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时光欲碎玫瑰镜
宋朗拿了帕子按住脖颈，痛的冷嘶，“这贼头子，下手真狠。”
贾琏道，“你看他脸面脖颈，手背那道伤疤竟那样深！那张献忠大概还觉得兄这是小伤，不值一提呢。”
宋朗闭上眼，缓了缓，“他们刀尖舔血，哪比我们。”
贾琏迟疑问道，“兄和那贼头子结拜盟誓，是权宜之计罢？”
好半天，宋朗才淡淡道，“是权宜之计，也是真的。”
贾琏道，“我理解兄为消除他疑心，让小公子认他做义父。可让他带小公子走，是不是太过于凶险。”
陈菲冰恰听到这话，登时刹住脚步，愤怒的看着宋朗，“你凭什么让张献忠带泽儿走？他是贼寇，为祸河南，你是朝廷命官，竟然给他兵饷打自己人！”
宋朗没料到她闯进来，初初以为她是听说自己受伤，特带了药来，没想到她是来兴师问罪。
他不欲解释，只吩咐贾琏道，“你那里有药吗？取些来。”
贾琏知道这是打发他出去，立刻道，“有，有，上好的白药，我这就去取。”
宋朗从脖颈上拿走帕子，举起看了眼，雪白的帕子已被鲜血染透，脖颈疼痛，犹渗鲜血。
他一说话便疼痛不堪，此时心烦，只简短说道，“不会出事。”
陈菲冰愤怒，“官兵围剿河南！张献忠自身难保，你让他带走泽儿！泽儿是萱萱托付给我的，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决定他去留？”
宋朗随手将帕子扔桌上，端起茶盅想要喝茶，大略怕茶水刺激的疼痛，终究还是放下，斜靠了桌子，一手捂住脖颈，掀起眼皮子，淡淡道，“我说了，不会出事。”
陈菲冰点头冷笑，“你自恃算无遗策，可这个世界本就是不确定的！现在我告诉你，以后和泽儿有关的一切，都不许你插手！泽儿也不要那贼头子义父！你要认爹，你自个认去吧！”
说完赌气转身就走。
宋朗冷目看着她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放下手来，一看，匕首划破的血迹和脖颈血迹相融，整个手掌往下滴血。
他轻笑，自言自语道，“蛮的很。”
说完顺手拿了茶盅子，有一下没一下浇洗右手。
贾琏拿了药泥和绷带，亲自替他包扎，这才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明早就走罢。”
宋朗嗯了声。
到长安正年底，贾琏安排的十分妥帖，连过年的一应东西都置办齐全，出了年，陈菲冰亲自去贾府谢过，凤姐笑，“他要银子置办房舍，我还以为他借口，在外面要养什么知心人呢！没想到真是替妹妹寻房子。房子住着还好？若不合衬，我再寻几处让妹妹相看。”
陈菲冰笑，“二爷费心了，十分合适，竟是我梦想中的。”
凤姐笑，“那就好，他也算办了件像样事。我家老太太说想见见妹妹，你今儿没事，一起去去罢。”
陈菲冰道，“好，正要去拜见。”
闺房罢针线，贾母正在房中和迎春姊妹们说笑，凤姐上去凑趣道，“老祖宗，您总说要看看老爷连宗的侄儿媳妇，我今儿带来了，老祖宗看她好不好？”
陈菲冰纳福问好，又奉上表礼，贾母忙让人看座，细瞧一番笑道，“倒好个模样，就是生的太单薄，看着可怜见的。咱们家的女孩子原也单薄。”
那黛玉宝钗亦在跟前作陪，陈菲冰看着黛玉笑，“林姑娘好？年前你送的那本书我已看完，多谢了，那日还有劳你找寻半天。”
黛玉微笑，“姐姐客气了。老师编纂的《闺苑》我也已读完，多谢姐姐相送。那书写的十分好，又有老师批注，市面上竟买不来。”
贾母笑，“你们竟然姐妹相称？可见亲密，如此更好了。玉儿爱看书，借给夫人的是什么书？”
陈菲冰笑，“是成祖年间内府刻本的《内训》。”
内府刻本多由司礼监刻印收整，民间得而珍之。
贾母高兴道，“这书好，我们家原也有本，贵妃娘娘做女史时候带进去了。你们既然契合，以后多来往，我这玉儿性子可恶的很，还得夫人多教导她。”
