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炎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但因树枝太密,只好在顶部的树干上停了下来。

    “又来了一个锻炼的机会……长庚,你会爬树吗?”韩立天看着头顶摇摇晃晃的枝叶,感觉用不了多久就会因承载不住阿炎的重量而断裂。

    “应该会吧,”长庚看着面前笔直的树干 “感觉和翻学校的墙差不多?”说完便上前抱住树干,四肢并用的开始往上爬。

    韩立天点点头,又感觉不对:翻学校的墙?上学不可以走学校的大门吗?

    韩立天从左侧挂包中翻出一团麻绳,系上一块石头,向阿炎抛去。阿炎见状歪头叼住了绳子一端,剧烈摇晃使长庚往下滑了不少距离。

    “怎么突然这么晃?地震了吗?”长庚死死扒在树干上,生怕被甩出去。

    见阿炎固定了绳子一端后,韩立天将另一端绑在腰上,跑步向前同时脚掌发力,纵跃而起,在密集的树丛中借力穿行,先是抓住了几只从阿炎身上滑下来的山鸡,最后又一把捞过缓慢爬行的长庚,抓紧绳子,荡上阿炎后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地震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经历了失重的感觉后发现自己已经稳稳落在布满柔软羽毛的表面的长庚有些疑惑。

    “不愧是我妈,太蒂……不是,太强了。”长庚惊讶.jpg,然后被弹了一下脑门。

    长庚揉揉脑袋,又数了数阿炎身上的猎物,满意的点点头,问道:“那现在咱们是要回家了吗?”

    天色渐晚,空中出现了橙黄色的晚霞。阿炎展翅起飞,带来的气流让长庚闭起眼睛。

    “是的。”韩立天眸色阴沉,攥紧口袋中的结环。她向长庚隐瞒了发现杨艺结环的消息,可能是不想在不知事情全貌的情况下让杨艺被全家人怀疑。

    长庚望着天际出神。夕阳没入地平线前染红了一片天,唯有阿炎的一簇火焰在铺天盖地的红中保持原本的颜色。

    天边的血红色逐渐消失。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她想伸手抓住淡黄色的火焰。

    但她没能抓住火焰,她的意识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在太阳全部消失在群山后时,忽然有一阵大风迎面而来。韩立天伸手遮挡,耳边的嗡鸣似乎是昆虫振翅,又像是群鸟惊飞。

    四周陡然暗了下来。韩立天不适应突然的黑暗,眼前突然什么也看不清了。她皱了下眉,用力眨了眨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

    飞行带来的迎面的风消失了,脚下也变得平稳起来。韩立天弯腰,手指触碰到的不是羽毛,而是干枯的杂草。

    “长庚?阿炎?”

    韩立天向四周喊道,却仍然只有一片寂静。

    那突如其来的黑暗把她们三个打散了。什么意思?想逐个击破?

    在无光的环境中适应一段时间后,韩立天的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的四周一片空旷,细听也只有地上的杂草窸窣作响。

    干枯的杂草一踩就碎,草叶的尸体落在附近枯草下面。韩立天向前走去,想在空旷中寻找一条出路。

    长庚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茂密的草丛之中。草丛中夹着零星的野花,传来淡淡香气。

    月亮很亮。银白色的光芒足够使长庚看清周围。她还是在森林里,但与她来时不同。来时的树木高大茂密,而这里的树木只比她高了两个头,现在她轻而易举就能爬上树顶。

    长庚思考了一会儿,认为自己如果站起身来目标太大不安全,于是决定在草丛里匍匐前行。

    爬了一会儿后,长庚听到了水声。长庚抬起身来观察,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森林”的“红水河”。

    “距离不对,太短了。这应该是另外一个时空的红水河。”长庚低下头听着河水奔流,正在思考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她忽然浑身一僵——

    有细微的脚步声向这边过来了。

    韩立天前方有一串踩碎杂草留下的脚印。大小形状都和自己脚下刚踩出的脚印一致。

    向前看是笔直的一串,向后望也是笔直的一串。没有拐弯,但自己还是回到了起点。

    韩立天没有停留,她立刻调整方向,朝侧面出发了。

    左前方两千步后回到了原点,左侧两千步后回到了原点,左后方两千步后也回到了原点。

    韩立天继续向右前方前进。这一段路似乎格外长,三千步后,她看见前方草叶上盖着一个在黑暗中泛白的物品。

    随着韩立天的接近,物品的全貌逐渐清晰。右下角的“杨艺”两个字再度映入眼帘。

    韩立天这才发现,在这个空间里,身上带的包和箭筒都不见了。

    她想捡起这条结环,但手指直接穿过,这条结环只是一个虚影。

    韩立天抬眼望去,前方是一处裸露的河床。干枯的草地,干涸的河流,四处透露着萧条衰落。

    越过干涸河流的不远处,有一座与这萧瑟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木屋。木屋附近没有枯草和灰尘,看上去有被时常清扫过。

