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冯教授。”

    冯丰的一只眼睛血肉模糊,捂着眼的手指指缝里往外溢着血液,没等他抬头,两个穿着低调却高大的黑衣人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来,冯老头的小身子骨悬在半空,他痛得冷汗淋淋,仅剩的那只眼看清了来人。

    “是你!”

    纪朗穿着一身干净简便的白色日常服,他进门的动作姿态轻松怡然,像是来视察工作,而另一边,两个学生助理被四个黑衣人强行捂住嘴打晕了。

    纪朗看见其中一人把学生助理摔在地上,微微皱了下眉头,出声说:“注意力度,这是冯教授的学生,弄坏就没人辅助他的研发工作了,你说是不是,冯教授?”

    纪朗年近四十,无论是气质体态,还是皮相都保养的不错,看似是个养尊处优的上层人士,但实际上冯丰对纪朗知根知底,他最了解这人有多恐怖。

    “......我可担不起你这称呼,纪会长。”

    冯丰捂着眼不停颤抖,另一只眼极快地扫了下实验室里的一面略微黯淡的光屏,捂眼的两只手做出疼痛的样子,悄悄地在芯片上点触几下。

    架着冯丰的两个黑衣人察觉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后分别掐住冯丰的手臂,不顾冯丰挣扎的举动强行逼出他的个人芯片。

    芯片强行取出不受使用者意愿时,使用者会遭受极大的剥离痛苦,就像把嵌入神经的芯片生生拽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爹你龟儿子的!!!纪朗个瓜娃子啊啊啊!!你是不是人!!!”冯老头破口大骂道,直到芯片被抽出来丢在地上,他才虚脱了似的彻底瘫软,没了一点力气。

    黑衣人扯住冯老头仅剩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面前是靠近的纪朗。

    纪朗对冯老头的咒骂无动于衷,他来这的目的只有一个:“听说冯教授最近在研发云端通道,我以为到您这样的年纪去养老是最好的选择,没想到您还能带给我一些惊喜,意识体上传已经没新意了,云端世界那些孩子们在着手创造,但云端通道,这倒是个新的想法。”

    纪朗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而痛苦的冯老头,“如果你愿意将云端通道项目的内容交给共研会,我可以保证你的寿命延长100年,核心数据应该就在这间实验室里吧。”

    并没有把所有赌注压在冯丰身上,纪朗说到后面有两个黑衣人开始在实验室里翻找,窃取所有数据。

    花白的头发被拽的生疼,眼睛也疼,年近半百的冯老头转动舌头搅动口中血沫,张嘴啐了纪朗一口:“呸!你找,找得到算我白干,纪朗,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爱偷东西,偷成果,偷技术,偷数据偷手段——啊啊!”

    黑衣人扯了扯冯丰的头发,本就稀疏的白发拽落了数根,冯丰痛得说不出话。

    纪朗:“这么大年纪了,就少说点话,免得挨打了痛得还是自己。”

    实验室里叮呤咣啷一阵乱响,两个黑衣人负责操作台上的数据窃取,两个负责翻找器械设备,分工明确,明显是有备而来,墙上那面黯淡的光屏出现了一丝裂痕。

    冯丰忍着剧痛对光屏摇头,其中有个黑衣人似乎终于注意到这面光屏,他丢开手里的东西,转身来到光屏前,试图启动休眠待机中的悬浮屏。

    但就像死机一样,悬浮屏闪烁几下就是开不了机,冯丰看得胆战心惊,比自己挨打都害怕。

    吉栗就在那里面。

    黑衣人抓着光屏摇晃着,最后一气之下一拳砸穿了光屏,碎裂的镜片掉落在地,黑衣人继续搜寻其他地方去了。

    实验室的每个器械都在被检查,吉栗没办法通过投影出现,光屏又被损坏,她只能缩小小的监视电子眼里,用那局限的球形视野无能地看着冯丰。

    冯丰对她摇头,警告她不要出现。

    原本吉栗是要进入云端的,但纪朗来之前,切断了实验室里的资源供应,吉栗被迫停留,她疑惑的时候,纪朗也走进来了。

    冯丰的眼睛和手臂内侧全是血,鲜红的血。

    【我去找人来救您!】吉栗焦急地说。

    但当她要切换数据体离开时,限制出现,仿佛有一道屏障罩住了这间实验室,吉栗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她拼命捶打透明的屏障。

