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镇国公擅权僭越,以钦差之身,迫害江南,残害百姓,民怨沸腾,不可不查。”

    “陛下,镇国公于江南行事不当,致使黑蛟河决堤,百姓流离失所,民众受害,达百万之众,若再放任,恐江南离心。”

    “陛下,镇国公一行本是主管吏部功考,如今却干涉地方内政,违逆圣意,不可不召回法办,再派遣人去。”

    ……

    大齐朝堂之上。

    齐帝坐在龙椅之上,十二旒遮挡着脸,让人看不清喜怒。

    朝堂之下,无数官员进谏,跪拜于地,言辞愤慨。

    大齐君臣之间,通常只是行礼,而无需跪拜。

    如此跪拜,乃是大礼。

    同时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逼宫。

    很显然,纪仁的举动,让他们坐不住了。

    重新丈量江南土地,又直接抄了王家。

    这是想做什么?

    他们不清楚,但他们知道如果不能在这个时候,遏制住纪仁的态势的话,那么整个江南所有世家都会受损。

    这些让他们根本坐不住。

    甚至江南之外的世家也坐不住了。

    今日是在江南,那明日会在哪里呢?

    所以,今日大齐朝堂上的世家官员大半都在请命。

    哪怕是江南之外的世家子弟也是一般。

    “胡说八道!尔等只盯着这次缺漏,却不见镇国公此行大功,先破皇甫雄坚,再诛黑蛟,剿灭叛军数万,维护大齐安宁,可谓不世之功。如今不为镇国公请功也就罢了,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诋毁中伤我大齐将士,居心何在?莫不是都与司马家勾结,意图颠覆我大齐江山?”

    群情激奋,齐帝没有开口,都察院左都御史田皓率先走出,毫无惧色地面对大半个朝堂官员,开口斥责,随随便便地就扣上一顶大帽子。

    “田皓,你休得污蔑!”

    听到田皓直接说与司马家勾结,一群人齐齐色变,面色青红交加,最后怒声驳斥。

    “田皓,你休得胡言乱语,我知你和纪仁往来亲密,你独子田直更是以纪仁马首是瞻,但国法如此,岂可任你一人乱法?张侍郎等人下江南,是为了吏部功考,与缉拿叛贼何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百官各司其职,朝廷运转方能顺遂。难不成我工部的可以插手你都察院的事吗?”

    “不错,一码是一码,镇国公此番下江南,为的是吏部功考,本身就不在他的职责之中。而且田大人口口声声说着功劳,难道只见功劳,不见因镇国公冒失,而流离失所的百万百姓吗?他们的生死就不重要吗?”

    “都言田大人刚正不阿,大公无私,清廉如水,如今来看也是不然。自家独子与镇国公做了生意,日进斗金,这朝堂之中谁人不知?田大人不避嫌也就罢了,如今还为镇国公说话,看来是拿人家的手短。”

    “还是田大人有本事啊,拿了钱,还能博个清廉的美誉。”

    ……

    一群人口诛笔伐,冷嘲热讽。

    田皓半点不惧,呵呵冷笑数声,便驳斥道:“照着诸位大人的意思,尔等吃我大齐俸禄,履行公务之时,见叛贼造反,也可置之不理。只需顾得手中事就好了?又或者说,为了手中的事,可以和叛贼合作,毕竟各司其职,你们只要管好自己的职责就是了,其余百姓死活,你们全然不用在乎了?”

    一群人闻言,面色骤变,又是厉声驳斥

    田皓丝毫不惧,舌战百官,颇有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的风范。

    辩论争斗,他田皓就没有怕过。

    看着以一己之力压制百官的田皓,高台上的齐帝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还是这个时候的田卿最赏心悦目。

    这门大炮,只要不对着自己发射,不管对谁,那都是幸事。

    让田直去江南,也真的是去对了。

    别的事情,田皓可能不管,但他自家儿子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管的。

    这次下江南的功绩,主打个雨露均沾,田直回来,论功行赏的话,也能晋升。

    田皓不会去争,给自己儿子弄什么子虚乌有的功绩,但更不可能看着别人毁他儿子功绩。

    只是到这时候,齐帝忍不住思念起诸葛清岚来,丞相不在,要压制百官,确实不易。

    荀方虽然可以,但荀家是颍川世家之首,作为荀家家主,荀方能替齐帝把荀家人给按下去,不提反对意见,就已经很对得起齐帝了,要是再让荀方主动对自己家开刀的话,荀家就得内讧了。

    也就田家可以了。

    这一家子,主打刚而犯上,虽然世代为御史,但一家都清廉的很,不然的话,田直也不会进了一次赌坊,就不舍得出来了。

    “陛下,皇城之外,书圣王绍之正率领数千儒生于宫门外请命,恳请陛下召回镇国公。”

    就在这时候,御林军统领赵渊走入道。

    而听到这个消息,齐帝的嘴角更是上扬。

    和纪仁不同,纪仁可以不按照规矩的胡作非为,他不行,他是大齐天子,他对自己有严格的道德要求,所作所为需合乎律法。() ()

