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叮铛铛、叮铛铛……”

    这一连串轻快的铃声跟着这牛车已经跟了一路,和着女孩儿轻轻细细的哼曲儿声。

    “啦啦啦……啦啦……啦啦……”

    实在太轻了,中间几个词儿根本没人听清,那淳朴的乡野赶车人就笑着开口,问:“姑娘这是在哼着什么曲呀?我这都听了一路了。”

    话落,那铃声忽然急快一瞬,是女孩儿坐了起来,她手比在下巴唇前,腕上一对银铃垂落,摇头晃脑装着模样道:“是我家小姐出嫁的歌谣呀。”

    俏皮话儿一出,那赶车人也没惊她说话没规矩,反而笑呵呵追问:“哎呦,那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哪?竟然能得姑娘的小姐青睐。”

    那女孩儿细眯着眼睛,笑着不说话。

    稻草堆上端端坐着的小姐,就轻轻打她一下道:“在胡说什么呢。”

    “哪儿胡说了?小姐这不就是在赶着去见情郎的路上么?”女孩儿咯咯咯笑着,腕上银铃随着她的笑声叮叮当当,洒下一路的嬉笑和欢喜。

    小姐摇摇头,脸上微微红了些许,却自己对车夫道:“阿伯莫听鱼儿胡说,我们是去村西头给那目盲的崔家公子治病去的。”

    “噢噢,”那赶车人听这话好像才恍然似的,“姑娘身上这铃声……噢,原来近日十里八乡说的那有妙手回春之能的,就是二位姑娘啊。”

    他有些惊奇地转过脑袋来,诧异于两位小娘子如此年纪就有这般本事。

    “二位可不敢当,”鱼儿笑嘻嘻接道,“只一位啦,是不是,小姐?”

    小姐仍端坐着,摇头,一个弹指弹在鱼儿额上,微笑道:“你平日里若是肯把这胡说八道的功夫放在医术上,倒也担得起。”

    “哎呦,”鱼儿夸张捂额,眼睛里含笑,道,“这担不担得起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她一个挺身跳下车去,带起一串清脆铃声:“阿伯,送到这就好啦,有劳。”

    叮铃铃,她把小姐扶下了车。

    叮铃铃,她们走到了病人屋前。

    再叮铃铃——

    “哎,阿福,我家小姐来啦!快叫你家——”

    小姐都来不及捂住她嘴。

    阿福“唰”地出现在院门口,沉默地将她们看着。

    鱼儿弯弯眼,差点就要直接奔过去,好在被小姐及时地拉住。

    “小姐,姑娘,请。”阿福做个手势。

    “请。”小姐含蓄地说。

    三人擦肩,鱼儿目不斜视着,却突然伸出脚来要踩阿福的脚,被他一下躲过。

    阿福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就突然多了种叫无奈的东西,抬眼去看,鱼儿早暗笑着,斜斜睨他一眼,端了架子随小姐进屋。

    那盲了眼的崔家公子正靠在床头,听着响动就笑道:“还未进门,就率先听得了鱼儿姑娘的‘来报’。”

    鱼儿还是嘻嘻笑着,道:“这不是正好?只怕公子听我们的铃声,还要比听我的嗓门早呢。”

    闲话一句,手上也不怠慢。小姐上前给人诊脉、问话、施针,言语对谈,都与寻常医者病人无异。

    鱼儿转转眼,倏忽高声道:“小姐,婢子给您打水去!”

    她一溜烟出了房,四处看看不见人,但一跺脚、咳一声,阿福就出现了,沉默立在不远处。

    鱼儿弯着眸子,请托道:“阿福,我家小姐说要水。”

    他就沉默着弯下腰去在井里打水。

    鱼儿在一边站,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摇摆。

    叮铃铃、叮铃铃……

    “阿福,先前我和我家小姐去看流萤,你和你家公子也在,是不是?”

    阿福不说话。井轱辘吱扭吱扭着。

    “阿福,”叮铃铃,叮铃铃,腕上银铃随着她手腕摆动,“我和小姐这铃声,你听得出不同不曾?”

    她探出自己的一只手,白白嫩嫩的五根手指头。阿福视线一扫,没说话,但表情却是默认。

    “这样啊,”鱼儿弯着眼睛,晃了晃手,“那想来你家公子肯定也听得出了。哎,原本我还想打算装成小姐不出声试试他或试试你呢,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

    这种奇思妙想。阿福瞧她一眼,仍是沉默,将手递过。

    “哎?好了?多谢多谢。”鱼儿笑着接过他手里的水,踏进屋,就见自家小姐正坐在凳子上和人公子说话。

    说的什么?不太知晓,因着她甫一进来,那二人就停了交谈。

    那崔家公子是态度坦然,大大方方的,但小姐脸上却兀自红了红,握着手上针袋问:“鱼儿?”

    鱼儿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地进来,把水放下说道:“水来啦!”接着笑嘻嘻招呼,“小姐快来,快些施完针好早些回去啊,还有下家在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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