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往封地
哀钟响彻了整个皇宫,安昭在雪地中顿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朝着养心殿的方向一动不动,宫内瞬间哀嚎一片,慌乱中,有人拉着她跪下。
她想,终究还是没有见到父皇最后一面。
那个男人,自私冷漠,他不爱安昭的母妃,但又宠爱她的亲生兄长,让他不得以与太子争斗,如今太子继位,她与兄长的下场会怎样,安昭出了一身冷汗,她逼迫自己不要再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安昭一步一步自己走到了养心殿。殿内乌压压跪着一群人,太子挽着父皇的手,哭着,喊着,却不知究竟有几分情意。
兄长和其他兄弟姐妹跪在地上,兄长看到安昭来了,把她拉到自己身侧,告诉她不要怕。
安昭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又开始循环了,她攥着兄长的袖子,匍匐在他身侧,又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父皇在世时,倒也宠爱这个幼女,安昭的母妃在她满月时便去世了,无势无宠,那也是一场大雪,听嬷嬷说,当时没几个人来吊唁,父皇似乎也不重视,唯一的殊荣便是让母妃一个贵人以嫔之礼下葬。
她的父皇弘文帝还是有些良心的,没有让其他妃嫔抚养安昭,反而把她交给了亲生兄长安秦,自安昭记事起,兄长便一直陪在她身侧,教她读书,下棋,与人为善,如兄如父。
安昭说不出对弘文帝的情感,与她而言,他非父,非友,他只是安昭的君。她对他的离世并没有多大感伤,唯有恐惧,害怕兄长被新帝整治的恐惧。
太子似乎哭完了,他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安昭回到寝殿,她望向兄长,安秦一言不发,手执白棋,面如冠玉,穿着紫貂皮大氅,倒也是一幅上好的画卷。
安昭终究年龄尚小,沉不住气,她跑到安秦身边:“阿兄,我们怎么办,太子定不会让你平安出京的。”
安秦笑了笑,把棋子放下,又把安昭散乱的发髻整理好:“昭昭又何必忧心,他会的,会把我们放出去的。”
安昭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但是兄长的话从小到大似乎都有一种魔力,使她安心。她感觉很累,似乎在冰水中泡了一天,合眼前,兄长似乎把她抱到了榻上,接着她便沉沉睡去了。
她是被嬷嬷喊起来的,嬷嬷说陛下稍后来颁旨,安昭晃了晃神,才明白陛下已经变成了太子。
梳洗一番,几个公公就气势汹汹地走来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新皇在树威,兄长与她一齐跪在地上,静静等待着他们命运的宣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朕之手足先皇五子安秦为宁王,封先皇七公主安昭为昭和公主,念昭和公主年幼,需兄长照料,然朕初登大宝,诸事繁忙,恐无力照料昭和公主,现特许宁王带领昭和公主前往朔州就藩。”
公公读完,把诏书硬塞到了安秦手中,“宁王好福气,还是咱们陛下有善心啊,快快接旨吧。”
能让安秦全身而退本是好事,可是朔州在塞北边境,常有战乱,原来新皇想要收揽人心,又要他死于战火之中啊,安秦心想着。
“公公,吾妹年幼,恐经不起塞北之战乱,可否帮本王向陛下求情,让昭和公主在京城待到及笄,再……”
“大胆,陛下的旨意哪有收回的,宁王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恩典,早早上路吧。”
安昭看着兄长,印象里,这似乎是兄长第一次求人,她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待人走后便上前抱住安秦:“阿兄,不要丢下我了,管它什么漠北边塞,我都不怕的。”
安秦愣住了,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好,昭昭,兄长不会让你出事的,我要看你平安及笄,与夫君百年好合,还要……”
他似是说不下去了,只得回拥住安昭,两人就这样,不知在雪地里过了多久。
安昭最后还是踏上了前往朔州的马车,京城的这场雪很大,大的令人发冷,先皇驾崩,家家户户都撤下了门前鲜艳的装饰,更显寂寥。
