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幻梦
“喔喔喔~”一声嘹亮高亢的公鸡啼鸣打破破晓。
南芝闻声惊醒，就在刚刚，她做了很长一个梦，一个长达八年，极尽荒诞且凄凉的噩梦。
在梦中，她是前前朝的公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独女。
也正因此，她痴迷修仙又向往长生的父皇——指定钦点了她来当座下灵童。
就这样，她成了她父皇座下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只吃“仙山”朝贡来的仙米，只喝蓬莱仙露的“小仙童”。
南芝：……她这公主过的好像有点惨？
若只有这些也只是她一人惨。
那些“修仙灵食”，是皇帝耗费无数民脂民膏，通过方士万里漫漫远道换来的。老百姓的粮食被昏君挥霍在了“修仙”一途上，又是接年的荒收年，皇帝不理朝事，朝堂重臣只余下溜须拍马的奸佞，底层官僚又都中饱私囊，各个贪的油光圆润的。
终于，被逼入绝境的百姓反了。一呼百应，战火四起。这个荒谬的王朝最终倒在了这个荒诞的皇帝手下。
城破那天，皇帝在他的圣宸宫，带着贵妃公主，一把圣火下去，随着滚滚浓烟离开了人世间。
南芝死了，梦境并没有结束。她到了冥府，还被单独带到了一处大殿。
比朝堂还要宽敞，鬼火幽幽，寒气四溢，恐怖的很。
那个带她进来的鬼差一句话不说，将她带到就走了。
小南芝在底下抬头仰望高处，她看到台阶尽头的王座上，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高大男子。男子身着玄色鎏金长袍，手肘撑着下巴，半躺倚靠在王座上。
她本就是被娇宠长大的，看向高台上的那人，不止没有一丝怯懦，反倒是觉得他无礼的很。
她大声呵问：“你是谁！”
“玄懿。”那个人并不生气，依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连声音都像带着无边的慵懒。
“为何带我来此！”她继续大声。
“这是冥府，你已经死了。”玄懿并不恼她的无礼，他神色如常，反问南芝，“给你重活一世的机会，你最想做什么？”
“我想……”
重活一世？八岁的南芝一时只想到以前的伙食，赶紧说到，“我不想修仙了，我想吃皇兄能吃的俗物，我想喝香喷喷的骨头汤，还想出去玩，我还想…”
“啧。”又没能听到想要的答案。
男人扶额：“罢了，下一轮。”
慵懒的男子显然没有那个耐心去听小屁孩的幻想。一挥手，一道黑影自他身后走出。
黑影一下来到南芝身后，拎着小鸡仔一样，毫不费力把她提在了半空中。
小南芝这时才感到有些害怕，扑腾着手脚也够不到地面，碰不到黑影。
“我不想了！我不想了，吃白饭就吃白饭，我可以修仙。”
“那行，再给你一次机会。”
男人又动了下手指，又一道漆黑人影走到南芝跟前。这道黑影同样一声不吭，他手上拿着一个卷轴走至南芝面前，摊开。
[亡魂引渡协议]
南芝认得为首的那几个大字。可底下小字的内容她就看不明白，什么亡魂，凶魂的，是鬼吗？她现在不是鬼吗…小南芝不懂。
“你要超度我？”她问。
“不，你缺德。”
小南芝觉得眼前人是在骂她，小脸再次鼔起。奈何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离的有些远，就是拼命仰头也看不清他的脸。生气的小南芝只能在原地瞪圆了眼，以表气愤。
男人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看了眼被当小鸡仔拧着的小孩，高抬贵手让幽影把人放了下来。
“这一世你有仙缘，把缺的德补了，就能成仙。”他说。
“成仙…”真的要修仙啊，小南芝想起那些寡淡难吃的吃食，小脸皱成一团。
“不愿意？”
他还是那副慵懒的口吻，小南芝却深感威胁，他就是在威胁自己叭！
见她迟迟不回应，小脸拧巴，像是在想什么痛苦的事情，应该是反悔了。
