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家里房间那么多,放着当摆设吗?

    总有彼此应酬到半夜的时候,带着一身的烟酒味,在外间的浴室收拾干净了。跟做贼一样地摸着黑轻声进入卧室,若遇上对方浅眠或刚入睡,再小心都不免将对方吵醒。

    既然对方都睡了,也打不了炮,这么折腾一番,图什么?

    这么一算,的确,她跟程帆结婚三年,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次数有限。更多时候是一个人睡,king size的床,不必顾及另一个人让出一半的空间,不必习惯彼此睡觉的脾性。

    是的,这三年的婚姻,她所做的改变极少,连旧习惯被打破,建立新习惯都不必;而他也没对她有过什么要求。

    “当然......没有。”林夏内心叹了口气,人家那是炫耀夫妻情深,当真以为是吐槽问怎么办,就跟她一样蠢了。

    她余光扫到了站在门口的婆婆,又加了句苍白而无力的解释,“分床睡不好,影响感情。”

    认真解释并科普分房睡的好处,估计今晚她的名声就能在亲友圈里臭了;在婆婆面前说我老公就喜欢抱着我、我俩从来不分床睡更是种错,没有婆婆喜欢媳妇跟儿子在她面前打情骂俏。

    “对的,而且夏天冷气吹多了也不好,开到半夜,下半夜也热不到哪去。”

    周敏走了进来,“在说什么呢?”

    “我们一群女人,正说点私房话呢。”王瑞霞站起了身迎婆婆,“小娟说她老公不能吹空调,我们就在说要不要分房睡。”

    “老程睡觉打呼噜,我年纪大了神经衰弱都没直接分房睡,把原来的书房打通了,中间安了个推拉门,有事喊一声就听得见。”周敏走了进来,眼神扫过林夏,“年纪轻轻夫妻就分房睡,像什么话?”

    没指名道姓地说她,林夏笑了笑,当没听懂似的。

    “人都到齐了,去餐厅吧。”

    生日宴是请了米其林餐厅的厨师□□,从食材、摆盘,再到口味,几乎与店里保持着一样的稳定水准。

    吵闹的小孩们被放在了临近厨房的小餐厅内吃饭,有家里阿姨照顾着。

    难得的相聚,自然是要喝酒,

    程帆昨天就派人把酒送过来了,母亲生日,拿的还是老酒。喝酒是种硬社交礼仪,稍微重要点的应酬,最次也得是玛歌。以前是在欧洲预定期酒,后来出差时顺便收了个酒庄,自产自喝了。

    他拿了周敏的酒杯,给她倒了半满,“妈,生日快乐。祝您身体健康,依旧貌美如花。”

    “我都这个年纪了,哪里还有什么美貌?”周敏却是扑哧笑了,这个小儿子,油嘴滑舌。

    “爸。”程帆看向程云鹤,“妈这是在抱怨你,平时不欣赏赞美她呢。”

    众人都被程帆的幽默逗笑,夫人的热闹场合,程云鹤也愿意在小辈们面前失点颜面,“我的错,在这给夫人道个歉了。”

    周敏娇嗔地望了他一眼,林夏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一动,一个六十五岁的女人,向伴侣撒娇时,是很可爱的。

    “你怎么不给自己倒酒啊?蔫坏啊你。”表弟周睿看到程帆轮番给大家倒了酒,到自己那就停了,立马就嚷嚷开了。

    王瑞霞反驳了他,“你就不懂了,说不定人备孕了戒烟酒呢。”

    “我下午要去工厂处理点事,就不能喝了。”程帆换了瓶白葡,倒给了坐在旁边的林夏,“我让我老婆替我喝行不?”

    “程哥你还真行,让嫂子替你喝了,我们好意思给嫂子劝酒吗?”

    “你知道就好。”程帆却是手下留情,只倒了半杯,将酒杯递给林夏时,“少喝点。”

    林夏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好的。”

    在他妈家,他怎么着就行。

    “工厂?”程远想起了什么,“是你在A市拿地要建的工厂吗?”

    “不是。”

    程云鹤也看了过来问,“你在A市要建工厂?”

    “是的,阿帆上个月拿了块地,二十多万平,要建一条新的生产线做胶膜原料。”

    这事是程远偶然知道的,当时还打了个电话给程帆。

    兄弟俩感情好,年长程帆不少的程远做事更为谨慎,每次看着弟弟动静不轻的投资,他总在一旁多看着点。

    “对,已经开始打桩做土地检测了。”

    这非常重资产,固定资产投资就快占了投资总额的一半。这种工业投资,花钱速度是直接烧钱都赶不上的。

    这么大的投资,林夏有听程帆说过。

    在光伏的产业链上,隆盛是处于下游行业的。下游天然受制于中上游的供给,如果能再将其中一环控制在自己手里,那么采购、管理和物流等成本就能控制住,将综合成本控制的比竞争者低。

    这项投资,年初时程帆就已经在筹备。林夏能肉眼看出他压力很大,他不说,她也不主动问。

    她不擅长开导人如何解压,他看起来也并不需要。况且这么多钱的投资,她说两句他哪里就能压力不大啊?他要真做到没压力,那估计也不正常了。

    听到A市时,林夏一怔,她不知道是在那儿建厂。

    她读小学前,是在A市度过的。

    程帆发现了她的愣神,“怎么了?不能喝就不要喝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忽然对他说了句,“你知不知道,我是在A市长大的?”