“阿兄,我们还会回来吗?”她问。
安秦没有回答,想必他也不知道,但他还是抚慰道:“会的……我们会回来的。”
前往朔州的路途颠簸,加上大雪纷飞,更不好走了,安昭是被人唤醒的,她望着窗外黑蒙蒙的天,一时有些恍惚。
“公主,王爷说天已经黑了,周围有几户人家,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晚。”
安昭点点头,新皇忌惮兄弟夺权,特意把分封的几位王爷的侍卫与奴仆都缩减了一大半,存粮什么的更不必说,能缩减的都缩减的,他们在夜晚只能这样办了。
安昭被人扶下马车,哈了口气,又搓了搓手,这样才感到温暖些。
他们寄宿的这户人家姓舒,倒也是这一带最大的商户了,当家人有一个女儿,和安昭差不多大,她一进来小姑娘就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是公主吗,父亲说公主都很好看,他果真没有骗我。”
“朝儿!不得无礼!”当家人呵斥道。
舒朝瘪了瘪嘴,安秦倒是笑笑:“舒老爷见外了,昭昭与令千金本就差不多大,该是熟络熟络的。”
舒老爷听了,立马做出谢恩的手式:“王爷真是折煞小女了,她怎么能和公主比呢。”说完还亲自给安秦斟了一壶酒。
舒朝胆子倒挺大,吃完饭后就带着安昭来到自己的小院。
“公主公主,你能和我讲讲吗,皇宫里都有什么啊,我只随着父亲去过京城,但是皇宫是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
安昭思索了一会儿:“皇宫很漂亮,但是我不喜欢,那里很冷。”
舒朝不解地眨了眨眼:“可是冬天哪里都很冷啊,而且皇宫应该有最好的炭火吧。”
安昭没有再回答,她也不知道皇宫好不好,母妃曾在那里诞育她,阿兄曾在那里教导她,可是也有人在那里陷害她,诋毁她。
安昭和舒朝倒是很投缘,安昭话不多,但是舒朝这个小姑娘却叽叽喳喳的,她并不反感,反而很喜欢,她终于感受到久违的烟火气了。
次日,王府的一行人又要启程了,舒朝很喜欢公主,导致她非常不舍,眼睛都红了,像个兔子,安昭也没有好多少,但她需顾着公主的仪态,只得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舒老板发了话:“王爷,你看公主与小女似是聊得来,不如你们带上小女吧,让她当个婢女还是丫头都行的。”
安秦看了一眼舒朝,问她:“小姑娘,你可愿与我们同去?”
舒朝奋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决心。
“既然令千金与小妹如此不舍,那便与我们一起上路吧,我会好好对待令千金,她不必为奴为婢,我待她,会如同对待亲妹。”
舒老爷跪下就要行礼,安秦赶忙拉住了他,他哽咽到:“臣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小女逢年过节,能回家一趟……”
“这是自然。”
他们一路上停停走走,舒朝一点也不怕生,有空就缠着安昭,让她讲讲皇宫中的故事,安昭想了想,还真记起来一件事。
那是安秦十五的时候,按理说也将要婚配了,可他却一直推脱,太子自然不愿他再增添一份实力,于是竟也帮着他与皇帝周旋。
“然后呢,然后呢。”舒朝瞪着杏眼,似是非常期待下文。
“我记得父皇很生气,就偷偷往兄长房中塞了几个美姬,那时候兄长和太子的成见已然很深,那次他口不择言,似是提到了我与兄长的母妃。”
说到这里,安昭偷偷掩下眼眸,继续说道:“兄长应当是气急了,转头与太子厮打在一起,那几个美姬就在这时进屋了。”
安昭嗤笑一声,踌躇了一会才说道:“那几个美姬啊,看到阿兄与太子衣衫不整还抱在一起,顿时夺门而出,去向父皇回话。”
舒朝再也忍不了了:“父亲说皇子个个举止文雅,没想到王爷和当今陛下也会打架啊,看来传言不一定都是真的嘛。”
安昭的眸子染上笑意,“是啊,此事一出,京城的谣言就传得沸沸扬扬,他们竟说我阿兄与太子哥哥皆有龙阳之好,这把父皇气的不轻,好几个月都没让两人见面。”
故事讲完了,马车也停了,舒朝掀开帘子,往窗外望去。
“怎么了?”安昭问到。“公主下车看看吧,前面围着一群人,我也看不清啊。”
安昭提着裙摆下了马车,众人见了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她走到人群前,差点惊呼出声,那是一个浑身带血的青年,模样只比她大二三岁,具体的容貌因为脸上的泥土看不清,但是却穿着华贵的衣裳,尽管都被刀剑划破了。
