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下设云扇,团扇,苏绣,蜀绣,礼仪部等分部,作为鸿胪寺少卿的严修颜,每年都会有例行外出的任务。

    去年前半年,他去蜀地考察进贡用的蚕丝线等物,今年,他原计划要去苏州,却在看到鱼幼呈递的去杭州的公文时改了主意,将杭州也列入了计划:正好,库房里的檀香木紧缺,之前那家黄商供的不是很好,此次去杭州之后可以再考察新的。

    并且,在跟鱼尚书闲聊的时候,他还无意间提起自己要去杭州办事的事情,鱼尚书时眼睛都亮了,当即试探他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个人。

    他没有拒绝,说了自己出行的日子,便是和鱼幼同一日。鱼尚书听了高兴地合不拢嘴。那便是要同行了,在准备行李的时候,他还多准备了一些常用的药物。

    结果就在临行的前一天,鱼尚书托人告诉他,说好要跟他结伴的人已经走了,不必麻烦他照顾了。

    他猜测了很多原因,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

    眼角的余光还能看到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刚才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他们在说话,她因为夏潇才拒绝和自己同行的吗?

    严修颜心道,何必这样避开自己,他也不是那不会看人脸色的人。

    驿站的人很快就将食宿手续办好,严修颜点了一份吃食,伙计见鱼幼她们刚才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以为他们相识,便将严修颜往她们那一桌领。

    严修颜却就近挑了一张桌子,道:“就这儿吧!”

    随即拉开凳子坐了下去。

    伙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边给他倒茶水,一边不好意思道:“小的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不熟!”严修颜冷冷道。

    他的声音不小,而整个驿站的饭厅并没有多大,在场的拢共就那么几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鱼幼:“……”

    夏潇:“……”

    三月:“……”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么生份了,鱼幼都怀疑她们是不是集体认错人,但仔细看,俊雅的眉眼,寡淡的表情,除了严修颜还有谁?

    所以,这是谁惹他了?

    “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不熟?”

    夏潇最先出声,他从自己位置上起来,走到严修颜跟前,拉开凳子坐下去,“咱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认识快十年了,你说不熟?”

    严修颜转过脸,盯着夏潇看了一眼:“你乃金尊玉贵的九皇——”

    “你!”夏潇一把捂住严修颜的嘴,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指鱼幼,给严修颜使眼色:“我现在是鱼主簿的家仆”

    “哦。”严修颜推开夏潇捂着自己嘴巴的手:“你是人家家仆,那我自然是不认识的。我跟她又不熟。”

    夏潇:“……你……”

    “你有毛病啊!”夏潇忍不住骂道。

    那伙计惊讶地看着夏潇:这家仆胆子可真大。

    “辱骂朝廷命官,仗五十!”严修颜面无表情道。

    “你敢!”夏潇气急。

    很莫名地,鱼幼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

    严修颜好像又在闹脾气,而且是哄一下就能好的那种。

    “那严少卿跟我熟吗?”鱼幼也走过去,婉声道:“前几日,严少卿刚从火场里救了人家。要是没有你,我恐怕——”

    话未说完,就听三月一声惊呼:“啊,小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们?你没事吧?”说着,满脸后怕地打量着鱼幼。

    夏潇也一脸惊讶:“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鱼幼瞥向严修颜,见他也看着自己,像是要听听自己如何回答,她想了一下,便道:“我现在没事了,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就是扇庄着火那次,幸亏有严少卿在,不然你们哪里还能再见到我,你们不知道当时那火烧的有多大……幸亏严少卿威武……”

    “是吧,严少卿?”鱼幼朝严修颜递了个脸色,眨了下眼睛。

    “倏”一下,严修颜的耳朵又隐约透出点粉色,他没有和鱼幼对视太久便转过脸去,冷声道:“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鱼幼连忙笑道: “有,有,有!”

    三月一看这架势,嘴都要笑裂开了,道:“严少卿真是太厉害了,救了我家小姐,救命之恩,小的们没齿难忘。”

    夏潇在一旁冷哼一声:“哼,要是我在,肯定也能救你家小姐。”

    三月不满道:“你呀,别说救人了,那火还不是因为你才起得。”

    三月说的是皇城里关于夏潇触怒火神的传言,巧的是那几日,皇城里连着好几次走水,所以要惩处夏潇的呼声才愈演愈烈。

    这事,鱼幼没问过夏潇,现在被三月这样顺嘴说出来,气氛顿时有点尴尬,鱼幼连忙道:“三月,退下,再浑说就掌嘴。”

    三月有些不服气,不过还是依言退到鱼幼身后了。

    “没事,这传言我早就听八百回了。”夏潇无所谓的摇摇头,“听腻了,所以才出来散散心。”虽是这样说,他的神色还是带了点落寞,鱼幼看了也觉得怪难受的。

    “出来散散心也好,”鱼幼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去一趟杭州,看看杭州的水系美人儿,心情自然也就松快了!”

