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们还没到跟前,你们先走!”

    严修颜说着轻轻推了鱼幼一把,“我在后面看情况阻止他们。”

    “这怎么行?”鱼幼声音也压的极低,几乎要凑到严修颜耳边,“要走一起走。”

    不然,她这个路痴,怎么可能找到路啊!

    她呼出的热气穿过极近的距离喷洒在严修颜耳朵上,严修颜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耳朵,鱼幼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严少卿,不要犹豫了,咱们三个一起走,谁都不能少。”

    当即一手牵一个,俯身往旁边移动起来。

    严修颜先是一愣,被她牵着走了两步,随后,他的手便使了力气,反握住鱼幼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估摸着对面那三个人也是一边走,一边找东西,速度不是很快,这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

    鱼幼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反正被严修颜牵着,她的两条腿就没有停过,当然,严修颜也没有主动松手,直到他们来到渡口下游五百米处,按照夏潇预期的那样,坐上了船。

    船家是一直等在那里的,见他们三个过来,什么也没问就开船了。

    小乌篷船很简陋,坐三个成年人差不多就满了,终于可以歇一口气,鱼幼简直要累瘫了,她和三月靠在一起,没有什么形象的喘着气。

    严修颜则静静地坐在她们对面,气息很稳,脊背挺直,完全不像是经过长途跋涉的样子。

    鱼幼心道,以前还觉得严修颜是个文弱书生,现在看来,这书生体力很不错,想到自己还顶着工部尚书之女的头衔,鱼幼也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形容坐姿。

    初时几人都没有说话,等缓过气来,鱼幼才想起向船家打听一下夏潇的消息。

    “船家,请问让你等在那里的人去了哪里?”鱼幼问。

    问完等了半天,耳中只听到哗哗的划水声,没听到船家的回答,鱼幼从乌篷下看过去,见船家背对着大家,两片结实的臂膀使劲儿划着船,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刚才的问话。

    鱼幼还待再问,却听严修颜沉声道:“不要问了,他听不到,也不会说话。”

    “啊!”

    三月一惊,也看向船头。

    船家依旧在划船,好似真的对他们无见无闻。

    鱼幼了然,严修颜说的是对的,找聋哑人办事,这在电视剧里很常见,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对双方而言都安全。

    之前情况紧急,她还没有时间深刻体会今晚这变故的真实感,现在看着身上有特殊意义的船家,想起一夜的奔波,鱼幼深感茫然。

    即使夏潇在锦囊里替他们规划好了一条路,可这条路真的可行吗?

    她的家人,严修颜的家人,可都在京城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看着鱼幼眉头紧皱,严修颜开口,轻声道:“不要担心,他这么做是在保护我们。”

    “嗯?”鱼幼抬头,看向严修颜。

    严修颜耐心道:“今晚,只是你的一名家仆不见了而已,而我们,正常前往杭州便可,这些都是有公文记载的,合乎规矩。”

    “等会儿到大船上你们好好休息。到了杭州,我们正常办公事。其他的,不必忧心,因为忧心也无用。成败与否,看他的造化。”

    这算是认识严修颜以来,鱼幼听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没了以往那种针锋相对,鱼幼完全能感受到他的好意,而且,经他这么一解释,鱼幼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严少卿,幸好有你在!”鱼幼由衷道,“要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严修颜一愣,这样直白的话,他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却听鱼幼又稀松平常道:“等到了杭州,我请你吃饭。”

    严修颜:“……”

    严修颜脸一热,原是他理解有误了,“好!”

    三月道:“小姐,咱还有银子嘛?”

    “啊?”鱼幼拍了一下脑门,“糟了,银子都放在行李里面了,而行李……”

    “在马车上。”三月接话。

    鱼幼:“……”

    弃了马车,她现在身无分文了,刚说要请严修颜吃饭,下一秒就打脸?

    那可不行,鱼幼抬起胳膊,露出上面戴的手镯:“没关系,我可以把我的这个玉镯当了,请严少卿吃饭。这个玉镯成色好,估计能当不少钱呢。”

    三月:“……那也行。”

    严修颜:“……”

    玉镯的成色如何天太暗了看不清楚,但鱼幼胳膊纤细白腻,在夜色的衬托下反倒更像一块温润的白玉。

    严修颜移开视线,道:“我身上还带了些银票,应该够用了。”

    鱼幼眼尖,自然看到严修颜撇脸的动作。

    刚才手都牵过了,脸皮怎么还这么薄呢,那种忍不住想逗逗严修颜的心思又冒出头了。

    “那不行。”

    鱼幼道,“说了要请你吃饭,就一定要请,一个手镯不够,我这儿还有呢。”说着举起另外一只胳膊,轻轻推到严修颜面前,有点调皮,又带点轻佻,道:“严少卿,你看看,这只赤金缠丝手镯请你可够了。”

    看着伸到眼前的另一条白腻手臂,严修颜连忙道:“够了……”

    鱼幼:“严少卿可看仔细了?”