安秦也来了,他探了探少年的鼻息,确认他还有气后赶忙叫来医师,安昭在少年被带走前看了他最后一眼,她觉得,他很神秘,很惨,却也很好看……
她想,终究还是没有见到父皇最后一面。
那个男人,自私冷漠,他不爱安昭的母妃,但又宠爱她的亲生兄长,让他不得以与太子争斗,如今太子继位,她与兄长的下场会怎样,安昭出了一身冷汗,她逼迫自己不要再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安昭一步一步自己走到了养心殿。殿内乌压压跪着一群人,太子挽着父皇的手,哭着,喊着,却不知究竟有几分情意。
兄长和其他兄弟姐妹跪在地上,兄长看到安昭来了,把她拉到自己身侧,告诉她不要怕。
安昭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又开始循环了,她攥着兄长的袖子,匍匐在他身侧,又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父皇在世时,倒也宠爱这个幼女,安昭的母妃在她满月时便去世了,无势无宠,那也是一场大雪,听嬷嬷说,当时没几个人来吊唁,父皇似乎也不重视,唯一的殊荣便是让母妃一个贵人以嫔之礼下葬。
她的父皇弘文帝还是有些良心的,没有让其他妃嫔抚养安昭,反而把她交给了亲生兄长安秦,自安昭记事起,兄长便一直陪在她身侧,教她读书,下棋,与人为善,如兄如父。
安昭说不出对弘文帝的情感,与她而言,他非父,非友,他只是安昭的君。她对他的离世并没有多大感伤,唯有恐惧,害怕兄长被新帝整治的恐惧。
太子似乎哭完了,他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安昭回到寝殿,她望向兄长,安秦一言不发,手执白棋,面如冠玉,穿着紫貂皮大氅,倒也是一幅上好的画卷。
安昭终究年龄尚小,沉不住气,她跑到安秦身边:“阿兄,我们怎么办,太子定不会让你平安出京的。”
安秦笑了笑,把棋子放下,又把安昭散乱的发髻整理好:“昭昭又何必忧心,他会的,会把我们放出去的。”
安昭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但是兄长的话从小到大似乎都有一种魔力,使她安心。她感觉很累,似乎在冰水中泡了一天,合眼前,兄长似乎把她抱到了榻上,接着她便沉沉睡去了。
她是被嬷嬷喊起来的,嬷嬷说陛下稍后来颁旨,安昭晃了晃神,才明白陛下已经变成了太子。
梳洗一番,几个公公就气势汹汹地走来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新皇在树威,兄长与她一齐跪在地上,静静等待着他们命运的宣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朕之手足先皇五子安秦为宁王,封先皇七公主安昭为昭和公主,念昭和公主年幼,需兄长照料,然朕初登大宝,诸事繁忙,恐无力照料昭和公主,现特许宁王带领昭和公主前往朔州就藩。”
公公读完,把诏书硬塞到了安秦手中,“宁王好福气,还是咱们陛下有善心啊,快快接旨吧。”
能让安秦全身而退本是好事,可是朔州在塞北边境,常有战乱,原来新皇想要收揽人心,又要他死于战火之中啊,安秦心想着。
“公公,吾妹年幼,恐经不起塞北之战乱,可否帮本王向陛下求情,让昭和公主在京城待到及笄,再……”
“大胆,陛下的旨意哪有收回的,宁王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恩典,早早上路吧。”
安昭看着兄长,印象里,这似乎是兄长第一次求人,她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待人走后便上前抱住安秦:“阿兄,不要丢下我了,管它什么漠北边塞,我都不怕的。”
安秦愣住了,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好,昭昭,兄长不会让你出事的,我要看你平安及笄,与夫君百年好合,还要……”
他似是说不下去了,只得回拥住安昭,两人就这样,不知在雪地里过了多久。
安昭最后还是踏上了前往朔州的马车,京城的这场雪很大,大的令人发冷,先皇驾崩,家家户户都撤下了门前鲜艳的装饰,更显寂寥。
“阿兄,我们还会回来吗?”她问。
安秦没有回答,想必他也不知道,但他还是抚慰道:“会的……我们会回来的。”
前往朔州的路途颠簸,加上大雪纷飞,更不好走了,安昭是被人唤醒的,她望着窗外黑蒙蒙的天,一时有些恍惚。
