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从钟延离开以后，向仰就忙于工作室的事情。几天后，新招来一位设计师，但还是个新手，许多事都不懂。
许老师手上的工作量大，自然也就不能带她。
陈老师自己都尚且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向仰当然也不放心将新设计师交给她带。
实在没办法，向仰也只好自己带着她。
“师父，您真放心把这个订单交给我啊？”范瑜一脸担忧，像是生怕自己做的不好。
虽说是小订单，可她到底是没有经验，实在是有点怵。
向仰头也没抬，仍旧翻看着最新一款杂志，仔细研究上面的新款珠宝，“放心设计吧。出设计图以后先发给我看看，真正做的时候，我或者陈老师带你去。”
有了这话范瑜也不敢再多问，只能老老实实的去画设计图。
她才刚出去，许老师就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纸张，推门进入后，顺手关门时又往外看了眼，浅笑道：“小丫头估计是头一次真正的做设计，心里没底。”
说完走上前，将手中纸张放在向仰的面前。
“这是给郑太太画的设计图，给的晚了点，不过她那边刚好也不急。”
向仰接下以后，随意的翻看一遍，又将那些纸张还给了她，“抽时间你拿去给她看看。”
尽管设计图都能发电子版的，但线下的客户也分特殊情况，像郑太太这种有钱有闲的客户，给纸张版的设计图，双方见面时倒是更方便拉近感情。
但这样事，以往都是向仰去做。
毕竟她才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与客户拉近感情这种事情，当然要她去才合适。
递过去的纸张仍在向仰手中，僵在二人之间。
许老师半晌没接下来，向仰才抬眼看她，“愣着干什么？接着啊！”
“跟郑太太见面，你让我去？这事不能交给我吧？”许老师满是诧异的盯着她看，“以前都是你去的。”
向仰索性将那些设计图就放在桌上，“没什么不能的，你跟郑太太多接触，以后她才能去你工作室捧场。这次就由你去，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只不过以前都是向仰带着许老师一起去。
这次则是要许老师单独去。
盯着桌上的设计图看了半晌，许老师才拿起来，“我知道了。”
她转身就要出去，但却又在打开门的瞬间，回头看向向仰，想了两秒又回到桌前，突然来了句：“工作室能入股吗？”
向仰：“？？？”
一脸的诧异。
许老师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我是有心要开工作室，但又觉得我一个人撑起一个工作室有点难。如果咱们工作室能入股，我觉得入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托着下巴的向仰也愣了。
她想到了这些设计师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会去开自己的工作室。但真正提出入股的，也就许老师一人。
这种情况，她以前倒是没想过。
“这件事我需要仔细想想，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不过你真要入股的话……”向仰皱了皱眉，为难的看着她，“工作室的名字恐怕都要改。”
——向仰工作室。
一旦有别人入股，自然也就不能用这个名字了。
“不用，名字的事情我不在乎，况且咱们工作室的大名都打出去了。真要是换名字，到时候跟从头再来有什么区别。”许老师说完就赶忙站起身，“这事你想着点，想好了告诉我。不过我不是太急，一年之内想好就行。”
向仰盯着她的背影走出了办公室，随着房门被关上，办公室内又静了下来。
“入股……”向仰喃喃道。
她倒是早就有心要给自己放个假了，真要是许老师愿意入股的话，她刚好能好好歇一段时间。
也省的整天都被困在这里，即便离开，也还是在为工作室的事情忙。
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但毕竟是要将工作室的股份卖出去，两人又相识多年，向仰也就格外慎重。生怕稍不留神，这件事会成为两人日后的分道扬镳的导火线。
-
北川天气寒冷，大雪连下几场。这样的天气也让向仰起床越来越艰难，不到逼不得已，还真起不来。
而这份逼不得已，大多是范瑜带来的——
“师父，我给你买了早点，你早点来啊，免得凉了就不能吃了。”
“师父，你今天吃什么，我帮你买。皮蛋瘦肉粥配包子油条还有鸡蛋，怎么样？”
“今天帮你买了三明治，不过没有热牛热，就给你买了豆浆。”
……
向仰已经许久没有带过新人了，这次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也不会带。
但也不得不承认，一个刚从大学里出来不到半年的小丫头，青春活力的感觉是她如今装都装不出来的。