陈菲冰笑，“林姑娘样样都好，我很喜欢，教导不敢当，我虚长姑娘几岁，倒愿意和姑娘切磋些过往所得。”
凤姐哎呦笑道，“妹妹伶牙俐齿，可不敢再和我这林妹妹切磋，她若再学一肚子弯弯绕绕，越可恶了！”
众人笑起来，贾母亦笑道，“夫人还不撕了她的嘴？连你也取笑了。”
凤姐笑道，“妹妹大方和气，再不和我这破落户计较的。今儿去姨妈那边看香菱不去？”
陈菲冰淡淡一笑，“不去了，改日罢。”
凤姐道，“薛大哥去年倒勤快，连日去学里。今年倒好，三五日不着家，难为了香菱。”
宝钗一直在旁边含笑听着，这时开口道，“外面铺面还得哥哥照看，他忙也是有的。”
陈菲冰淡淡的看着她，半天笑了下，哦了声，又说了片刻，陈菲冰起身告辞，贾母笑道，“闲了再来。凤丫头送送夫人，恕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出门搪风冒雪了。”
陈菲冰忙道，“老太太请歇着，多保重身体，我闲了再来。
上了马车，陈菲冰想起什么，“后日保宁侯的夫人来我家里，你婶子也来，你来不来？左不过斗几圈牌，吃会子酒，你来了，咱们就打叶子牌，你帮我喂牌给保宁侯夫人，完了我谢谢你，单请你可好？”
凤姐笑道，“请我办事，那你还不先放二十两银子？”
陈菲冰笑，“我就放五十两，你放心喂。”
回去路过月亮洞，宋朗正出来，和张如圭一路侧头私语，又不知商量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张如圭留在金陵善后，年后才举家过来，他如今是宋朗心腹，反而不活动着起复，只兴兴头头的当师爷。
陈菲冰脚丫子一想就知道，现在起复不过一五六品实职，虽然对一般官员来说是梦寐以求的起复天花板，但对这种满怀野心抱负的人来说，等宋朗出将入相，他再起复岂不是更美哉。
两个看上去端正严敛的男子，大约坏事做多了，陈菲冰一眼瞥过去，总觉得他们周身冷嗖嗖阴恻恻的，因为这样腹诽，她眼神便有些轻蔑和鄙夷。
宋朗自然看见了，似乎疑惑了下，自己最近并没有和她有什么交集，怎么又让她露出这样的眼神？他沉眸回想，心下冷笑。
在她心里，他如今又脏又黑，便是看见，她都会觉得自己恶心。
张如圭不动声色地打量二人，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他只是含笑拱手问好，“夫人刚从那府回来？隔年不见，夫人气色越发好了。二月初六城隍庙会，夫人不带小公子去看看吗？”
陈菲冰立住脚步，哦了声，“初六就开始了吗？我还记得是初八。”
张如圭笑，“是，初六就开始了。”
陈菲冰问，“你们散什么福气？若有好东西，我得提前去占个好位置。”
张如圭哈哈大笑，“哪里用夫人亲自去？到时候会有公差送上。”
陈菲冰摇头，“送来的福气我可不敢要。抢一抢，多有意思啊。”
张如圭笑，“嗯，那夫人确实得占个好位置。那年周护朝夫人散福气，回来说是夫人站的太远，他抻着膀子抡圆了甩才甩过去。”
陈菲冰也笑了，“真的吗？原来是周大人照顾，我说我这样运道差的人还能抢到。”
张如圭哎了声，“夫人运道哪里差？真极好的。”
陈菲冰敷衍的笑了笑。
确实，在世人看来，她从奴婢到三品诰命夫人，夫君大有前途，又有嫡子傍身，真真是极好的命格了。
真是贾珍说的，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
这个苦，都是宋朗造成的，她却拿这个罪魁祸首毫无办法，还要倚仗他。
两人回忆起从前在如州时候，相谈甚欢，宋朗面色便有些不好，皱眉道，“你走不走？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多话。”
张如圭说的兴致盎然，被长官呵斥，忙闭了嘴，老老实实走了。
陈菲冰冲宋朗背影比了个叉，用嘴型骂他，狗官！
