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半,依然女强人姿态的上官凌波出现在小会议室。

    此时的何家满和董盛,因为两日没有见到彼此,没有互通过信息,而且分别被谈话。

    与他们两人谈话的又是那么样的两个,远非常人的人——一个精明干练,与董盛情同姐妹,打了满满的感情牌,使得董盛倾心相诉。另一个睿智清透,只言片语便让笨嘴拙舌的何家满喋喋不休,从他字里行间搜集到了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大量信息。

    再加上总秘一翻苦口婆心,又是好言相劝又是分析利害,两人心理防线最终崩塌,吐了实情。

    其实,董盛与何家满是被人利用了。他们两人一直被蒙在鼓里。

    起初两人确立关系时,都以为他们会和电视电影中或现实看到的情侣们是一样的,会一起花前月下,会一起吃饭逛街,会一起过一些值得记念的日子,会一起耳鬓厮磨着做一些简单无聊却又亲密温馨的事情。

    可后来,他们却悲哀的发现,两人同在一个集团,分别担任着重要岗位,又都在事业上升期。本来就忙到一塌糊涂,脚不沾地。

    因着两人家里的原因,他们还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们不仅平时不能见面,在唯一能休息的春节假期,他两人也只能各回各家,各自充当好儿女去父母膝下承歡,还不敢打电话给彼此。

    等好不容易盼到假期结束,回到公司,他们又不能让自己下属和集团其它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只能偷偷摸摸搞地下情。

    本来就非常忙碌的两人,好不容易能在集团开会时碰个面,还要装作彼此不熟的样子,连话也不能说,只能偷偷遙望,等会议結束回到各自崗位再通个电话聊个微信的方式以解相思。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后来,何家满实在是忍不了,想尽办法找到了克劳斯……

    正讲到这里,小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朱蒂陪着苏迟进来。

    Alan极有眼力的请苏先生坐下,又给他倒了温水,一边还不忘低声把之前了解到的情况大体向苏先生讲解了一下,看苏先生没什么意见,就示意何家满继续。

    何家满,乡村硬汉加钢铁直男,丝毫没有防备没有眼力的直言不讳,照实说下去:

    他之所以要去找克劳斯,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请克劳斯为他与董盛鸿雁传情。

    因為克劳斯的公司在上水大厦,董盛也在上水大厦,他们两人几乎日日碰面,传送个东西,很是方便。

    况且,由克劳斯出面,请另一位公司老总和集团财务总监一起讨论讨论未来发展,也是可以說得通的。

    更为重要的是,克劳斯那个时候天天往顶层跑,他不是跟总裁关系非同一般嘛!他与总裁经常出双入对的,正可以请他从总裁那里多打听着点口风,例如什么时候打算让董盛出差,那他何家满就也赶紧着想办法到同一目的地出差,不就可以鹊桥相会了嘛……

    何家满这边刚一提克劳斯的时候,董盛就不轻不重的清了一下嗓子。可是,她现在身份特殊,不能随便开口,也不好过于明显的对何家满进行提示。

    其它人都没什么反应的时候,Alan白毛汗已冒了出来。

    怎耐何家满说得正起劲,根本没有听到董盛的暗号,继续更加起劲儿的说着。

    直到他讲起克劳斯与总裁经常出双入对,他还要加上补充说明:“那时候克劳斯其实也是有求于我的,他知道我跟董盛的关系,董盛又跟总裁是闺蜜,所以,其实克劳斯通过我,从董盛那里一直在打听总裁的喜好和行程什么的。对了,他每次送您的礼物,都是我们俩个给参谋的呢!”

    闯祸精何家满傻呵呵的呵呵憨笑着,以为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说八道!上官凌波几乎想就地掐死这个白痴!也,想掐死自家姐妹,真是毁人不倦的好闺蜜!

    好在Alan不算太及时的阻止了何家满继续往下说,上官凌波不敢去看苏迟,余光却看到他伸手拿起面前的杯子喝水。他喝了一口水,低低的咳了两声,又喝了一口,应该是想压制住咳嗽。他又喝了一口,可那口水还没咽完,咳声就压不住了,苏迟一声接一声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有点厉害,一手撑着桌子,好象想要站起来,却咳得浑身发着抖,一时又站不起来。

    上官凌波焦急的绕过桌子跑过去,“苏迟,你是不是呛到了?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厉害了?苏迟,你带药了没有?你再慢慢的喝口水……”

    苏迟忽然抬手把上官凌波送到他面前的杯子推开,撑起身踉跄着走出小会议室。上官凌波不放心,拿着杯子追了出去,正看到苏迟在楼道扶着墙,咳得声嘶力竭,摇摇欲坠。

    她几步跑过去,伸手去扶苏迟,又被他挡开。

    上官凌波忍着心酸求道:“苏迟,你身体不舒服,我,我只是关心你……”