这天范瑜再次打来电话，仍旧是说帮她买了早餐。
即便向仰已经跟她说过数次，不用帮忙带早餐。但范瑜仍旧坚持，甚至不愿收她的钱。
向仰看着挂断的电话，思绪不禁回到了那天在工作室从洗手间出来，无意中在楼梯口听见的话——
“早点每天都有买的。妈你就放心吧，我眼里有活，平时也会帮着同事做点事。这些我都有做，他们也都对我很好，而且这次还是我们老板亲自带我呢。”
“不过她平时好像很忙，没太多时间教我。”
“对了，我现在还亲自上手做设计了！”
“我就说我就是个天选珠宝设计师吧，所以当初妈你支持我学这个，是最最最正确的决定。”
……
那天，她亲眼看着范瑜坐在楼梯口的阶梯上，给自己母亲打电话。
轻松的语气，字字句句都洋溢着激动。
恍惚间，向仰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思绪拉回，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服，裹着羽绒服就出门了。一路开车去了工作室，车子停在楼下，向仰直接去了附近其中几家服装店。
从中挑了十多件衣服，各式各样的都有，大包小包的拎到了楼上。
才刚进了办公室向仰就大喊着：“楼下服装店打折呢，今天向老板高兴，所以人手一身衣服，都过来拿！”
附近是商业街，服装店自然也都不是小店，随意一家店单拎一件衣服出来也起码是三四千。
尤其是冬季的衣服，贵的出奇。
更是少有打折的时候。
工作室的员工都围了过去，就连许老师也跟着去看，在看到服装袋子时就知道是哪家的衣服了。
她狐疑的打量着向仰，故意打趣：“向老板今天大出血，这可不少钱呢！怎么着，买彩票中大奖了？”
“你怎么知道！”
向仰故作惊讶，“昨天买彩票中了五块钱呢！”
许老师笑笑，没再说下去。
注意到袋子上都写了工作室每个人的名字时，许老师从中找到了属于她的那件。
一件深灰色的大衣，质感很好。
搭配的还有一条黑色裤子，仅仅是看着就觉得十分搭，颇有商业女精英的范儿。
“嘿！向老板破费了，本仙女表示很喜欢，明天我就要穿这身衣服来上班！好好跟向老板展示一下！”许老师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明天要穿向仰送的衣服来上班。
但却突然有一人说：“范瑜为什么有三身啊？”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范瑜。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范瑜衣服的包装袋和其他人的不一样，但又十分的像。
范瑜看着那些衣服，半晌才道：“这、这应该是买多了吧？还能退吗？退两身吧！”
“他们的衣服都贵，你这衣服没那么贵，一身才一千多块钱。所以你这三身加一起，也未必有某人一件衣服贵。”说到最后意有所指的看向了许老师。
许老师看了下自己衣服的标签，顿时笑了，“这么说还是我赚了。”
其他人也纷纷查看自己衣服的标签价格，一个个都再没话说了。范瑜盯着自己的三身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淡然一笑。
等衣服分完，众人各自回到工位上。
向仰才刚进了办公室，许老师就跟了上来。
“向老板可够费心思的。”
许老师调侃，“为了给那小丫头买几身衣服，竟然这么破费，给工作室所有人都买了。今天这么一闹，得花出去五万块钱吧。”
“五万七。”向仰坐在办公椅上，拿起桌上的早点吃了起来。
稍稍歪头看向外面，见范瑜还在工位上，她才说：“她年龄小，又刚出社会，没什么钱，还每天帮我买早点。给钱又不要，我也没办法，只能用这一招了。”
说着狠狠地咬了口包子。
“就是这早点钱，多了点！”
许老师展眉一笑，“我看啊，可不单单是为了早点。不过她现在没什么钱，在穿的方面肯定没那么在意，跟咱们又不一样。她需要的是量，咱们需要的是质。一身一千多的衣服，可以了。”
范瑜已经来工作室上班近半个月了，衣服换来换去，总得也就三套。
穷这件事，藏不住。
从穿着到发丝，从首饰到皮肤，甚至是眼神，都能看出来。
工作室的人即便不留意，也都能察觉出来了。毕竟除了她，工作室的其他人大多都已经工作一段时间了，衣服起码能半个月不重样。
就连才来工作室半年的陈老师，也能做到如此。
“没想到你还挺照顾小丫头的自尊心，怕给她一个人买，让她觉得不舒服，就给我们也都买了，这次我们可是跟着沾光了。”
说话间将手中文件放在向仰的面前。
“话说当年我来工作室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照顾我呢？”
向仰才刚翻开文件，听这话顿时抬眼看她，一本正经道：“原因很简单，那时候我穷。”
许老师来的时候工作室刚开，向仰自己都没钱，自然也不会想到要这么做。
但现在不同了，她有钱了。
“这是给何瑾母亲画的设计图？”向仰问。
