徽顺手抄起书桌上的一本典籍，自顾自地翻看着，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宋颜觉得再留下也只是自讨没趣，抬腿欲走，半个身子还没走出凉亭，忽然想起谢徽还没有答应宋豫的事情。她不想折了面子回头，宋豫的事情又不能耽搁的。站在原地犹豫半天，宋颜还是硬着头皮转过身，看向谢徽的眼中带怯：“那个...宋豫...”
“明天带他过来。”谢徽头也没抬地答道。
“谢谢。”宋颜颇为感激地向他道谢，却不知这声生疏的“谢谢”更让他恼。
谢徽手指捏住书角攥进手心，四指环扣，好像刻意想将书弄出褶皱。余光中感到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他才抬起头，深深地朝她离去的方向望了过去。
不过谢徽就是这点好，从不记仇，气一气也就算了，等宋颜再见他时，他待她依旧如常。
宋颜在一旁一面把玩他的扇子，一面笑着夸他宽容大度不记仇，谢徽以为她明白，眼中忽然有点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宋颜一时被问住。她当然不知道谢徽为何生气，况且她也多次疑惑，虽然谢徽一定不是脾气不好的那类人，但是平日相处起来偶尔会莫名的生气，生气的点她又搞不懂，好几次都让她云里雾里。宋颜坦诚，直率地说道：“不知道。”
谢徽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无奈道：“就知道你不知道。”宋颜被他这副拿她没辙的样子逗笑，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笑道：“你少在这一副我多欺负你的样子。”
谢徽低头看了一眼她戳过来的纤长手指，欲言又止。
*
春退入夏，再转眼便到了夏末，夏末，是谢徽行冠礼的日子。
冠礼日一向是世家子弟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冠礼之后便是名正言顺的成年，意味着自己要独当一方。世家子弟自幼受家族光环笼罩，又被保护得极好，自然满心期盼冠礼，因为自此之后，他们将拥话语权，甚至在家族中占据一席之地，更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谢徽早早受了侯位，又当事得早，在各世家中已然有一定的威望，虽平日冷颜，却八面玲珑，讲出的话比成年人还周全妥帖，在大家心中其实早视他为成年人。不过到底是冠礼，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更重要的是这代表了谢家的门面。谢徽父母死得早，由他一人撑起谢府的时候多少唱衰声，如今他成年，谢府又在他的手里蒸蒸日上，“百年”之称不损分毫。如今也该一展风采。
按照规矩，冠礼三日前应筮法选择主持大宾。谢家派人卜筮，翻看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宋崇。谢家阖府得知结果后都甚是高兴。临安宋氏讲经起家，宋崇是当今南国少有的德高望重之人，没有比他来做冠礼大宾更好的事了。于是卜筮过后，谢家连忙派人去宋府邀请宋崇。
宋崇自然应允，等到谢家的人喝茶毕，再起身告知冠礼的时间，并表示希望让宋颜担任赞冠者时，宋崇却推辞了。
“谢侯加冠是大事，颜儿尚稚嫩，若是出了岔子，怕是要辱了谢家脸面。”
今日带仆众来请宋崇的，正是抚养家主长大，同时也是掌管谢府大小事宜的谢徽的舅舅，他听后摆摆手道：“宋公莫要替宋小姐推脱了，况且请她做赞冠一事，也不是我的意思。”然后看向宋颜，微笑着不再说话。
宋颜似乎猜到他是何意，却觉得他实在是误会。想解释，然知此类事情越解释越乱，也就作罢，只别过头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逃离战场。宋崇虽不明何意，却见谢府的人一再坚持，也就见没再推脱。
行礼前一日，谢家再遣人恭请，这次是谢徵前来带了书致辞。宋颜在谢府时只和谢徵打过几次照面，不过每次见到她，谢徵都会笑盈盈地唤她：“颜姐姐。”一段时间不见，谢徵比原来更挺拔了几分，眼中仍是一派灵动，面色柔和，与谢徽形成鲜明的对比。
恭请完毕，宋崇欲遣季管家送谢徵，宋颜见他在席间几次欲言又止，便主动说由她相送，有些冠礼事宜还想再请教一番。两人一行走到门口谢徵才开口道：“颜姐姐。”
“嗯？”
“你...你明日可否打扮得漂亮一点？我不是觉得你现在不漂亮的意思，只是...只是...”谢徵自知要求无理，支支吾吾地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宋颜理解他是不希望自己给谢府丢脸，拍了拍他展颜安抚道：“我明白，你放心。”