    以明君自我标榜。

    最多纵容一下一些不听话的孩子行凶。

    但他自己不能这么干。

    而按照现在查到的证据来看,王家有一部分人确实参与了司马家的谋逆,但这一部分的人到底有多少,不得而知。

    单从现在的证据来看,书圣王绍之,可能还真没有参与谋反。

    所以纯粹按照证据来说,不能办了王绍之,最多也就是软禁。

    毕竟大齐世家关系复杂,别说诛九族,夷三族,一族也得商量下。

    像江夏黄家有问题,但很显然不能因为这个,把黄素梅杀了吧。

    那诸葛清岚最差也要进化成霍光。

    所以得王绍之自己动一下。

    很显然,王绍之他很懂。

    眼下王家是有怀疑,王绍之还没有完全定罪,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在书圣还是无罪的,他还是大齐文坛的新一代代表。

    刚刚把郑长松这个文坛领袖给发配妖气长城去了,现在再处置一个文坛领袖的话,大齐文坛是真要地震了。

    而且眼前这些人也都不是简单的人,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世家,这边不同意的话,对诸葛清岚没突破超凡前的齐帝来说,真的很棘手,说不得真要犹豫一二。

    “恳请陛下,铲除国贼纪仁!”

    就在这时候,外面隐隐间又有声音传来。

    常人听不清晰,但已经入了天王的齐帝听得分明,许多听力过人的官员也都听在耳中。

    正在和田皓争斗的众官这时候猛地意识到自己之前弄错了对象,当即反应过来,朝着齐帝叩首道:“陛下,民意不可违啊,镇国公所为已经是天怒人怨,臣等知晓陛下爱护镇国公,但便是爱护,才不能让他走错路,与天下人为敌,请陛下召回镇国公。”

    相比外面的诛贼,这个要委婉很多。

    召回。

    先叫回来。

    “请陛下召回镇国公。”一群大臣纷纷请命。

    田皓这时也不开口了,毕竟这个真不在他职责范围内了,只有齐帝可以回答。

    而一直坐着的齐帝这时候终于开口了,看着面前跪着的一群人,冷冷道:“召伯义回来做什么?诛尔等国之蛀虫吗?”

    齐帝声音冰冷,朝堂上正跪着的朝臣们闻言无不露出震惊的神情,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

    称呼纪仁用纪仁的字,而称呼他们为国之蛀虫,齐帝的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

    但这还是他们那个素来宽仁的陛下吗?

    “伯义自从下江南以来,你们的弹劾就没有停过,朕不欲堵塞言路,故而并未对你们加以斥责。却不曾想不仅不能让你们迷途知返,反而是变本加厉,诋毁朕的功臣,知道的说你们是我大齐的官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都是他司马家的臣子呢!”齐帝说到这里,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群臣惶恐,连连喊冤,和田皓指责他们不一样,田皓指责他们,那就是大家臣子间的吵吵架,无伤大雅,归会儿就好,但齐帝怀疑他们的忠诚,那他们的未来便没了。

    有着冲动的臣子,双眼血红一片,竟当众哭诉道:“陛下素来宽宏雅量,朝臣用心,以死报之,是以多年来大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夷拱手,八方宾服,然而如今陛下却不行正道,宠幸奸佞,远贤人,不纳良言,臣愿以一死,换陛下回头。”

    话音落下,那臣子便猛地朝一旁的柱子狠狠地撞了过去。

    若是撞实了,非要撞死当场不可。

    只是很显然,这里是大齐朝堂,一堆天王都在,怎么可能真让他死了去?

    一旁的威国公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一只熊掌般的大手一抓,就把那臣子抓住,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地丢在地上,道:“要死,回家死去,死在大殿上做什么。”

    齐帝看到这一幕,面色更怒,真要是朝堂上死了个臣子,他的颜面也丢了,当即怒声呵斥道:“我大齐之乱,一在西凉,二在皇甫。伯义先在西凉救朕,助朕平西凉之乱,此番下江南,一日诛四天王,斩皇甫雄坚,去朕心腹大患,当年太祖有言,斩皇甫嵩、卢植、朱法相传承者,可拜上柱国。而伯义几乎以一己之力,平我大齐两大乱,他若是朕之子,朕定封他个天策上将,他的功绩,也轮得到尔等心思不纯之辈在背后议论?”

    这个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要是纪仁是他亲儿子,果断天策上将送上去,太子也可以准备上。

    毕竟,他这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糟心。

    哪像纪仁事情办得漂亮,这次下江南,抄了王家,几个亿的财产清单,直接送了过来。

    几个亿啊!

    大齐这些年一年的国库收入都没一个亿啊。

    以前读史书的时候,齐帝有些不解汉武帝对霍去病的荣宠。

    但现在他深有感受。

    那是纪仁吗?

    那是朕的冠军侯,朕不会夭折的冠军侯。

    朕的伯义!

    诋毁他?

    你们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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