许老师嗯了声，“抽时间先拿给他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再说。”
向仰点点头，正要说话，手机屏幕亮了。
说曹操曹操到，是何瑾打来的电话！
放下手中包子喝了口水才接通，向仰道：“这边设计图已经画好了，晚点我把电子版的设计图发给你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直接说出来，我们这边配合调整修改。”
坐在对面的许老师识趣的起身离开办公室，蹑手蹑脚的关上门。
“发电子版的……你这是要避免跟我接触吗？”玩笑的口气，但却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向仰的真实想法，“又是因为你那个男朋友？”
这话莫名的带着点酸味。
奇奇怪怪的口气，别扭极了。
但即便如此，向仰也还是直接说：“也不全是，天冷，我也懒得到处跑。之前那些大客户，也都交给许老师去跑了。”
不全是？那还是有一部分原因在咯。
电话那头的何瑾蓦然笑了声，似自嘲似不甘，“那时候咱们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见你对我这么贴心过。”
一句话说的向仰无言以对。
但和何瑾恋爱的时候，她正是忙的时候。每天回到住处都累的倒头就睡，饭都未必有时间吃，也就更别提照顾何瑾的感受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在两人分手三年后，又来跟她控诉这件事。
向仰也只好装着语气轻松的解释：“这事怪我，怪我没在合适的时间遇上你。那时候没钱又没闲，每天都累的要命，跟现在还真是大不一样。”
这下轮到何瑾沉默了。
颇为诡异的沉默，让两人都觉得尴尬。
分明是玩笑的口气，可二人都清楚有些话被他们聊进了死胡同。
良久何瑾突然叹了口气，笑了两声道：“有缘无分吧，还是错过了。不过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一起吃顿饭吧，以后不一定能不能见到。”
言尽于此，向仰自然也就没有了推脱的借口，只好答应下来。
-
中午，向仰如约赶到两人约好的餐厅。何瑾已经在等着她了，两人落座后，侍应生拿着菜单走来，何瑾绅士的要向仰点餐。
向仰倒也不客气，点好菜以后就将菜单递给了他。
但却在菜单反转时无意中碰上了何瑾面前的杯子，杯身一斜，何瑾躲闪，但迟了一步，一杯温水全都洒在了他身上。
“不好意思。”
向仰匆忙起身，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没事，只是温水而已。”何瑾接过纸巾擦拭身上的水。
但水洒在了裤子上，倒是尴尬。侍应生赶忙道：“我去给您拿个吹风机，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
饭都还没开始吃，又是大冬天的，何瑾自然也就答应下来。
只是临走时，却将手机忘在了桌上。
就在他进入洗手间不久，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向仰下意识看去，却清楚看到了“韩珍筠”三个字。
向仰眉头颦起，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
韩珍筠——是韩老师的名字。
但在韩老师去工作室的时候，她和何瑾已经分手了。可现在韩老师却给何瑾打电话，向仰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
等何瑾回来，向仰一副淡然模样，像是从来没有看到过韩珍筠那三个字。
两人如多年老友般吃着饭，偶尔提起往事。
饭后向仰仍旧送他去附近的停车场，像上次那样。
“何家的公司现在来看恐怕是快要不行了，已经回天无力了。”何瑾深深地吸了口气，强扯出笑来，“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破产倒闭了，以后也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向仰双手环臂，莞尔点点头，“上次单单就何家公司的事情，我问了我男朋友。他说何家公司能有今天，是因为公司内部重要岗位都安排了自己家亲戚。”
“这话我不知道对不对，但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算是能给你提个醒。”
她始终看着前面的路，倒是并未察觉到何瑾神色的不自然。
他低着头，看向二人近乎同步的脚，颇为无力道：“这一点我也是刚察觉到。那些人利用职权吃回扣，导致何家房地产的质量不过关，经媒体报道，房子自然也就卖不出去了。”