    木屋的存在太过刻意,韩立天将其作为目标,走了过去。

    河床附近只有光秃秃的裸露的土地,而它的底部却有着微微晃动的黑色影子,好似月光透过曾经充盈的河水表面,水底的水草投下的影子。

    “这是红水河。或许是几万年后,河水干涸,森林消逝,连草叶都枯死后的红水河。”韩立天想。这里的时空错乱了,只在河底还留着已经死亡的水草残影。

    韩立天从侧面滑到河底,粼粼的水影映在自己身上。在虚幻的影子中,红水河还是充满了生机,奔流向前。

    在河底待了一会儿,韩立天又从另一侧翻了上去。

    木屋就在那里静静的站着。

    在韩立天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的母亲为她讲述过有关河旁森林中林妖的故事。

    林妖在人们的记载里常常以一个美丽而又柔弱的男性形象出现,利用路过的人们的同情心,诉说自己悲惨的遭遇,在她们放下防备后用隐藏起来的尖利牙齿捅穿路人心脏。被吸光血液的身躯会被林妖带回木屋,用邪术做成傀儡奴隶,或者直接做成装饰品。

    林妖在河旁森林中的木屋里居住生活。但青少年时期的韩立天曾壮着胆子想来森林斩妖除魔,却没有发现木屋的踪迹。

    自己与杨艺初次相识,也是曾经还在书院念书时,一群男生恶毒的咒骂杨艺是林妖现世危害人间。男人之间的恶意总是毫不掩饰的,只是因为杨艺样貌姣好,性格又比较内敛顺从,便遭到了排挤。

    这个时期的男孩总想强调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们说脏话、不讲卫生、惹得家长和老师十分头疼,还自以为不拘小节。这些“叛逆”的男孩还会组团针对干净温顺的男生,破坏他们整洁的外观,听温柔体贴的男孩绝望的尖叫与痛哭,他们好从中获得不知名的优越感。

    他们在背后奚落杨艺,把垃圾倒在杨艺座位上,还会假装不小心用脏水弄黑弄臭杨艺的衣服。但杨艺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会因此情绪失控,他默默的消化了这些恶意,把自己和座位收拾干净,不予理会其他刁难。

    韩立天第一次注意到杨艺,是杨艺在角落里擦着头发上的污水。他没有哭,眼周却已经泛红了。韩立天不明白这种恶意,她向杨艺伸出了手。

    木屋周围虽然十分整洁,但韩立天感受不到有人在此处生活的气息。

    韩立天推开了木屋的门,想象中迎面的灰尘和腐烂气味并没有出现,屋内也是一片空旷,只在角落摆着一个球形模型。

    韩立天拿起模型,仔细识别着上面的内容。那是一个塑造的十分精致的星球模型,可以看到覆雪的北境,海上不与大陆接壤的索莱特群岛,东南方雨林中的炎度国,西北荒漠地区的庞贝克联盟,以及位于大陆中央的万夏国。

    而在红水河所在位置附近,画着一个红叉。按照距离推测,红叉的位置基本就是此处的木屋。

    韩立天将模型放回时,在模型背后的墙面上发现了一串刻字:

    在祂面前,我们都无处可躲。

    这或许是林妖留下的,异变的起始源自于此。韩立天想。但“祂”是谁,“祂”会带来无法避免的什么?韩立天想不出。

    韩立天在屋内搜寻了几遍,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于是便离开了木屋。

    而在韩立天离开木屋后,整个木屋化为烟尘,随风而逝。

    在林妖即将陨落前,它为韩立天留下了这些提示。它希望她能明白,她一定要明白。这关乎……世界的未来。

    无边的旷野似乎停滞了,枯草不再随风摆动,河底虚影也凝结在了这一刻。只有韩立天还站立着,前进着,走向不知在何处的出口。

    毫无疑问的是,异变已经开始了。形态未知,作用方式未知,就连是好是坏也是未知的。韩立天还不知道,是否应该与其对抗,是否顺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她想不了那么多。她现在要做的是寻找失散的长庚和阿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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