等到冠礼当日，宋崇及宋颜一早便起床。宋崇全身着公服、带、靴、笏，宋颜亦盛装。二人至谢府大门外，宋颜在宋崇右侧稍退后一点的地方站定，垂首安静地等待傧者通报。谢徽其舅连忙出门，向宋崇行再拜之礼，宋崇答拜后，他又向宋颜行揖礼，宋颜回了一揖。宋崇、宋颜二人跟随谢徽其舅入门，揖让到阶下，又揖让一次，登阶。然后便有人将宋颜领到屋内盥洗、拭手，再由西阶登阶，将她带到指定位置后，摈者在东序布筵席，一系列操作完成，才看见谢徽缓缓出房。
谢徽今日着玄端，深红下裳，白绢中单，戴组佩。他本就成熟，今日这般打扮更显得人深沉几分，且又有些威严感，连宋颜见了，也有些不敢靠近。
宋崇向谢徽揖礼后，谢徽出房立于席右，面向席。宋颜取栉掠放在席左，自己站在谢徽左边。宋崇与谢徽其舅下阶，宋崇盥洗，其舅作揖，再登阶复位。之后谢徵托着冠巾盘进来，宋崇下一级台阶，接过冠笄，正容到谢徽前道：“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然后跪，为他戴上冠。再从谢徵接过巾加之，又向他做了一揖。一系列动作完毕，谢徽这才又回到东房中，宋颜跟在他身旁，帮他换上深衣，手中拿着大带，一手执一只带端。她怕在后面系上后不好调整，便在正面别过脸两只手绕过他的腰身在后面盲着打结。
宋颜比谢徽矮了一头，系大带的时候脸几乎要贴在他的前胸，深衣上一阵檀香扑入鼻，她不知什么时候得了毛病，一闻到这檀香味便觉得腿软，心尖跟着酥酥麻麻的。她不由手中动作加快，想快些弄好。慌乱间，她的发丝几次蹭过他的下巴，谢徽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然后微微抬起下巴，又将脸侧向一边。
宋颜拉他到镜子前正容。她替他整理袖口衣领的时候，屋内一片安静，只有袖口衣领摩擦的声音，镜子后阳光洒下，阳光将她的脸镀上一层绒绒的金边，谢徽低头，见她整理衣领时一脸认真，睫毛偶尔微颤，像蝴蝶的振翅，他忽然很想取消后面所有繁琐的礼节，让时间就此停止。
宋颜绕着他又仔细看了一圈，见一切妥帖，推了推还在愣神的谢徽，催促着将他推出了门。
之后又是反复互拜，起起落落拜得宋颜腰疼，她之前没参加过别人的冠礼，从未想过要这么麻烦，她转头环顾了一周，见大家均表情威严，没有丝毫不耐烦之意，她也只好克制得身体笔直地站在一旁。等到仪式进行到由谢徽其舅带着他去祠堂向父亲神主祭祀，宋崇和宋颜的任务总算是告一段落。
宋崇被邀入宾客席，谢家按规矩以币酬谢，宋颜本以为自己也是如此，谁知一个侍从忽然将一个盒子捧到她眼前，说道：“侯爷说，按道理确实要以币相酬赞冠，只是币太俗气，便为小姐准备了这个。”
宋颜接过盒子拆开一看，是一条浅绿的发带，发带尾端绣有兰草，锦缎泛着透人的光泽，她探手，一摸便知是上好的云锦。
自裕皇改朝后，时局一直颇为混乱，苏杭等地的锦缎也运不进来，宋颜裁制的衣服都换成了次一等的布料，这个时候还能找到云锦，很是难得，更难得的是他如此用心。她将盒子小心地合上后递给芷芜，然后对那侍从道：“麻烦告诉谢侯，说他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
冠礼仪式一直持续到未时才结束，之间宋崇因为有事，打了招呼后，便带着宋府诸人欲先行离开。
一行人还未走到门口，忽听后面一阵急促地呼喊。宋颜转头，正见谢徽快步走来。因为走得急，一向沉稳的他额角甚至多了几滴汗珠。他刚刚还在招待宾客，听见一旁的仆人同他说宋府等人欲先行离去，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赶去送行。
宋颜转身见他过来，忽然站定，一片灿烂的阳光下，就这样笑盈盈地看着他。
谢徽一怔，也停下了脚步。
见他不走，她含着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柔声道：“谢徽，恭喜你成人了。”然后又向前迈了一步，轻轻保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小声道：“我真的替你高兴。”
谢徽愣在原地，整个人有些恍惚，他从未见宋颜哪一天如今天这般美好，像是一场过于绮丽所以不太真实的梦，缥缈而不可得。她附在他的耳畔，那样温柔，让他飘然如临世外桃源，内心有春风卷过。彼时的他脑中一片空白，平日里的冷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僵硬地拍了拍宋颜的腰际，迟钝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