“事已至此，现在这种情况，谁都救不了何家。唯一的办法就是破产以后，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说的倒是简单，可真正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况且他自幼就过惯了富家少爷的日子，一想到何家破产以后，他更觉酸涩无奈。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等以后，我如果能带着何家东山再起，到时候我再请你吃饭。”何瑾强扯出一个灿然笑容。
两人心知肚明，他以后的路会走的十分艰难。
但也没得选了。
“如果在钱的方面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电话给我。大钱我拿不出来，小钱肯定没问题。二十万以内都可以。”向仰冲着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何瑾没多问，直接将手机递给了她。
可递过去的一瞬间又蓦然后悔。
通话记录上显示的第一个就是“韩珍筠”三个字。
但她已经看见了，即便何瑾再将手机夺回去，也已经无法让时间倒流了。
向仰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将自己的个人号码输入到他电话簿上，备注好名字，又转手将手机递给他。
“这个是我个人的号码，以后有事就打这个电话。至于给阿姨定制的那些首饰……”
“那些首饰，照旧做。反正现在暂时还没有破产，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何瑾打断她的话。
向仰想了片刻后才点点头，“好，那就听你的。不过翡翠我们这里暂时没有原料，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做，所以你们可能需要等一等。”
“没问题。”
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停车场，何瑾与她道别后上了车。随着车子启动，后视镜中的那个身影也越来越小。
直到开着车右转进入另一条路，确认向仰看不见了，他才将车子停下来。
看着手机上向仰的那个私人号码，心中五味杂陈。
——她明明看见了韩珍筠三个字，却连问都不问一句，甚至还将自己的私人号码给了他。
事到如今，向仰还帮他询问公司的事情，又直言愿意借钱给他，行事更是光明磊落，可他呢？
这些时日却想着如何算计向仰，如何算计钟延！
何瑾慢慢闭上眼，抬手撑着额头，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耻至极，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
“啪！”猛地一巴掌甩在脸上。
双眼也早已经红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忘找出韩珍筠的聊天栏，快速输入：【她已经看到你打来电话的通话记录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想说，随你。要钱，没有。】
关闭了和韩珍筠的聊天栏，随后又找出了和钟延的聊天记录。
他盯着二人以前的聊天记录不禁出神。
前几天他还给对方发了自己和向仰吃饭的图片，单单从图片上看，两人之间的氛围倒是格外的好。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怀疑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点事了。
可钟延看到那些图片后，只回了句：【谢谢你找人把我女朋友拍的这么好看，我会好好保存的。】
气死人不偿命！
他终究还是没做到拿向仰威胁钟延与何家合作。
到头来，只有他像个小丑，做尽了肮脏事。
借韩珍筠的手，让向仰的工作室陷入危机，试图以向仰的工作室，威胁钟延。借二人照片，谎称要追回向仰，又威胁钟延说要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向仰。
这一切，所求仅仅是想让钟延与何家合作，如此或许能救何家的公司。
结果，都没成功。
如今韩珍筠又用工作室的事情威胁他，要他给一百万才不把这件事告诉向仰。
简直像个难缠的小鬼。
但今天向仰看见了韩珍筠打过来的电话，他反倒觉得轻松了，至少不用再想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了，更不用怕韩珍筠威胁了。
只是现在想起自己近些时间做的事情，却觉得可笑、幼稚、卑鄙。
盯着聊天栏看了许久，何瑾才给钟延发了句：【那些事，别让她知道。】
事已至此，再继续下去就没意思了，他不可能靠威胁达到目的了。
倒不如就此收手。
至少，在向仰那还能留下点好印象。
许老师手上的工作量大，自然也就不能带她。