像是有感应，宋朗若有所思的停下，回头，陈菲冰的叉都来不及收，见状立刻转身跑了。
宋朗啧了声。
就知道她背后骂他。
泽儿听说去逛庙会，兴致勃勃的拎了个口袋，“我爱买小玩意儿。”
陈菲冰咦的嫌弃他，“有损形象。”
泽儿无所谓的抬脚出门，“实用就行。你看我这样绝艳天纵，再损也比世上人强。”
陈菲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好大儿，请继续保持这种自信。”
两人同路逛了片刻，陈菲冰要去瞧小吃杂耍，泽儿要去买刀枪棍棒，两人意见不和，愉快的一拍两散，分道扬镳，各玩各的。
陈菲冰边吃糖葫芦边瞧瞧逛逛，路过鉴糕摊子，那小贩冲她招揽，“姑娘买一个回去？送给心上人吃，两人团圆和美，恩爱白头的。”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心里惊叹，时隔百年，卖鉴糕的小贩劝买话术都几乎一模一样，也算的上是一种传承了。
那小贩见她停下，更热情的推荐，“我家的鉴糕选用真玫瑰露制成，不是他们哄人的月季和蔷薇做的，您瞧瞧这米多细！这糕模子是我家从南朝就传下来的，这糕也是我主人家府里传出来的……”
陈菲冰惊叹不已，忙问道，“你也姓徐？”
那小贩呆了下，惊喜的狂拍大腿，“您怎么知道？”
陈菲冰哈哈干笑两声，立刻拒绝他，“不买！我是单身狗！”
都是他们家的鉴糕，让她开始一场再逃不脱的噩梦。
那小贩又呆了下，还未开口，一道清隽男声响起，“拿一个，嗯，红豆的。”
陈菲冰僵住了。
宋朗的手十分好看，能拿笔也能拿剑，微微粗粝，这时候拿了油纸也不违和，反而有种意态洒落的风流。
他若无其事的拉起陈菲冰的手，举步欲走，像年少时候那样自自然然。
陈菲冰突然反应过来，又气又恼，甩了下没甩开，只恶狠狠瞪着他。
宋朗自然有办法让她跟自己走。
他俯在她耳边，如情人般婉转呢喃，又有些冷森森的恶意，“我不介意当街侮辱你。”
他将侮辱两个字说的格外清晰，格外重。
贾琏道，“你看他脸面脖颈，手背那道伤疤竟那样深！那张献忠大概还觉得兄这是小伤，不值一提呢。”
宋朗闭上眼，缓了缓，“他们刀尖舔血，哪比我们。”
贾琏迟疑问道，“兄和那贼头子结拜盟誓，是权宜之计罢？”
好半天，宋朗才淡淡道，“是权宜之计，也是真的。”
贾琏道，“我理解兄为消除他疑心，让小公子认他做义父。可让他带小公子走，是不是太过于凶险。”
陈菲冰恰听到这话，登时刹住脚步，愤怒的看着宋朗，“你凭什么让张献忠带泽儿走？他是贼寇，为祸河南，你是朝廷命官，竟然给他兵饷打自己人！”
宋朗没料到她闯进来，初初以为她是听说自己受伤，特带了药来，没想到她是来兴师问罪。
他不欲解释，只吩咐贾琏道，“你那里有药吗？取些来。”
贾琏知道这是打发他出去，立刻道，“有，有，上好的白药，我这就去取。”
宋朗从脖颈上拿走帕子，举起看了眼，雪白的帕子已被鲜血染透，脖颈疼痛，犹渗鲜血。
他一说话便疼痛不堪，此时心烦，只简短说道，“不会出事。”
陈菲冰愤怒，“官兵围剿河南！张献忠自身难保，你让他带走泽儿！泽儿是萱萱托付给我的，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决定他去留？”
宋朗随手将帕子扔桌上，端起茶盅想要喝茶，大略怕茶水刺激的疼痛，终究还是放下，斜靠了桌子，一手捂住脖颈，掀起眼皮子，淡淡道，“我说了，不会出事。”
陈菲冰点头冷笑，“你自恃算无遗策，可这个世界本就是不确定的！现在我告诉你，以后和泽儿有关的一切，都不许你插手！泽儿也不要那贼头子义父！你要认爹，你自个认去吧！”
说完赌气转身就走。
宋朗冷目看着她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放下手来，一看，匕首划破的血迹和脖颈血迹相融，整个手掌往下滴血。
