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手轻微一颤,发红的眼眶再度湿润。

    陆航之外出的这段时辰里,陆老爷找过她,只为一件事,便是要她离开陆府。

    她哭着恳求,只想留下来。

    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她只想留在陆府,留在陆航之身边。

    而她没有想到,陆老爷才说过的话,此刻又从陆航之的嘴里说出来。

    她已经无处可去,难道就不能留在他身边吗?

    “我想留在你身边……”

    李彩华哽着声,红润的眼睛仰视着他。

    陆航之此刻也毫无心思关注她是否哭过,他只希望她能离开陆府,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你不能留在陆府,我父亲是不可能允许你留在这里的,你还不明白吗?”

    “你要我明白什么?我为了你,离开了沈园,离开了梁宥,他好不容易放我自由,成全我们,我难道就不能留下来吗?”

    她情绪失控,面容被泪水湿润。

    陆航之走了几步,与她保持着距离。

    他背对着她,他们看不到彼此,却还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彩华,我曾经和你说过,我们回不去了,那不是玩笑话,我是认真的……我心里,只有我的妻子……”

    “可你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彩华,你是真的不懂我的意思,还是故意不明白?”

    陆航之独自从林府回来,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但他胸口上的酸涩和痛都是真实的,他只想静一静,相用孤独缓解这份痛苦。

    “你走吧,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与你相爱的陆航之了,现在的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承诺、名分,还有男女间的情爱……”

    陆航之气若游丝,身影单薄。

    他看得清自己,更明白自己的心。

    他若还是从前的陆航之,一定会千方百计让她留下。

    奈何物是人非,他和她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走……你要我走去哪儿?我抛弃一切追随你,你却要我走?我现在还能到哪儿去?”

    李彩华不满他的态度,她满心欢喜选择了他,结果却告诉她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无法接受。

    “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只有陆府不行,这是为你好……”

    “航之不要——我求你不要赶我走,离开这里,我就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你知道的,我在云州已经没有家了。”

    “你可以回京城,要是手头不充裕,我可以给你准备上京的盘缠。”

    “航之——”她一着急,便给他跪下,苦苦哀求道:“你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我不要名分,也不要你任何承诺,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你,我也心满意足……”

    “你这又是何苦呢?”

    “航之我求你、我求你了,你看在我们曾经相爱的份上,你准我留下来,可以吗?”

    她的膝盖往前移了些,向他靠近。

    女人的手攥紧了他的衣角,语气柔软,态度恳切。

    她已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了,他再不答应,那她真的只剩下绝路了。

    “不可以……三日内离开陆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航之——”

    她不死心,紧了紧自己的手。

    陆航之下定了决心,便要贯彻到底。

    他冷漠地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角,轻声道了句“走吧”,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李彩华瘫坐在地上,悲痛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痛苦的何止她一个,陆航之步履蹒跚,床榻便在眼前,可他一头倒在床下,坐在冰凉的脚踏上。

    他一脸无神,眼眸无光,只盯着眼前一个角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边落下,他却毫无察觉自己流了泪。

    此刻的他犹如灵魂出窍一般,感觉不到外界任何动静。

    他蜷缩着身子,头靠着床榻边。

    即使身下冰凉,他也没有一点感觉。

    直到下人进来寻他,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宛若一根被砍断的木头,毫无生机。

    ——

    “我一回来就听闻了这事,姐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挺好的吗?”

    林家姐妹坐在房中叙旧,林晚秀许久未见姐姐,觉得她消瘦了许多。

    林晚倾命人备了妹妹爱吃的茶果点心,她们姐妹以前最爱躲在房里偷吃小零嘴的。

    如今她们虽已长大,但口味和兴趣还是没变。

    “姐姐,你瘦了……”

    “许是最近胃口不好,没什么食欲。”

    “还是因为远之他大哥的事儿吗?”

    “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只是放心不下陆寅……”

    “阿寅他也很想念姐姐,所以……”

    “晚秀,我已经和父亲母亲商量过了,打算把那孩子接来林家抚养,所以姐姐求你件事,你回来的这段时日能否帮我照顾一下孩子,等到父亲和陆家谈妥了,我们就可以接他回来了。”

    林晚倾紧拉着妹妹的手,希望她能帮这个忙。

    林晚秀笑如春风,反握紧了姐姐的手:“陆寅是姐姐的孩子,便是我的小外甥,再说那孩子乖巧懂事,身世还如此可怜,我怎能不管他呢?”