陈老师自己都尚且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向仰当然也不放心将新设计师交给她带。
实在没办法，向仰也只好自己带着她。
“师父，您真放心把这个订单交给我啊？”范瑜一脸担忧，像是生怕自己做的不好。
虽说是小订单，可她到底是没有经验，实在是有点怵。
向仰头也没抬，仍旧翻看着最新一款杂志，仔细研究上面的新款珠宝，“放心设计吧。出设计图以后先发给我看看，真正做的时候，我或者陈老师带你去。”
有了这话范瑜也不敢再多问，只能老老实实的去画设计图。
她才刚出去，许老师就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纸张，推门进入后，顺手关门时又往外看了眼，浅笑道：“小丫头估计是头一次真正的做设计，心里没底。”
说完走上前，将手中纸张放在向仰的面前。
“这是给郑太太画的设计图，给的晚了点，不过她那边刚好也不急。”
向仰接下以后，随意的翻看一遍，又将那些纸张还给了她，“抽时间你拿去给她看看。”
尽管设计图都能发电子版的，但线下的客户也分特殊情况，像郑太太这种有钱有闲的客户，给纸张版的设计图，双方见面时倒是更方便拉近感情。
但这样事，以往都是向仰去做。
毕竟她才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与客户拉近感情这种事情，当然要她去才合适。
递过去的纸张仍在向仰手中，僵在二人之间。
许老师半晌没接下来，向仰才抬眼看她，“愣着干什么？接着啊！”
“跟郑太太见面，你让我去？这事不能交给我吧？”许老师满是诧异的盯着她看，“以前都是你去的。”
向仰索性将那些设计图就放在桌上，“没什么不能的，你跟郑太太多接触，以后她才能去你工作室捧场。这次就由你去，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只不过以前都是向仰带着许老师一起去。
这次则是要许老师单独去。
盯着桌上的设计图看了半晌，许老师才拿起来，“我知道了。”
她转身就要出去，但却又在打开门的瞬间，回头看向向仰，想了两秒又回到桌前，突然来了句：“工作室能入股吗？”
向仰：“？？？”
一脸的诧异。
许老师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我是有心要开工作室，但又觉得我一个人撑起一个工作室有点难。如果咱们工作室能入股，我觉得入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托着下巴的向仰也愣了。
她想到了这些设计师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会去开自己的工作室。但真正提出入股的，也就许老师一人。
这种情况，她以前倒是没想过。
“这件事我需要仔细想想，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不过你真要入股的话……”向仰皱了皱眉，为难的看着她，“工作室的名字恐怕都要改。”
——向仰工作室。
一旦有别人入股，自然也就不能用这个名字了。
“不用，名字的事情我不在乎，况且咱们工作室的大名都打出去了。真要是换名字，到时候跟从头再来有什么区别。”许老师说完就赶忙站起身，“这事你想着点，想好了告诉我。不过我不是太急，一年之内想好就行。”
向仰盯着她的背影走出了办公室，随着房门被关上，办公室内又静了下来。
“入股……”向仰喃喃道。
她倒是早就有心要给自己放个假了，真要是许老师愿意入股的话，她刚好能好好歇一段时间。
也省的整天都被困在这里，即便离开，也还是在为工作室的事情忙。
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但毕竟是要将工作室的股份卖出去，两人又相识多年，向仰也就格外慎重。生怕稍不留神，这件事会成为两人日后的分道扬镳的导火线。
-
北川天气寒冷，大雪连下几场。这样的天气也让向仰起床越来越艰难，不到逼不得已，还真起不来。
而这份逼不得已，大多是范瑜带来的——
“师父，我给你买了早点，你早点来啊，免得凉了就不能吃了。”
“师父，你今天吃什么，我帮你买。皮蛋瘦肉粥配包子油条还有鸡蛋，怎么样？”
“今天帮你买了三明治，不过没有热牛热，就给你买了豆浆。”
……
向仰已经许久没有带过新人了，这次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也不会带。
但也不得不承认，一个刚从大学里出来不到半年的小丫头，青春活力的感觉是她如今装都装不出来的。
这天范瑜再次打来电话，仍旧是说帮她买了早餐。
即便向仰已经跟她说过数次，不用帮忙带早餐。但范瑜仍旧坚持，甚至不愿收她的钱。
向仰看着挂断的电话，思绪不禁回到了那天在工作室从洗手间出来，无意中在楼梯口听见的话——