他轻笑，自言自语道，“蛮的很。”
说完顺手拿了茶盅子，有一下没一下浇洗右手。
贾琏拿了药泥和绷带，亲自替他包扎，这才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明早就走罢。”
宋朗嗯了声。
到长安正年底，贾琏安排的十分妥帖，连过年的一应东西都置办齐全，出了年，陈菲冰亲自去贾府谢过，凤姐笑，“他要银子置办房舍，我还以为他借口，在外面要养什么知心人呢！没想到真是替妹妹寻房子。房子住着还好？若不合衬，我再寻几处让妹妹相看。”
陈菲冰笑，“二爷费心了，十分合适，竟是我梦想中的。”
凤姐笑，“那就好，他也算办了件像样事。我家老太太说想见见妹妹，你今儿没事，一起去去罢。”
陈菲冰道，“好，正要去拜见。”
闺房罢针线，贾母正在房中和迎春姊妹们说笑，凤姐上去凑趣道，“老祖宗，您总说要看看老爷连宗的侄儿媳妇，我今儿带来了，老祖宗看她好不好？”
陈菲冰纳福问好，又奉上表礼，贾母忙让人看座，细瞧一番笑道，“倒好个模样，就是生的太单薄，看着可怜见的。咱们家的女孩子原也单薄。”
那黛玉宝钗亦在跟前作陪，陈菲冰看着黛玉笑，“林姑娘好？年前你送的那本书我已看完，多谢了，那日还有劳你找寻半天。”
黛玉微笑，“姐姐客气了。老师编纂的《闺苑》我也已读完，多谢姐姐相送。那书写的十分好，又有老师批注，市面上竟买不来。”
贾母笑，“你们竟然姐妹相称？可见亲密，如此更好了。玉儿爱看书，借给夫人的是什么书？”
陈菲冰笑，“是成祖年间内府刻本的《内训》。”
内府刻本多由司礼监刻印收整，民间得而珍之。
贾母高兴道，“这书好，我们家原也有本，贵妃娘娘做女史时候带进去了。你们既然契合，以后多来往，我这玉儿性子可恶的很，还得夫人多教导她。”
陈菲冰笑，“林姑娘样样都好，我很喜欢，教导不敢当，我虚长姑娘几岁，倒愿意和姑娘切磋些过往所得。”
凤姐哎呦笑道，“妹妹伶牙俐齿，可不敢再和我这林妹妹切磋，她若再学一肚子弯弯绕绕，越可恶了！”
众人笑起来，贾母亦笑道，“夫人还不撕了她的嘴？连你也取笑了。”
凤姐笑道，“妹妹大方和气，再不和我这破落户计较的。今儿去姨妈那边看香菱不去？”
陈菲冰淡淡一笑，“不去了，改日罢。”
凤姐道，“薛大哥去年倒勤快，连日去学里。今年倒好，三五日不着家，难为了香菱。”
宝钗一直在旁边含笑听着，这时开口道，“外面铺面还得哥哥照看，他忙也是有的。”
陈菲冰淡淡的看着她，半天笑了下，哦了声，又说了片刻，陈菲冰起身告辞，贾母笑道，“闲了再来。凤丫头送送夫人，恕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出门搪风冒雪了。”
陈菲冰忙道，“老太太请歇着，多保重身体，我闲了再来。
上了马车，陈菲冰想起什么，“后日保宁侯的夫人来我家里，你婶子也来，你来不来？左不过斗几圈牌，吃会子酒，你来了，咱们就打叶子牌，你帮我喂牌给保宁侯夫人，完了我谢谢你，单请你可好？”
凤姐笑道，“请我办事，那你还不先放二十两银子？”
陈菲冰笑，“我就放五十两，你放心喂。”
回去路过月亮洞，宋朗正出来，和张如圭一路侧头私语，又不知商量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张如圭留在金陵善后，年后才举家过来，他如今是宋朗心腹，反而不活动着起复，只兴兴头头的当师爷。
陈菲冰脚丫子一想就知道，现在起复不过一五六品实职，虽然对一般官员来说是梦寐以求的起复天花板，但对这种满怀野心抱负的人来说，等宋朗出将入相，他再起复岂不是更美哉。
两个看上去端正严敛的男子，大约坏事做多了，陈菲冰一眼瞥过去，总觉得他们周身冷嗖嗖阴恻恻的，因为这样腹诽，她眼神便有些轻蔑和鄙夷。
宋朗自然看见了，似乎疑惑了下，自己最近并没有和她有什么交集，怎么又让她露出这样的眼神？他沉眸回想，心下冷笑。
