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然苦哈哈地在蹲马步,看那个表情,双眉快皱到了一起去,怕是蹲了一上午了,因为那地上居然有一小块湿的地方,明显是汗落下造成的。反观江离,坐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笼罩在他身上,他优雅地喝着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顾卓然,竟有一丝岁月静好的样子。

    远远看去顾卓然的双腿竟似乎有些发抖,容春华看着都有些心疼。只是她也想顾卓然能尽快成长起来,以后她不在家的时候,顾卓然可以撑起这个家一点,至少能够不被人利用欺骗。

    令容春华惊讶的是,顾卓然难得这么听话地一直做着这个无聊的动作,竟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要知道,他也算的上是家里的小魔王了,尤其是碰到读书学习的事情时,他便惯会耍赖。看来,这次学武确实是他的心头好,这么乏味重复的动作也能坚持下来,这也让容春华颇感欣慰。

    容春华还没走近,江离就发现了她的身影。从发现她开始,江离的余光就一直随着而动,待到容春华走近,他才站了起来。他怕自己太过主动,会吓跑人家。

    容春华朝他拱了拱手:“江兄,已经中午了,府上已经安排了午膳,还请公子一起用膳。然儿也练了一上午了,江兄也该让他歇歇,用过午饭之后再继续。毕竟这习武之事操之过急无异于揠苗助长,对吧?”虽然觉得江离对顾卓然的训练是正常的,可是一看到弟弟那么累,心里还是有点小生气,故而对江离说话的语气稍稍多了一丝埋怨。

    江离自然也是感受到了,他朝顾卓然招了招手,顾卓然才收了脚步站直,本想朝容春华跑来的,奈何腿蹲麻了,只得容春华笑着招招手,叫道:“阿姐。”

    江离和她并排朝顾卓然走去,听她的称呼应该也是知道自己便是和她一起喝羊肉汤的江兄了,主动和她解释道:“顾小公子应该是从来没有学过,且长期不锻炼,需要先练好基本功,不然学了招式,也是花拳绣腿。这习武之人一开始练习的都是扎马步,需得下盘稳定才能出招凌厉。”

    容春华自然也是听出了他解释的味道,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前面说得话不是很好听,转头笑意盈盈道:“江兄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家中小弟家里人从小宠着,一下子看他这么辛苦,有点心疼,还请江兄不要介意。后面该如何教导训练,江兄按自己的方法来就好,不必有所顾虑。”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顾卓然身边,顾卓然的腿也恢复了。容春华心疼地摸了摸顾卓然的头,“累了吧,学功夫可是个很辛苦的活儿,我们先去吃饭。”

    三人并排朝饭厅走去,江离有很多话想要对容春华说,可当下的时间点,他却什么都没法说没法问。故而一路上就听到顾卓然一边不断地向容春华表示,他的师父也就是江离之前给他耍了一套拳法和一套剑法有多厉害多厉害,另一边又不时地问江离一些武功上的问题。当然,他才学到扎马步,自然不会是习武上的问题,而是他在外面或者在戏曲里听说的那些,拿来和江离求证。江离倒也都耐心地一一回答了。

    若是侯府众人或是京都里的那些官员见到江离的这一面,定然都惊得合不上下巴。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

    席间,众人安静地用晚餐便各自又去忙去了。

    上午的账簿容春华看了小半,在顾母的指导下,也都没什么大问题了。下午便着人将账簿搬回自己房间慢慢看,有问题时再来问母亲。顾母见她忽然之间像开了窍般,对这些生意上的事儿兴趣浓厚起来,倒也欣慰至极,她能活成这样,倒也算是好的。虽说如今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地经商,在那一年那人去世后,女子在这个世道仿佛回到了以前,再也没了她在世时的盛况。顾母看着容春华离开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当然,这些容春华都不知道。她只道顾母是因为后来有了孩子才主动回归家庭,无意商业上的事儿。后来,等到她自己真的逐渐接触顾家的生意之后,她才会清楚为何顾母从一把手上退了下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午后,容春华在房间坐寐了会,醒来便见杏儿过来回话说,派去跟随柳儿的小厮已经回来了。

    小厮跟随杏儿进房回话,只见小厮行了一个礼后,便低头说起了柳儿的行踪:“奴才今天跟着柳儿出了门后,她并没有直接去水胭阁,而是先去了城西绣巷的一家茶水铺,奴才跟在她身后进了茶水铺,怕被她发现便只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只见她和一个男子说了些什么,好像还争吵了,只因隔得比较远,没有听清。后来她出了茶水铺就直奔水胭阁去了。买完东西后看她去了城西的一品香吃了点东西,随后就回来了。小的也就抄小路先回来给小姐报信了。”

    “嗯。你可看清那男子长相了?”容春华点头开口道。

    “不是很清晰,但看轮廓好像……”小厮抬头皱眉又立马低下头来,似乎在思考:“好像和柳儿有点相像,小的在柳儿离开后,又瞥到了眼那男子,对了,那男子嘴角间有颗痣。”小厮尽自己所能将男人的相貌特征描绘了一番。