“早点每天都有买的。妈你就放心吧，我眼里有活，平时也会帮着同事做点事。这些我都有做，他们也都对我很好，而且这次还是我们老板亲自带我呢。”
“不过她平时好像很忙，没太多时间教我。”
“对了，我现在还亲自上手做设计了！”
“我就说我就是个天选珠宝设计师吧，所以当初妈你支持我学这个，是最最最正确的决定。”
……
那天，她亲眼看着范瑜坐在楼梯口的阶梯上，给自己母亲打电话。
轻松的语气，字字句句都洋溢着激动。
恍惚间，向仰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思绪拉回，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服，裹着羽绒服就出门了。一路开车去了工作室，车子停在楼下，向仰直接去了附近其中几家服装店。
从中挑了十多件衣服，各式各样的都有，大包小包的拎到了楼上。
才刚进了办公室向仰就大喊着：“楼下服装店打折呢，今天向老板高兴，所以人手一身衣服，都过来拿！”
附近是商业街，服装店自然也都不是小店，随意一家店单拎一件衣服出来也起码是三四千。
尤其是冬季的衣服，贵的出奇。
更是少有打折的时候。
工作室的员工都围了过去，就连许老师也跟着去看，在看到服装袋子时就知道是哪家的衣服了。
她狐疑的打量着向仰，故意打趣：“向老板今天大出血，这可不少钱呢！怎么着，买彩票中大奖了？”
“你怎么知道！”
向仰故作惊讶，“昨天买彩票中了五块钱呢！”
许老师笑笑，没再说下去。
注意到袋子上都写了工作室每个人的名字时，许老师从中找到了属于她的那件。
一件深灰色的大衣，质感很好。
搭配的还有一条黑色裤子，仅仅是看着就觉得十分搭，颇有商业女精英的范儿。
“嘿！向老板破费了，本仙女表示很喜欢，明天我就要穿这身衣服来上班！好好跟向老板展示一下！”许老师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明天要穿向仰送的衣服来上班。
但却突然有一人说：“范瑜为什么有三身啊？”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范瑜。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范瑜衣服的包装袋和其他人的不一样，但又十分的像。
范瑜看着那些衣服，半晌才道：“这、这应该是买多了吧？还能退吗？退两身吧！”
“他们的衣服都贵，你这衣服没那么贵，一身才一千多块钱。所以你这三身加一起，也未必有某人一件衣服贵。”说到最后意有所指的看向了许老师。
许老师看了下自己衣服的标签，顿时笑了，“这么说还是我赚了。”
其他人也纷纷查看自己衣服的标签价格，一个个都再没话说了。范瑜盯着自己的三身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淡然一笑。
等衣服分完，众人各自回到工位上。
向仰才刚进了办公室，许老师就跟了上来。
“向老板可够费心思的。”
许老师调侃，“为了给那小丫头买几身衣服，竟然这么破费，给工作室所有人都买了。今天这么一闹，得花出去五万块钱吧。”
“五万七。”向仰坐在办公椅上，拿起桌上的早点吃了起来。
稍稍歪头看向外面，见范瑜还在工位上，她才说：“她年龄小，又刚出社会，没什么钱，还每天帮我买早点。给钱又不要，我也没办法，只能用这一招了。”
说着狠狠地咬了口包子。
“就是这早点钱，多了点！”
许老师展眉一笑，“我看啊，可不单单是为了早点。不过她现在没什么钱，在穿的方面肯定没那么在意，跟咱们又不一样。她需要的是量，咱们需要的是质。一身一千多的衣服，可以了。”
范瑜已经来工作室上班近半个月了，衣服换来换去，总得也就三套。
穷这件事，藏不住。
从穿着到发丝，从首饰到皮肤，甚至是眼神，都能看出来。
工作室的人即便不留意，也都能察觉出来了。毕竟除了她，工作室的其他人大多都已经工作一段时间了，衣服起码能半个月不重样。
就连才来工作室半年的陈老师，也能做到如此。
“没想到你还挺照顾小丫头的自尊心，怕给她一个人买，让她觉得不舒服，就给我们也都买了，这次我们可是跟着沾光了。”
说话间将手中文件放在向仰的面前。
“话说当年我来工作室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照顾我呢？”
向仰才刚翻开文件，听这话顿时抬眼看她，一本正经道：“原因很简单，那时候我穷。”
许老师来的时候工作室刚开，向仰自己都没钱，自然也不会想到要这么做。
但现在不同了，她有钱了。
“这是给何瑾母亲画的设计图？”向仰问。
许老师嗯了声，“抽时间先拿给他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再说。”
向仰点点头，正要说话，手机屏幕亮了。
说曹操曹操到，是何瑾打来的电话！