    她的笑容愈发顽皮,还与孩童的时候一样。

    林晚倾欣慰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谢”这个字,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今日我们应该带那孩子过来的,但诸事繁多,也来不及等那孩子了……姐姐你回来之后,阿寅便养在老爷的院子里,我们要是不去荟萃斋,也见不到孩子……”

    “这便表示陆老爷还是很照顾陆寅的,陆老爷或许不会因为我和陆航之和离而冷落孩子的。”

    “嗯,这我也相信,远之他父亲可比咱父亲要靠谱得多了……”

    林晚倾意味深长地看向妹妹,林晚秀也给了姐姐一个机灵古怪的眼神。

    接着两人破口大笑,二人对此观点强烈一致。

    闺房中全是两姐妹的笑声,短暂的相聚充满欢乐,林晚倾暂时不用去在意那些烦心事。

    “林姑娘——”

    “世子……妾身见过世子,世子万福!”

    “姑娘有礼,不知姑娘近来可好?”

    “妾身一切都好,劳世子记挂。”

    林晚倾刚在百草堂抓药,出来时便遇上梁宥。

    她不禁惊讶,竟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他。

    “我正巧经过此地,便看见姑娘在这儿,所以前来打个招呼。”

    “是这样啊……”

    林晚倾展眉一笑,不知是否是她敏感,他这般解释,好似洞穿了她的心思。

    她尽力保持笑容,不露出自己的破绽。

    梁宥瞥了眼她婢女手上的药包,关心地问道:“林姑娘这是……”

    “哦,最近天气不佳,家中亲人身子不爽,我便出来开药。”

    “家里人?是林老爷还是林夫人?”

    “并非家父家母,是妾身的祖母……祖母前阵子久卧床榻,那时大夫开的药已经服用完了,正巧妾身今儿个得空,便出来为祖母买药。”

    “原来如此,这天气寒冷,老夫人的身子确实难熬,做晚辈的是要费些心了……”

    “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看来我应该抽空去探望一下老夫人才是……”

    “感谢世子好意,林家怎敢劳烦世子……”

    男人提唇一笑,那笑容阳光亲和,给人一种春日朝阳的温暖。

    “林老夫人也算是长辈,所以并不劳烦。”

    他不但温柔,还很贴心,林晚倾一时也想不出婉拒他的理由。

    她只能回以感激的微笑,并欢迎他到林府做客。

    “时候不早了,我一会儿还有事,林姑娘也快些回去吧。”

    “说的也是,那妾身便不耽误世子了,妾身告辞。”

    还好他提醒了一句,不然他们还真要说到天黑。

    林晚倾上了马车,马夫甩了两下马鞭,吆喝了一声,林府的马车缓缓行驶,逐渐远去。

    直到那辆马车没了踪影,梁宥才对身后的见义说道。

    “去打听一下林姑娘来此的目的。”

    “是。”

    见义回了句,转身便走进了百草堂。

    堂内只见抓药的小郎君,眼下也没什么病人。

    他走到药柜前,唤了声那位抓药的小郎君。

    那小郎君一回头,便看到见义掏出一枚银锭,直接放在桌案上,问道:“这位小郎君,敢问方才那位姑娘来抓的是何药?”

    小郎君眉清目秀,虽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但他不傻:“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们无权告诉外人,请您把您的银子拿走!”

    “这位郎君有所不知,方才那位姑娘是我家公子的未婚妻,我家公子担心姑娘来着,所以派我前来打探消息。”

    “未婚妻?方才那位姑娘吗?”

    “正是。”

    小郎君半信半疑,见义瞧他还是疑心,故意瞄了眼身后的梁宥。

    这眼神,见义暗指梁宥便是他口中的公子。

    “我家公子是真的很担心未婚妻的身子,还请郎君给个话,您就当是行行好,发发慈悲吧!”

    见义把桌上那枚银锭往前推,好声好气道。

    小郎君打量了他一眼,又观察了他身后的男人一眼,深思片刻之后,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

    “你先把这玩意收回去……”小郎君敲了敲桌面,示意见义收回银子。

    “我也是看在你们关心那位姑娘的份儿上才多嘴的,但是那位姑娘真的是你家公子的未婚妻?”

    “自然是。”

    “……”

    小郎君忽然不说话,面色也变得难看。

    他的眼神复杂,一语难以形容。

    “我和你说实话吧,这位姑娘有了身孕,我师父刚诊出她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不过她胎像不稳,我师父给她开了安胎的药,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好似有所顾虑:“但这位姑娘似乎没有保胎的意思,她方才让我师父开了些打胎的药,应该是没打算要这个孩子。”

    小郎君说完,见义默默地偏过头去,眼角余光凝视着外头那抹身影。

    梁宥站在外头,面容严肃,目光沉静,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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