“本王从不强迫你。”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南芝前方漆黑的地板突然下陷，橘红炽热的焰火升腾。
南芝吓得踉跄向后倒退两步，才没被热浪灼到。等她定神，她看到火海之中，还有一个属于男人的瘦高身影，烈火不断炙烤他的身躯，他痛苦地在地上哀嚎滚动，掉下的焦肉很快又能长出新肉来。
“父…父皇？”南芝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眼前场景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为什么？”小公主这回才真觉得害怕，她声音颤抖，三个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昏聩之君，当有此罚。”
“奢靡的小公主，成仙还是陪你父皇，你选一个。”
瞅瞅身后的黑影，再看看前面的火海，南芝“咕嘟”咽了口口水。
“我选择……”
“成仙。”随着南芝话落，地板上的大洞一瞬消失，空气中的热息也瞬间不见，恢复成了之前那个寒冷幽森的模样。
那份协议又被摆到她面前，这回她能看的清清楚楚。
接引普通亡魂可得一功德；消除亡魂怨气，最低十功德。感化凶魂，击杀恶魂最低一百功德。
南芝这回还看清了，她上面的功德是孤单单的零。
功德数值旁还有一个兑换，出于好奇，南芝伸手触摸了那里。手指刚一触到，南芝脑海里就多了许多可兑换物品。
往生符：二十功德。道门符箓，驱鬼灭魂。
桃木剑：一百功德。道门宝物，驱鬼降妖之器。
铜钱剑：两百功德。道门宝物，驱鬼降妖利器。
镇魂经：五百功德。佛门经书，感化凶魂之用。
……越往后越贵，她的零功德就越晃眼。
百宝袋：二十功德。仙门宝物，出行必备。
驻颜丹：二百功德。仙门丹药，驻颜之物。
……看到最后，有个冤孽偿还，她的是一千。
“一千啊？”她才八岁…
“你到人间，等十六岁开天眼，差不多杀十只凶魂就能回来了。”玄懿说。
“能让我父皇陪我一起去吗？”
八岁稚童的话引来殿内寂静一片，空气在此刻都仿佛已凝固。
南芝喉咙滚动，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那……我能…我能替我父皇一起赎罪吗？”
大殿又静默了许久，传来一声冷笑。
“真是个善良的小公主。”
小南芝想退缩，但是一想起昔日与父皇母妃在一起的美好。
她不能退却。
“你父皇罪孽深重。”他劝。
“但是他疼我。”她犟。
又沉默了一阵，玄懿拧了拧眉心，“十万功德。”
“我…我替他还！”八岁的南芝第一次这勇。
“……”
“小公主。”他叫她。
“十万功德。”他说。
“这因果你替他背了，你可知完不成你有什么下场？”
南芝摇头。
“……”
“你这一世的父皇会魂散在火狱里。”他嗓音一如之前悦耳，语气也平静。
南芝觉得他生气了。
南芝害怕，南芝不敢说话。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十万功德，也就杀一万只凶魂，十年时间，也……不过是三天一只。
“等…等下！”再害怕惹怒他，她都得揭露这个任务的不可行，“一万只凶魂，人间哪有那么多凶魂。”
“凶魂？”
男人稍一侧身，无数黑影涌来，将南芝围困在中间，每一黑影都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仿佛随时都能将她撕碎扯烂。
“人间最不缺的就是凶魂，他们犯了事，侥幸躲过鬼差的拘捕。又不敢入冥府，谁让他们回冥府受罚，他们就会撕碎她。”
“可……可是，三天一只凶魂，时间……时间不够。”她小声逼逼。
“本王给你的是一千功德的时间，是你自己选的十万。”
“这些幽影现在是最弱凶魂的实力，你，能胜过哪一只？”他于高台之上俯视底下小孩，看她心生惧意，玄懿不由也软了声，“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一千，不管你父皇之事。”