    “上官总裁,”苏迟咳得声音有些虚哑发飘:“你生意做得好,与人交际,风生水起,我……不需上官总裁费心……”

    一起跟出来的Alan眼看着自家总裁又惹了一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冤屈,他知道自己此时必需要交待罪行了,赶紧走过去,向两人躹了一躬:“对不起,总裁,都是我干的。”

    “什么你干的?”上官凌波被自己的总秘这翻操作吓一跳。

    “总裁,其实,我早就想向您认错了,只是,还没来得及……”

    “难道你也参与了何家满与董盛的事情?”

    “不不不不!”这哪儿跟哪啊,这种罪过Alan可担不起,他赶紧解释:“那个,去年您不是,那什么,情绪低落嘛”他偷眼看苏先生,正好他的总裁也在偷眼看人家。

    只是苏先生却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的低垂着眸,谁也没看。

    Alan继续:“我看您……自从苏……先生,嗯,那个,走了后,一直那个,振作不起来,就就就想着,也许再有个人关心您一下,您可能,也许,就会好一些……所以,我,那些论坛传言,都都都是我搞上去的……还还有克劳斯,也是我撺掇的……”

    “苏先生……”Alan转头看向苏迟,心想,苏先生您就算是恨我,我也一定要把这误会给说开,“我家总裁对您……”

    苏迟已然恢复冷静,听到Alan叫他,不等他说完,低声打断:“你们公司的内务,与我无关。”

    总秘一句:“那可真的是从无二心啊!”被苏先生的话堵在喉头,愣是没有说出来。

    一旁的上官凌波却终于听明白了,她说怎么那段时间,克劳斯天天跟膏药似的,赶都赶不走。还有刚才何家满说的什么什么出双入对,原来是Alan这货搞的鬼!不过什么论坛的什么传言?啥跟啥的,传言说的什么事?哎,反正她也从来不上论坛,管那里面说了些什么,我上官凌波光明正大,他们爱怎么传怎么传!

    她此时根本顾不得那些呀!

    上官凌波上前半步,离得苏迟更近了些。

    那段撕心裂肺,生不如死,从没人敢提及的时光,既然已被自己的总秘提了出来,她便干脆顺着总秘的话,直面过去,向苏迟剖开自己的内心:

    “是的,那段时间里,我真的,恨不得去死……可是,苏迟,我找不到你,我不能死啊!没有你的消息,我怎么能一死了之……可是,我害怕极了呀,我怕,你那样的身体,我怕你出事……我到处找你,派了好多密探,到世界各地找,我找不到,所以我必需活着,你没有下落,我连去死的资格都没有,多么痛苦,我也要活着,只为找到你啊……”

    那段灰暗的记忆,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提了出来。苏迟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听她说着,忽然,他从兜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胶囊,快速放到嘴里咽了下去。

    上官凌波,我是为了让你好好的活着,所以我才一再努力,努力吃药努力吃饭努力的忍受着痛苦的活着……你,怎么能想去死呢……

    看到苏迟吃胶囊,上官凌波问:“苏迟,你换药了么?”她记得以前苏迟吃的是白色的药片……

    “苏!”楼道那边传来朱蒂略带焦急的声音,她跑过来,第一次露出不安的神情:“苏,你不该吃过量的药物,这样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

    过量!上官凌波焦急的转身想问苏迟,却看到苏迟紧紧抓着朱蒂的胳膊,靠在她身上……

    这时有工作人员走来,对她说,司法警官已经等候在会议室,应该是就这次数据泄露问题来做具体事情的进展寻调。

    十一点三十分,朱蒂带着苏迟去休息室休息,上官凌波继续回到小会议室。

    时间紧张,好在,之后的事情走向与苏迟邮件上的猜想基本一致。

    何家满在人际交往上确实是个憨憨,他到现在都还在天真的以为,自己与那位单公子是莫逆之交,还在单纯的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贪念造成的。

    他一直强调,是他与董盛对未来生活充满不确定,由于两人家庭都不会允许他们找对方这样条件的人结婚,肯定要大力反对他们在一起,而就算二人不顾一切在一起了,之后日子也不会好过,这种情况下两个人一商量,决定出国。

    而出国生活需要大量资金,还要留足够的钱给双方老人养老。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他们两人一时糊涂,铤而走险。

    那天单昱洋约了何家满与克劳斯吃饭,何家满与单昱洋到的早些,两人就边聊边等克劳斯。

    单昱洋好像看出何家满有心事,就开了瓶酒,两人喝起来。

    酒入愁肠,何家满在好哥们面前有些兜不住了,一个劲儿的叹气。小单极为关心的问他是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他便问:“去国外生活的话,需要多少资金?”