在她心里，他如今又脏又黑，便是看见，她都会觉得自己恶心。
张如圭不动声色地打量二人，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他只是含笑拱手问好，“夫人刚从那府回来？隔年不见，夫人气色越发好了。二月初六城隍庙会，夫人不带小公子去看看吗？”
陈菲冰立住脚步，哦了声，“初六就开始了吗？我还记得是初八。”
张如圭笑，“是，初六就开始了。”
陈菲冰问，“你们散什么福气？若有好东西，我得提前去占个好位置。”
张如圭哈哈大笑，“哪里用夫人亲自去？到时候会有公差送上。”
陈菲冰摇头，“送来的福气我可不敢要。抢一抢，多有意思啊。”
张如圭笑，“嗯，那夫人确实得占个好位置。那年周护朝夫人散福气，回来说是夫人站的太远，他抻着膀子抡圆了甩才甩过去。”
陈菲冰也笑了，“真的吗？原来是周大人照顾，我说我这样运道差的人还能抢到。”
张如圭哎了声，“夫人运道哪里差？真极好的。”
陈菲冰敷衍的笑了笑。
确实，在世人看来，她从奴婢到三品诰命夫人，夫君大有前途，又有嫡子傍身，真真是极好的命格了。
真是贾珍说的，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
这个苦，都是宋朗造成的，她却拿这个罪魁祸首毫无办法，还要倚仗他。
两人回忆起从前在如州时候，相谈甚欢，宋朗面色便有些不好，皱眉道，“你走不走？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多话。”
张如圭说的兴致盎然，被长官呵斥，忙闭了嘴，老老实实走了。
陈菲冰冲宋朗背影比了个叉，用嘴型骂他，狗官！
像是有感应，宋朗若有所思的停下，回头，陈菲冰的叉都来不及收，见状立刻转身跑了。
宋朗啧了声。
就知道她背后骂他。
泽儿听说去逛庙会，兴致勃勃的拎了个口袋，“我爱买小玩意儿。”
陈菲冰咦的嫌弃他，“有损形象。”
泽儿无所谓的抬脚出门，“实用就行。你看我这样绝艳天纵，再损也比世上人强。”
陈菲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好大儿，请继续保持这种自信。”
两人同路逛了片刻，陈菲冰要去瞧小吃杂耍，泽儿要去买刀枪棍棒，两人意见不和，愉快的一拍两散，分道扬镳，各玩各的。
陈菲冰边吃糖葫芦边瞧瞧逛逛，路过鉴糕摊子，那小贩冲她招揽，“姑娘买一个回去？送给心上人吃，两人团圆和美，恩爱白头的。”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心里惊叹，时隔百年，卖鉴糕的小贩劝买话术都几乎一模一样，也算的上是一种传承了。
那小贩见她停下，更热情的推荐，“我家的鉴糕选用真玫瑰露制成，不是他们哄人的月季和蔷薇做的，您瞧瞧这米多细！这糕模子是我家从南朝就传下来的，这糕也是我主人家府里传出来的……”
陈菲冰惊叹不已，忙问道，“你也姓徐？”
那小贩呆了下，惊喜的狂拍大腿，“您怎么知道？”
陈菲冰哈哈干笑两声，立刻拒绝他，“不买！我是单身狗！”
都是他们家的鉴糕，让她开始一场再逃不脱的噩梦。
那小贩又呆了下，还未开口，一道清隽男声响起，“拿一个，嗯，红豆的。”
陈菲冰僵住了。
宋朗的手十分好看，能拿笔也能拿剑，微微粗粝，这时候拿了油纸也不违和，反而有种意态洒落的风流。
他若无其事的拉起陈菲冰的手，举步欲走，像年少时候那样自自然然。
陈菲冰突然反应过来，又气又恼，甩了下没甩开，只恶狠狠瞪着他。
宋朗自然有办法让她跟自己走。
他俯在她耳边，如情人般婉转呢喃，又有些冷森森的恶意，“我不介意当街侮辱你。”
他将侮辱两个字说的格外清晰，格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