    “你没跟我说过。”程帆没有当场问她,却是问,“我下个月去看施工进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

    一场酒喝得尽兴,蛋糕被小朋友们分了去,坐在小板凳上吃着蛋糕看电视。

    程远家的老二程星艺,才四岁,早两年二孩政策出来后,王瑞霞拼的二胎。

    中年危机下的男人会犯蠢,经常是小错不犯,一犯就犯个兜不住的。没钱的想炒股创业,有钱的想搞破鞋。

    程远的位置越高,受到的诱惑也越大。

    生个闺女挺好,程远一下班就只想着回家陪女儿玩,女儿会说话以后,都是女儿来打电话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一块蛋糕吃了还不够,程星艺小跑着来餐桌上,妈妈不允许她吃太多甜的,她很聪明地跑向了林夏。

    小孩子天然懂美丑,程星艺喜欢这个婶婶,长得漂亮,对她有求必应。她趴在婶婶的膝盖上,扯着她的裙子,小肉手把纸盘递了上去,“婶婶,蛋糕。”

    看见程帆面前的一块蛋糕没有动,林夏拿了过来,给她时这个小姑娘竟然撒娇说要她喂。

    她吃的差不多了,在长辈亲友面前到底要端着,刚好有个由头离开,“妈,我抱她去吃蛋糕。”

    小姑娘还挺重,她抱到了沙发上,边喂她吃蛋糕,边听她讲悄悄话。

    “王栋梁喜欢我,张浩然也喜欢我,我不知道怎么选,两个我都喜欢。”

    林夏拿着纸巾擦去了她嘴角的奶油,“那你肯定有一个更喜欢的吧。”

    小姑娘眉头一皱,“可我最喜欢的李子轩不喜欢我。”

    “那你就不要喜欢他呀。”

    “为什么?”

    林夏很少跟小孩相处,也不知如何去理解他们的思维给回答,干脆就把她当成年人。所以这个问题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原因时,“我也不知道,随你。”

    程星艺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但又换了个问题,“婶婶,我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等你读完大学。”

    “如果我到时候不想结婚了怎么办?”

    “那就不结呗。”

    “那我想结婚呢?”

    “可以啊,你找个爱的人结婚就行。”

    程星艺咬着木勺,在想,爱是什么,她到底要跟谁结婚。

    回去自然是程帆开的车,坐在副驾驶座的林夏昏昏欲睡,喝了酒的脸颊酡红,一缕卷发垂在胸前。

    刚刚在饭桌上,嫂子说,看星艺多喜欢她,程帆,你们要不要自己生个。

    他妈并没有催,一是大哥已有孩子,二是知道他不喜欢他们干预他的婚姻及家庭计划。

    正如当初,他们不满意他选的结婚对象。

    他可以选择更为简单的婚姻道路。他的太太,大可不出去工作。家庭理财与保险交给太太,建立慈善基金会组织募捐活动。如果愿意,可以帮着老公打理人际关系。生两个小孩,保姆家教不会少。

    林夏,于他而言,是种hard模式。

    在遇上她时,他已三十而立。那不是个幼稚而狂热的年纪,不再会敏锐发现并热切回应伴侣的需求。会有心动,会有喜欢,但能让一段关系持久的是利益的制衡与双方的理性。

    “偷看我干什么?”林夏并没有睡,头有些昏沉,“你刚刚怎么给我倒那么多酒?”

    她刚喝完一杯,坐在她手边的他服务周到,又给她续上了。也是天太热,冰镇后的白葡更为清爽,她贪杯了。

    “那不是看你挺能喝的吗,谁敢劝你酒啊?”程帆打了个弯,“睡吧,我先送你回家。”

    驶在一条绿荫道上,繁茂的梧桐隐约有遮天蔽日的架势,往前看去是地上蒸腾的热浪,后视镜里是不断缩成一道绿线而又被迅即放大的绿树。

    说到劝酒,程帆想起了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饭局上。

    他应酬到一半出来透气,结果就被一朋友撞上了,要拉着程帆去他的饭局喝两杯。这种事总是存在,借着人脉的势就能干成一些事,谁也不能精明过度到不被别人占一点光。

    程帆就去了,想着打个招呼,再闷一杯就走。

    进去时,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背对着他的一快两百斤的中年男人。那人手里端着酒杯,在向旁边的女人劝酒。

    看着侧脸,那个女人长得挺漂亮,衬衫外披了件淡蓝色的西装外套,一身的正装,不会是陪酒的,连伴儿估计都算不上。

    没有注意到程帆走进来,众人还在各聊各的,谁也没注意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体愈加靠近透着一股冷意与抗拒的女人,毕竟饭局上劝酒是常规操作。

    当男人的手摸上那节纤细的手腕时,程帆有点不愿意再看。

    这种场面,他看多了。他只能说,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局上,看到喝多了要开始搂搂抱抱的都他妈烦,真遇上点low货,下一次绝对不会让这种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别人的局,他管不了。那一点不愿,也许是不忍,也许是心中的五味杂陈感。

    程帆刚想回头喊落在后边的朋友,让他进来管好他自己的局时,就看到那个女人站起了身,举起酒杯,手腕轻转,八分满的红酒,一滴不剩、满满地洒在了中年男人的头上。男人的衬衫迅即被染红,挂在发丝上的酒精一滴滴地往下滑落,用摩丝固定的造型坍塌,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贴在了头皮上。

    安静,安静到极致。

    众人都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而不知所措。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喊人把你的手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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