    单昱洋一听心中一动,先不回答他,又给他满满斟上一杯,两人碰杯,何家满一饮而尽。听到自己的好哥们儿温暖的声音传来:“是……因为嫂子家里说不通?”何家满一腔混乱:“何止她那边,我这边也让人头痛!”

    小单了然一切得拍拍何家满肩膀,给他列了一个国外生活费用清单。把何憨憨看得差点吓醒了酒。

    “你总不能让嫂子那样的人洗衣做饭吧!”小单温和一笑:“国外人工很贵的,就算不请住家保姆,请个钟点工也要不少钱。要是再孩子的话,嫂子就不能工作,等有了孩子,就还是要有保姆,甚至还需要请个保育员……嗯家庭教师。”单昱洋盯着何家满渐渐冒汗的额头,继续下猛药:“这样的话,你房子还不一步到位?车子总也要有两辆……嗯以上,还有啊,吃的用的,哪里不是钱呢……”

    上官凌波听着听着,心里又忽忽悠悠的想起苏迟,何家满说着他为董盛计划未来的时候,她便也想起自己这些年为苏迟做的那些事……

    好哥们单昱洋非常同情自己的好兄弟,借着酒劲,异常仗义的拍着对方的肩:“哥,钱的事,你不要太操心,我好歹在同辉说话还算点数,没事儿,你就从我这里拿,我看那帮老顽固股东们敢把我怎么样!”

    听着这话,何家满真是又惊喜又感动又焦急,他急着表示:“小单,你可不要为了哥做什么违反公司制度的事,哥这里还不至于……”

    小单顺竿爬:“唉!那帮子老股东,肯定欺负我年轻,说话没份量,其实拿个几百出来,嗯没关系!没事的哥!唉,他们吧,就是较真……如果……要不这样,哥,我就这么姑且一说啊,你也姑且一听……”

    “你说你说!”

    “你呢拿一组公司的……唉,随便啥吧,当然,我绝对不看的,就是一个幌子,让我那边那帮老家伙们闭嘴,我有个交待,主要我不是还没完全掌权嘛……我就说是买来的,做为参考,是上层机密,反正,哥你要是信我就放我这儿,我绝不给别人看!”

    后来,何憨憨千恩万谢的落入单昱洋圈套,按照单昱洋的提示,自己想到了盗取了公司数据这个办法。

    最终何家满董盛两人就设计了一个计划,将核心数据偷偷卖给了同辉制造。

    然而,在这计划之中,正直的何家满还是过不去自己良心上这道坎儿,在过程中,留下了一些证据。而且,他抹去了董盛的一切痕迹,想着如果万一事发,他便一个人担了。

    董盛同时也在心里过不去自己良心上的坎儿,也偷偷想着一个人担了。

    只是两个人都单纯的是想卖出几组关键数据,拿个几百万就够了,却万万没想到会把事情捅了这么天大的窟窿。

    至此,上官凌波已经完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要是没有苏迟的顺滕摸瓜大胆猜测,这事儿,估计还要拖很久才会查出些许眉目。

    上官凌波立即与警方碰了面,沟通了事情经过。警方迅速前去调查同辉制造。

    其实,早在恒远放弃同辉制造,改与上水合作那一刻起,单昱洋就开始设计报复。

    只是单昱洋用的手段不是明打硬斗,因为他那个小公司根本不是上水的对手。所以,他利用与克劳斯校友的关系開始频繁与他交往。

    克劳斯家境优渥,見多识广,人也及其机灵,单昱洋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漏出一点其他想法,只能一边在心中暗暗设计各种报复计划,一边等待机会。

    偶尔一次酒桌上,听克劳斯说起自己在集团里最佩服的几个人物中,有一位叫何家满的,没有任何人脉,却非常能吃苦,心眼实,刚上任不久,成绩斐然。在集团位置挺高。

    心眼实——好哄,新上任——没经验,位置高——行事方便……单昱洋心中一动,就假装无聊得随口多打听了几句,得知那人出身农村,人特别老实特别单纯,没经过纸醉金迷的熏陶,所以没什么花花肠子。

    ——很好,非常好!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到了何家满的身上。

    他偷偷跟随何家满到了国外的交易会,动了小手脚弄坏他的电脑,又现身替他修好,初步取得他的信任。之后,再一步一步,成为何家满口里心中的好哥们。

    本来单昱洋以为这是个放长线要布局好几年的事情,没想到,因为上水集团总裁忽然要整顿子公司,导致何家满与董盛两人有了私心,反而促进了他的计划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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