    严修颜:“看仔细了。” 随后意识到不对,又道:“不用你当东西。我身上带了银票。”

    他勉力维持着镇定,鱼幼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慌乱。

    鱼幼见好就收,笑道;“那好吧,就劳严少卿破费了。”

    严修颜没再说话。

    三月从背后戳了戳鱼幼……

    随后,几人安静下来,夜晚的江面上笼着一层水汽,之前他们一直跑着,动着,不觉冷,现在坐的时间一长,凉意侵袭,鱼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月往她跟前凑了凑,两人紧紧地依偎着,俱是又冷又困。

    严修颜见状,起身将船两端的布帘拉下来,并坐在入口处,用身体替她们挡住一些凉意。

    入口处并没有板凳,只有一条低矮的横隔,严修颜就坐在上面,即便如此,他依旧坐的很端正。

    鱼幼:“……”

    见鱼幼看着自己,严修颜轻声道:“这样暖和一些,天还早,歇一会儿吧。”

    鱼幼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但或许是因为有严修颜守着,还算安心。

    东方既白的时候,他们到了下一个渡口,幸运的是,刚好有一艘走杭州的轮船亟待出发。严修颜给他们买了船票,在岸口的小贩处买了些吃食,还买了些干粮之类的。

    这是一艘两层舱室的中型楼船,还没有开船的时候,甲板上站了很多的人,有的在看风景,有的在跟岸上的亲人挥手告别。

    为了不引人耳目,鱼幼他们上船之后就进了分给他们的舱室,他们买票晚,最后只剩下一间舱室,好在舱室还算宽敞,里面有一张床,可以睡人,地上还放着凳子,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他们没带什么行李,进去之后也没什么要整理的。

    折腾了一晚上,看到床,鱼幼立马就想扑上去,严修颜道:“你躺下睡会吧。”

    鱼幼道:“那你呢?”

    严修颜道:“我不困。”

    这鱼幼怎么能相信,她提议道:“这床,我们轮流睡。”

    严修颜刚要拒绝,就被鱼幼打断:“严少卿,这一趟少说要十来天,你不睡觉身体肯定吃不消,大丈夫不拘小节,出门在外,何必拘泥这些细枝末节。”

    严修颜没再说什么,点点头,道:“那你先睡。”说罢,坐在了凳子上,背对着床的方向。

    见严修颜答应,鱼幼松一口气。三月帮她卸了钗环,随后,她们一起躺到床上。

    床虽不大,但她两个都是女孩,身量纤细,因此并不觉得拥挤。

    一觉醒来,天又快暗了。

    鱼幼睁开眼睛,她睡在床的里侧,隔着熟睡中的三月,她的视线转向另一侧,昏暗的船舱里,一身玄衣的严修颜依旧背对着他们,平日里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弯曲,正倚着一张小木几,应是睡着了。

    鱼幼轻轻推了推三月。

    三月立马坐起身,一边揉眼睛一边道:“小姐,你醒了——。”

    “嘘~”鱼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指了指严修颜。不过已经晚了,听到动静,严修颜已经醒来,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不过并没有转过来。

    “我去要点热水。”严修颜道,说罢,便掀开舱门,直接出去了。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三月道。

    “没事。”鱼幼拍了拍三月,“你睡醒了吧?”

    三月点点头:“小姐,我睡醒了。”

    鱼幼道;“睡醒了就快点起来收拾,等下把床让出来给严少卿休息。”

    话是这样说的,可一想到严修颜刚才弯曲的脊背,鱼幼心里一阵异样,或许,严修颜是不愿意到床上去睡的。

    果不其然!

    严修颜打来热水,一部分用来喝,一部分倒在盆子里供鱼幼洗漱。

    鱼幼洗漱的时候,他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吃的,不多,但不是干粮,是现做的熟食,应该是从船上买的。

    鱼幼:“……”

    没啥说的,真的,就好想勾引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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