    “有颗痣……”容春华喃喃自语道。

    “她在一品香吃了些什么?可见过什么人?”凭她不可能去的起一品香。

    “就点了碗面,吃完就走了,没见她和什么人接触过。”

    “没事儿了,你先下去吧。”容春华对着小厮说完又朝着杏儿道:“带他下去领赏。”

    杏儿带着小厮下去之后不久,柳儿就进来回话了。

    “小姐,奴婢回来晚了,还请小姐责罚。”柳儿进屋就主动认错。

    “无妨,起吧。都买回来么?”容春华不动声色地问道。

    “回小姐的话,都买回来了。您看看,这是她们家最近出的几款新的胭脂,还有口脂。”柳儿见容春华没有责怪自己,便大胆说起来了:“和小姐的肤色都很是相配,小姐本就好看,用过之后定然更惊为天人。”女子都喜欢被人夸,柳儿想。

    “嗯,办得不错。午饭是不是还没用过,赶紧下去,问问厨房有什么吃的,别饿着了。”容春华面上很是满意道。

    “回小姐,奴婢回来得晚了,就是因为去吃了碗面,所以耽搁了,请小姐恕罪。”柳儿老实交代道。

    “我也不是苛待下人的人,你出门替我办事,到了饭点在外面用餐不过是很正常的事儿。花了多少,下去找杏儿报。”容春华房里的账向来都是杏儿在管的,虽然杏儿这人粗枝大叶,但在账目上倒是蛮有天赋。以前她上学的时候,杏儿在边上伺候着,倒也学了些字,尤其是算术之法,一学就会。所以,纵是杏儿年纪比较小,再加上她房里的账也没什么复杂的,便都交给她来管的。

    “是,谢谢小姐,那我先下去了。”柳儿在想,杏儿那傻丫头能会管什么账,得想个法子把让小姐觉得我才是最堪重要的那个人。

    今日虽然见到了那个人,却连句话都没说上便回来了。堂哥说,那个人现在还不方便见她。可是她哪里依,说必须亲自见到他才愿意说那个很重要的消息。因为此事,她和表哥才争执了起来。最后,她堂哥做出了让步,让她午时到一品香去等。

    她才在水胭阁挑挑拣拣看看,磨蹭到午时才到一品香去,这样,回来得晚夜好解释。当然,她没有和那个人说上话,只是看到了他,然后趁机递了个纸条,上面写了顾婉接下来会管家一段时间,完了倾诉了自己对那人的思念之情。

    她自恃容貌姣好,觉得自己以后定是能嫁给富贵人家的。不过按照她的身份,大抵也只能是当个妾。直到有一天,她的这个堂哥找到她,说他有门路可以让他嫁给富贵人家为妻。一开始,她是不信这个堂哥的。因为,她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母亲是被父亲喝多了打死的,她也经常被父亲说是赔钱货,那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嫁个好人家,摆脱父亲的魔掌。

    堂哥确实没有骗她,把她引荐了个纨绔子弟。果然,这个对她向来觊觎已久的堂哥才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意呢。那个纨绔哪里是像要娶她的人。在她想要逃走的时候,她遇见了他,他是那个纨绔的二哥,他拦住了他的弟弟。而那个纨绔似乎也很听他的话,便放了她。她觉得在这个男人出现时,她便沦陷了。

    后来,她便顺理成章地跟了那人,只是,他一直没有娶她,他说,他现在不是家里的主君,她这样的身份,目前家里人是不会接受她的。他和她说,只要他整倒顾家,他父亲定会将家业交给他的。所以,就有了后来柳儿卖身葬父的戏码。

    只是,她好久没见到他了。他说,他家和顾家是对头,他们不便见面。但是他说有什么事儿都可以给他递消息。是啊,只要顾家倒了,她就能如愿嫁给他了。她出门前看到了容春华桌上的账簿,心里已经在盘算,该如何能接触到顾家商铺的账目呢,他若是看到了一定有办法的。柳儿对算账也是会一些的,她之所以信那人是真心想娶她,也是因为虽然他们关系不为人所知,但他教他读书写字算账,若不是真的爱她,又如何会那么用心教她这些呢?

    容春华没漏掉柳儿离开前,对桌上账簿的那一瞥。她也没多想,只是,拿出笔墨描摹出了刚才小厮说的那个人。她的画工也是数一数二的。她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没有被拐卖至顾家,是不是也会成为像额娘那样英姿飒爽的女子。

    不一会儿,杏儿推门而入,容春华便将画像拿给她,让她去和小厮确认一下。很快,杏儿就拿着画像回来,很兴奋地说,小姐好厉害,单凭几句简单的描述,便能将人描摹得八九不离十。其实,上一世,她好像记得见过一个人,也是嘴角有颗痣。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和柳儿有一两分的相似,只是她忘了在哪儿见过了。重生过来,好像上一世的记忆在渐渐模糊。

    容春华吩咐了杏儿拿着画像去找管家帮忙打听去,自己便有沉浸在剩下的账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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