    出不去,吉栗的数据体能在云端畅行无阻,但在现实里,屏蔽数据入侵的程序只多不少,别说去求救,她连这间实验室,这座基地都离不开。

    冯丰最了解不过了。

    在这期间,纪朗踩着冯丰的手走到操作台前,他无视冯丰的惨叫,从身上拿出一对医用手套动作干净利落地戴好,其他黑衣人见状纷纷停止动作,一人拿出一块芯片毕恭毕敬的递给纪朗。

    这块芯片插入数据台后便自动破解着所有数据内容,开始传输下载,纪朗不打算等待,他转过身,目光看着冯丰,表情冷漠到有些恹恹地朝黑衣人伸出手,手心朝上。

    黑衣人立刻意会,将激光枪放置在他手心。

    纪朗拿着抢拨弄两下,闲聊似的:“其实我还是很怀念以前的,冯教授那时候带着一群小孩子的时候多快乐啊,你也很想念那样的日子不是吗,为什么选择离开?”

    冯丰的呼吸沉重粗糙,有时还会被血沫呛到咳得厉害,“我后悔了,后悔跟你们一起做那个鬼实验!他们都是人,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我不像你那么残忍,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都能下得去手,纪朗,你睡觉的时候都不会做噩梦吗?他们不会爬进你的梦里说,‘父亲,救救我’吗!?”

    纪朗玩枪的动作顿了顿,“不会,我只会梦到他们说想毁灭我,杀了我,这才是我教出来的孩子们。”

    冯丰:“疯子,真是个变态的疯子!你根本就没有人性!”

    “闲聊到此为止。”

    纪朗注意着数据下载的速度,已经接近尾声。

    “说实话,这次来我就没打算放过你,前些年让你离开只是一时的恍惚,但现在看来,你还是死了比较好。”

    冯丰闭了闭眼,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他当初离开共研会后的那些年里一直惴惴不安,怕纪朗会派人暗杀他,但这么多年提心吊胆的日子过来了,真到要死的这刻,他好像反而觉得解脱了。

    枪口对准了冯丰的额头,他直视着枪口,仿佛在迎接死亡的到来。

    他死死攥着手心,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皮肤,血肉中有块微微凸起的芯片,这芯片极小,比指甲盖还要小一圈,而且很薄。

    冯丰对着枪口闭上了双眼,在扳机扣下的那刻,冯丰捏碎了芯片。

    “砰——”

    实验室中骤然发出一声巨响,剧烈的爆炸将实验室大门都掀飞烧毁,实验室在烈火中燃烧,科研基地的防御模式被强制启动,消防系统启动,天花板以及地面不断开始大量喷出白色烟雾,没几秒就熄灭了火势。

    呛人难闻的灰黑色烟雾与白色雾体交杂,很快更换成了正常空气,烟雾在实验室前散去,血肉模糊的人体组织已分辨不出原样。

    纪朗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不曾动过,在他面前一层浅淡的蓝色防护罩闪过微光,有个黑衣人站在自己的保护罩里心有余悸地说:

    “这老头体内竟然有自爆装置!刚才没注意到,差点就被他算计了,纪教授,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试试从他那两个学生那里试试?”