放下手中包子喝了口水才接通，向仰道：“这边设计图已经画好了，晚点我把电子版的设计图发给你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直接说出来，我们这边配合调整修改。”
坐在对面的许老师识趣的起身离开办公室，蹑手蹑脚的关上门。
“发电子版的……你这是要避免跟我接触吗？”玩笑的口气，但却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向仰的真实想法，“又是因为你那个男朋友？”
这话莫名的带着点酸味。
奇奇怪怪的口气，别扭极了。
但即便如此，向仰也还是直接说：“也不全是，天冷，我也懒得到处跑。之前那些大客户，也都交给许老师去跑了。”
不全是？那还是有一部分原因在咯。
电话那头的何瑾蓦然笑了声，似自嘲似不甘，“那时候咱们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见你对我这么贴心过。”
一句话说的向仰无言以对。
但和何瑾恋爱的时候，她正是忙的时候。每天回到住处都累的倒头就睡，饭都未必有时间吃，也就更别提照顾何瑾的感受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在两人分手三年后，又来跟她控诉这件事。
向仰也只好装着语气轻松的解释：“这事怪我，怪我没在合适的时间遇上你。那时候没钱又没闲，每天都累的要命，跟现在还真是大不一样。”
这下轮到何瑾沉默了。
颇为诡异的沉默，让两人都觉得尴尬。
分明是玩笑的口气，可二人都清楚有些话被他们聊进了死胡同。
良久何瑾突然叹了口气，笑了两声道：“有缘无分吧，还是错过了。不过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一起吃顿饭吧，以后不一定能不能见到。”
言尽于此，向仰自然也就没有了推脱的借口，只好答应下来。
-
中午，向仰如约赶到两人约好的餐厅。何瑾已经在等着她了，两人落座后，侍应生拿着菜单走来，何瑾绅士的要向仰点餐。
向仰倒也不客气，点好菜以后就将菜单递给了他。
但却在菜单反转时无意中碰上了何瑾面前的杯子，杯身一斜，何瑾躲闪，但迟了一步，一杯温水全都洒在了他身上。
“不好意思。”
向仰匆忙起身，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没事，只是温水而已。”何瑾接过纸巾擦拭身上的水。
但水洒在了裤子上，倒是尴尬。侍应生赶忙道：“我去给您拿个吹风机，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
饭都还没开始吃，又是大冬天的，何瑾自然也就答应下来。
只是临走时，却将手机忘在了桌上。
就在他进入洗手间不久，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向仰下意识看去，却清楚看到了“韩珍筠”三个字。
向仰眉头颦起，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
韩珍筠——是韩老师的名字。
但在韩老师去工作室的时候，她和何瑾已经分手了。可现在韩老师却给何瑾打电话，向仰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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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何瑾回来，向仰一副淡然模样，像是从来没有看到过韩珍筠那三个字。
两人如多年老友般吃着饭，偶尔提起往事。
饭后向仰仍旧送他去附近的停车场，像上次那样。
“何家的公司现在来看恐怕是快要不行了，已经回天无力了。”何瑾深深地吸了口气，强扯出笑来，“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破产倒闭了，以后也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向仰双手环臂，莞尔点点头，“上次单单就何家公司的事情，我问了我男朋友。他说何家公司能有今天，是因为公司内部重要岗位都安排了自己家亲戚。”
“这话我不知道对不对，但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算是能给你提个醒。”
她始终看着前面的路，倒是并未察觉到何瑾神色的不自然。
他低着头，看向二人近乎同步的脚，颇为无力道：“这一点我也是刚察觉到。那些人利用职权吃回扣，导致何家房地产的质量不过关，经媒体报道，房子自然也就卖不出去了。”