每个黑影都比她高上半个身子，乌泱泱的将她挤在中间时，那股窒息的森寒爬满她全身。
“我…我可以的，我也是鬼，我要比他们凶。”太可怕了，她快站不稳了。
可是一想到在火海里受苦的父皇，她就不能退缩！
“我不！我要救我父皇！”她说的坚定。
“祝你好运。”像是耐心被消磨殆尽，玄懿也没了之前的慵懒好脾气。
他随手一摆，让黑影将拿着引渡卷轴哦小南芝带走。
…
南芝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之后就是这世的她所知道的一切了。
她遇到了一眉目凶厉，浑身酒气，两鬓花白的老人。
老人踉跄着步伐，走到她跟前，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活的证人！”
可惜任凭他怎么询问，南芝除了记得自己叫南芝之外，此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咚咚。”两声敲门声将南芝的思绪拉回现实。
两下敲门声响后，门外传来了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起床了丫头，今日你去学堂退学后可是要到衙门报道的，可不能睡懒觉咯。”
“起了，叔。”南芝手掌撑在床板上，摸到什么东西。她拿出一看，是一份卷轴，摊开正是有她灵魂印记的那份[亡魂引度协议]。
她南芝，亡国公主？她目光扫视，大致看了下狭小的房间，一个柜子，一张桌椅……就像是为了回应她的思绪，木床在这时也传来咯吱一声细响。
当了八年小老百姓，眼前这个事实让她有些难以接受。等下……她看到了什么，六个大字下面加重标出的重点。
时间：六百天，功德：零。
可恶！说好的十年，竟连没记忆的这八年多也计算在内！
两年不到？十万功德？凶魂？算了算了，以后她面对的可不是不会还手的幽影，还是先找几个普通亡魂，把驱鬼符箓买了再找凶魂吧。
当南芝抱着洗漱用品出门，老人看到她的模样，本就严肃的面容登时连眉目都竖了起来——此时的南芝小脸煞白，眼下染上了大片青色，一副八百年没睡过觉的样子。
“咋了呀这是。”老人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掌，摸了下她的额头，“着凉了吗这是？”他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也不烫啊。”
“我没事，大概是紧张，昨晚没睡好。”随便诌了个借口，南芝也摸了下自己额头，凉凉的，大概是李叔大惊小怪了吧。
他们就住在大通巷子里，房挨着房，只有关上门才能稍微有点个人空间。所有人洗漱都绕着一口井，这时井边挤满了人。
看南芝过来，就有藏不住话的妇人忍不住开口抱怨：“李大头啊，南芝还小不懂，你怎么也不劝着点。”
都是街坊邻居，南芝听得出妇人是真的关心她。
“就是啊，听我家丫儿说，南芝丫头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哪能说不考试就不考呢。”又一妇人附和。
大庆朝自女帝登基以后，这个朝代无论男女都能走仕途。南芝之前也是想的，但是李叔毕竟年纪大了，她现在还只是个童生，之后还有秀才，文举武举，哪有那么容易。
她不知道她想走仕途，又得读几十年的书，何时才能出头。
她知道衙门人少，少的可怜，只有区区四个捕快，一个主簿师爷，一个全能的仵作。
人少自然活多。她也去当捕快一可以照看李叔，二可以补贴家用，三……
“刘姨，捕快也可以走武举的。我啊，在学馆的武课也没落下，一直都有很认真在锻炼。”
南芝的乖巧引来妇人们的一阵惋惜。矛头更是一致对准李叔。
李大头默默鼻子，他劝了啊，嗓门都劝冒烟了，这丫头仍执意退学。