“公主,王爷说天已经黑了,周围有几户人家,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晚。”
安昭点点头,新皇忌惮兄弟夺权,特意把分封的几位王爷的侍卫与奴仆都缩减了一大半,存粮什么的更不必说,能缩减的都缩减的,他们在夜晚只能这样办了。
安昭被人扶下马车,哈了口气,又搓了搓手,这样才感到温暖些。
他们寄宿的这户人家姓舒,倒也是这一带最大的商户了,当家人有一个女儿,和安昭差不多大,她一进来小姑娘就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是公主吗,父亲说公主都很好看,他果真没有骗我。”
“朝儿!不得无礼!”当家人呵斥道。
舒朝瘪了瘪嘴,安秦倒是笑笑:“舒老爷见外了,昭昭与令千金本就差不多大,该是熟络熟络的。”
舒老爷听了,立马做出谢恩的手式:“王爷真是折煞小女了,她怎么能和公主比呢。”说完还亲自给安秦斟了一壶酒。
舒朝胆子倒挺大,吃完饭后就带着安昭来到自己的小院。
“公主公主,你能和我讲讲吗,皇宫里都有什么啊,我只随着父亲去过京城,但是皇宫是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
安昭思索了一会儿:“皇宫很漂亮,但是我不喜欢,那里很冷。”
舒朝不解地眨了眨眼:“可是冬天哪里都很冷啊,而且皇宫应该有最好的炭火吧。”
安昭没有再回答,她也不知道皇宫好不好,母妃曾在那里诞育她,阿兄曾在那里教导她,可是也有人在那里陷害她,诋毁她。
安昭和舒朝倒是很投缘,安昭话不多,但是舒朝这个小姑娘却叽叽喳喳的,她并不反感,反而很喜欢,她终于感受到久违的烟火气了。
次日,王府的一行人又要启程了,舒朝很喜欢公主,导致她非常不舍,眼睛都红了,像个兔子,安昭也没有好多少,但她需顾着公主的仪态,只得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舒老板发了话:“王爷,你看公主与小女似是聊得来,不如你们带上小女吧,让她当个婢女还是丫头都行的。”
安秦看了一眼舒朝,问她:“小姑娘,你可愿与我们同去?”
舒朝奋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决心。
“既然令千金与小妹如此不舍,那便与我们一起上路吧,我会好好对待令千金,她不必为奴为婢,我待她,会如同对待亲妹。”
舒老爷跪下就要行礼,安秦赶忙拉住了他,他哽咽到:“臣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小女逢年过节,能回家一趟……”
“这是自然。”
他们一路上停停走走,舒朝一点也不怕生,有空就缠着安昭,让她讲讲皇宫中的故事,安昭想了想,还真记起来一件事。
那是安秦十五的时候,按理说也将要婚配了,可他却一直推脱,太子自然不愿他再增添一份实力,于是竟也帮着他与皇帝周旋。
“然后呢,然后呢。”舒朝瞪着杏眼,似是非常期待下文。
“我记得父皇很生气,就偷偷往兄长房中塞了几个美姬,那时候兄长和太子的成见已然很深,那次他口不择言,似是提到了我与兄长的母妃。”
说到这里,安昭偷偷掩下眼眸,继续说道:“兄长应当是气急了,转头与太子厮打在一起,那几个美姬就在这时进屋了。”
安昭嗤笑一声,踌躇了一会才说道:“那几个美姬啊,看到阿兄与太子衣衫不整还抱在一起,顿时夺门而出,去向父皇回话。”
舒朝再也忍不了了:“父亲说皇子个个举止文雅,没想到王爷和当今陛下也会打架啊,看来传言不一定都是真的嘛。”
安昭的眸子染上笑意,“是啊,此事一出,京城的谣言就传得沸沸扬扬,他们竟说我阿兄与太子哥哥皆有龙阳之好,这把父皇气的不轻,好几个月都没让两人见面。”
故事讲完了,马车也停了,舒朝掀开帘子,往窗外望去。
“怎么了?”安昭问到。“公主下车看看吧,前面围着一群人,我也看不清啊。”
安昭提着裙摆下了马车,众人见了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她走到人群前,差点惊呼出声,那是一个浑身带血的青年,模样只比她大二三岁,具体的容貌因为脸上的泥土看不清,但是却穿着华贵的衣裳,尽管都被刀剑划破了。
安秦也来了,他探了探少年的鼻息,确认他还有气后赶忙叫来医师,安昭在少年被带走前看了他最后一眼,她觉得,他很神秘,很惨,却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