    夏潇吊儿郎当道:“那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自古江南多才俊,美人儿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咱们京城美人儿虽多,却不如江南西子那般水嫩灵动。”

    鱼幼点点头,深表同意:“就是。”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也是京城女,而且,尚书之女鱼幼也从未去过江南。

    严修颜一直没有说话,却不知为何,心情奇迹般的好了许多。

    夏潇忽地叹口气,道:“其实,我还没去过江南,要说江南美人,严修颜最是清楚,苏州,杭州,他俱已去过。”

    “是吧,你觉得江南美人如何?”夏潇道。听他这样说,鱼幼,三月以及屋子里默默听他们几人说话的食客都朝严修颜看去。

    时代在变迁,关于美人的讨论可从未停歇!

    猝不及防被提问,严修颜脸上却也不见慌乱。

    “江南美人啊……”他似乎仔细想了一下,然后就在大家以为他要细数所见过的的江南美人时,只听用他不急不缓的调子道:“这个,我还不曾遇见过!”

    其他人都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鱼幼:“……”

    这人眼睛不会有问题吧!

    “嘁~”夏潇不满道:“去了江南怎么不曾遇见过美人,据我所知,你去了可不止一次。”

    “我是去江南办差事,并不是赏玩美人,是以美人入不了我的眼。”严修颜道。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都散了。这驿站里的,可不都是出去办差的各路官员么,鸿胪寺少卿都忙于公务,眼里看不到美人,他们怎么好有什么非分之想。

    鱼幼:这就是传说中的注孤生体质吧!

    “啪啪啪~”

    夏潇拍起了手,咬牙道:“那严少卿此次去哪里忙公务?”

    鱼幼也道:“是呀,严少卿,你去哪里,要是离得近的话我们还可以结伴同行。”

    严修颜瞥了鱼幼一眼,不是不愿意同行,所以先走了?

    “苏州,杭州。”他冷声道。

    夏潇:“很好,我们跟你去同一个地方,到时候你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不要看美人儿,我盯着你。”

    鱼幼道:“早知道我们去一个地方,就一起出发了,路上还有伴儿。”

    “不必了!”严修颜道,态度又冷了许多。

    鱼幼:“……”

    “什么不必了。”夏潇以为严修颜回的是他前面的话,“你心虚了,不敢跟我们一起?”

    鱼幼:“……”

    又来,她现在也搞不懂哪句话会让严修颜高兴,哪句话又会踩雷了,还有夏潇在一旁捣乱,即使严修颜是救命恩人,她也不想再哄了,赶路也还是有点累的。

    鱼幼道:“吃饭吃饭,吃完好好休息,能在这里相遇都是缘分,明早一起赶路,就这么说定了,伙计,把我们的饭菜端到这边来。”

    “得咧!”伙计连忙应声。

    一场小小的闹剧就这样收场了。

    严修颜和夏潇虽然还有点看对方不顺眼,但没有再说什么,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几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晚间,鱼幼和三月正在房间洗漱,忽然外面传来争吵声,听着是夏潇的声音。他们几人因为认识,伙计给他们安排的房间离的比较近,夏潇直接就住在鱼幼对面的房间里。

    鱼幼打开房门,就看到夏潇满脸不耐烦地站在走廊里,一旁站着一个满脸堆笑的伙计。

    “怎么了?”鱼幼问。

    夏潇气哼哼地,指着伙计说:“你问他!”

    这时候,“咯吱”一声,夏潇旁边房间的门也从里面打开了,严修颜站在门后面。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女官。”伙计战战兢兢,说着还看向走廊尽头,那里站着另外几个伙计,“刚刚驿站又来了几位官员投宿,您也看到了,我们驿站小,住不了太多人,但那几位官员却不肯走,非要查看咱们这里住了谁?”

    伙计说着看向鱼幼,他没有再说后面的话,但鱼幼明白了,这驿站住宿都是有登记的。

    而这一路上,夏潇扮的是她的家仆,但没有让家仆住房间,让官员离开的道理,况且鱼幼现在也才是从五品,不算什么大官,是以那几个官员看到后不买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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