    纪朗这才慢悠悠地把激光枪随手一丢,看都没看角落里两个惊恐万分的学生,他轻笑一声,带着不屑和讽刺。

    冯丰倒是有骨气,在体内装了自爆装置企图和他同归于尽,可惜,冯丰太弱了。

    纪朗挥挥手:“没必要浪费时间,走吧,那两个打一针就行了。”

    缩在角落的学生被黑衣人摁着强行注射了不知名药剂,彻底昏迷过去。

    纪朗带着人正要离开,脚停在一摊焦黑色的焦炭前,他微微侧过半个身体,看向角落里的一个球状电子眼。

    黑衣人以为纪朗担心被人发现:“您放心,已经屏蔽了信号。”

    他倒不是担心这个。

    纪朗眯起眼,仿佛在打量,抬手朝那射了一枪才带人离开。

    一片狼藉的实验室里,吉栗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一点点消散的屏障,在冯丰自爆那刻,屏障才像是打破了一个口子开始慢慢分解。

    她可以离开这间实验室去找人求救了,可一切已经来不及。

    成为AI猎人后,吉栗的行动范围很有限,或者说,她在现实世界只能在这间实验室里移动,她没有问为什么,冯丰也没有说。

    冯丰对吉栗其实还是有所防范的,因为她已经是数据体而非人类了,如果她迷失在觉醒云端,反过来攻击人类的话......

    为了防止这些,冯丰才设置了这么个障碍,但现在,他解除了所有障碍,他要让第一个AI猎人拥有最高权限,最自由的权限。

    吉栗忍着那些紊乱的情绪,她从电子眼里走出,数据体完全显形在废墟般的实验室,一处爆炸过的痕迹那残留着冯丰的血肉,吉栗麻木地走近。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人救你。”

    原因,她大概知道。

    冯丰怕暴露她,那群人只知道云端项目,但并不清楚项目进行到了哪一步,冯丰是为了保护她。

    吉栗跪在冯丰的血肉前,半弓着腰无声痛哭。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难过。

    吉栗的神经网络连接了一个基地里的机器人,机器人距离她两百米,她从那滩血肉前站了起来,数据体扭曲变形,像是有一股吸力在吸取着她,眨眼间吉栗便被吸入了机器人的身体里。

    通过机器人来移动还是不够快。

    吉栗将自己的神经网络发散到最大,扩散最大,连接到科研基地外围一辆正在行驶中的车,车载智能正字正腔圆的播报路程时间,在被连接的瞬间,忽然卡顿几秒。

    车上的人疑惑地问:“信号不好吗?”

    在车主准备重启车载智能时,它又忽然语速流畅地说着接下来的播报内容,仿佛刚才只是网络问题。

    吉栗的数据通过车载智能又跳跃到了一架无人机里,她更改无人机的行驶路线,通过定位找到了陆桑一的位置,便朝着那飞去。

    视野变得高又宽,她从未如此的自由飞行过。

    吉栗通过无人机的眼睛扫视这座中心城,一个红点不停的闪烁在她的视野范围内,那是陆桑一的定位。

    她紧追不舍,想立刻告诉他冯丰被人杀害了,云端项目被人摧毁了,他们的计划中断了。

    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要怎么办?

    无人机飞过漆黑的巷道,夜色中,陆桑一被两个黑衣人拖着丢进了一辆车,雪花落在车顶,被燃起的高温瞬间融化。

    这辆车隔绝了所有信号源,吉栗的红点忽然中断,她看着视野里那闪烁的红光一点点消失。

    不见了。

    吉栗像被人猛打了一棍,她突然失去了方向,无人机在城市上空像只无头苍蝇乱转。

    “陆科长,陆科长去哪儿了!?”

    这个雪夜让人迷茫,吉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刚想调转无人机飞去纠察局,但很快无人机被强制唤回,因为它脱离了预定线路。

    吉栗只得再次转移数据体,她钻进了一只机械袋鼠的机体里,一蹦一跳地来到纠察局的门口,驻守保安仿生人拦着她说:“非局内人员不得入内。”

    吉栗没时间计较这些,她迅速脱离了机械袋鼠的身体,神经网络连接到了汤览办公室的光屏,机械袋鼠倒地不起的瞬间,吉栗进入了光屏,她通过光屏投影出自己的数据体,在汤览面前现身。

    隐隐有些波动的数据拼凑出了吉栗生前的模样,汤览差点被吓傻,但当她看清面前人的样貌后,不敢置信的问:

    “吉栗?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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