“事已至此，现在这种情况，谁都救不了何家。唯一的办法就是破产以后，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说的倒是简单，可真正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况且他自幼就过惯了富家少爷的日子，一想到何家破产以后，他更觉酸涩无奈。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等以后，我如果能带着何家东山再起，到时候我再请你吃饭。”何瑾强扯出一个灿然笑容。
两人心知肚明，他以后的路会走的十分艰难。
但也没得选了。
“如果在钱的方面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电话给我。大钱我拿不出来，小钱肯定没问题。二十万以内都可以。”向仰冲着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何瑾没多问，直接将手机递给了她。
可递过去的一瞬间又蓦然后悔。
通话记录上显示的第一个就是“韩珍筠”三个字。
但她已经看见了，即便何瑾再将手机夺回去，也已经无法让时间倒流了。
向仰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将自己的个人号码输入到他电话簿上，备注好名字，又转手将手机递给他。
“这个是我个人的号码，以后有事就打这个电话。至于给阿姨定制的那些首饰……”
“那些首饰，照旧做。反正现在暂时还没有破产，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何瑾打断她的话。
向仰想了片刻后才点点头，“好，那就听你的。不过翡翠我们这里暂时没有原料，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做，所以你们可能需要等一等。”
“没问题。”
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停车场，何瑾与她道别后上了车。随着车子启动，后视镜中的那个身影也越来越小。
直到开着车右转进入另一条路，确认向仰看不见了，他才将车子停下来。
看着手机上向仰的那个私人号码，心中五味杂陈。
——她明明看见了韩珍筠三个字，却连问都不问一句，甚至还将自己的私人号码给了他。
事到如今，向仰还帮他询问公司的事情，又直言愿意借钱给他，行事更是光明磊落，可他呢？
这些时日却想着如何算计向仰，如何算计钟延！
何瑾慢慢闭上眼，抬手撑着额头，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耻至极，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
“啪！”猛地一巴掌甩在脸上。
双眼也早已经红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忘找出韩珍筠的聊天栏，快速输入：【她已经看到你打来电话的通话记录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想说，随你。要钱，没有。】
关闭了和韩珍筠的聊天栏，随后又找出了和钟延的聊天记录。
他盯着二人以前的聊天记录不禁出神。
前几天他还给对方发了自己和向仰吃饭的图片，单单从图片上看，两人之间的氛围倒是格外的好。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怀疑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点事了。
可钟延看到那些图片后，只回了句：【谢谢你找人把我女朋友拍的这么好看，我会好好保存的。】
气死人不偿命！
他终究还是没做到拿向仰威胁钟延与何家合作。
到头来，只有他像个小丑，做尽了肮脏事。
借韩珍筠的手，让向仰的工作室陷入危机，试图以向仰的工作室，威胁钟延。借二人照片，谎称要追回向仰，又威胁钟延说要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向仰。
这一切，所求仅仅是想让钟延与何家合作，如此或许能救何家的公司。
结果，都没成功。
如今韩珍筠又用工作室的事情威胁他，要他给一百万才不把这件事告诉向仰。
简直像个难缠的小鬼。
但今天向仰看见了韩珍筠打过来的电话，他反倒觉得轻松了，至少不用再想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了，更不用怕韩珍筠威胁了。
只是现在想起自己近些时间做的事情，却觉得可笑、幼稚、卑鄙。
盯着聊天栏看了许久，何瑾才给钟延发了句：【那些事，别让她知道。】
事已至此，再继续下去就没意思了，他不可能靠威胁达到目的了。
倒不如就此收手。
至少，在向仰那还能留下点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