而且这儿官府经营的学馆也不贵，一个月十钱，就是再吃不上饭的家庭，也都会咬咬牙挤出来让自家娃儿学个识数，至少以后上工不会被诓了工钱。
现在捕快虽说是可以武举了，可是这现如今也没人敢赔上自己的名声，去举荐一个整天闲逛的“街溜子”。
虽说捕快年俸就十两，在别的地方，捕快这一行当相当的吃香。只是怀南县的县令沈大人，是个两袖清风的犟骨头，在他的治理下，怀南县的官差衙役，就没有敢收百姓好处的。
…
被说烦了，李叔的脾气上来，反怼那群妇人：“一群碎嘴婆子，我家丫头爱当，你们懂个啥。”
他嗓音本就浑厚，又是出了名的凶悍，一大声说话，旁人就噤声不敢言语了。
其实他私底下也劝过南芝不少次。
他说当捕快凶险啊，得与恶人搏斗。南芝反驳说她功夫好，根骨好，不从武浪费了这一身好力气。
他又说当捕快辛苦啊，大日天得上街，白白净净的小丫头以后要变小黑煤炭了。南芝就跟着他去日头里巡了半天街，回来他黑到发红，她还是白白净净。
他又说凶案血腥吧啦的，小姑娘去了得被吓得好几个月吃不下饭。好吧，他们这小地方，好几年没有过凶案了。
他觉得小丫头是想查案，他还觉得南芝并没有失忆，毕竟，她能记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单忘了其他。
八年前那庄案子，确实是惨烈了些。
…………
五天前
皇城，懿王府。
懿王东方潜打着哈欠，悠然地从他那铺着三层蚕丝锦缎的金丝楠木大床上翻了个身。
像是压倒什么，他好看的眉头一皱，伸手掏出了一个奇怪的卷轴。
不想看，随手放远了些，翻了个身，已然又睡死过去。
南芝闻声惊醒，就在刚刚，她做了很长一个梦，一个长达八年，极尽荒诞且凄凉的噩梦。
在梦中，她是前前朝的公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独女。
也正因此，她痴迷修仙又向往长生的父皇——指定钦点了她来当座下灵童。
就这样，她成了她父皇座下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只吃“仙山”朝贡来的仙米，只喝蓬莱仙露的“小仙童”。
南芝：……她这公主过的好像有点惨？
若只有这些也只是她一人惨。
那些“修仙灵食”，是皇帝耗费无数民脂民膏，通过方士万里漫漫远道换来的。老百姓的粮食被昏君挥霍在了“修仙”一途上，又是接年的荒收年，皇帝不理朝事，朝堂重臣只余下溜须拍马的奸佞，底层官僚又都中饱私囊，各个贪的油光圆润的。
终于，被逼入绝境的百姓反了。一呼百应，战火四起。这个荒谬的王朝最终倒在了这个荒诞的皇帝手下。
城破那天，皇帝在他的圣宸宫，带着贵妃公主，一把圣火下去，随着滚滚浓烟离开了人世间。
南芝死了，梦境并没有结束。她到了冥府，还被单独带到了一处大殿。
比朝堂还要宽敞，鬼火幽幽，寒气四溢，恐怖的很。
那个带她进来的鬼差一句话不说，将她带到就走了。
小南芝在底下抬头仰望高处，她看到台阶尽头的王座上，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高大男子。男子身着玄色鎏金长袍，手肘撑着下巴，半躺倚靠在王座上。
她本就是被娇宠长大的，看向高台上的那人，不止没有一丝怯懦，反倒是觉得他无礼的很。
她大声呵问：“你是谁！”
“玄懿。”那个人并不生气，依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连声音都像带着无边的慵懒。
“为何带我来此！”她继续大声。
“这是冥府，你已经死了。”玄懿并不恼她的无礼，他神色如常，反问南芝，“给你重活一世的机会，你最想做什么？”
“我想……”
重活一世？八岁的南芝一时只想到以前的伙食，赶紧说到，“我不想修仙了，我想吃皇兄能吃的俗物，我想喝香喷喷的骨头汤，还想出去玩，我还想…”
“啧。”又没能听到想要的答案。
男人扶额：“罢了，下一轮。”
慵懒的男子显然没有那个耐心去听小屁孩的幻想。一挥手，一道黑影自他身后走出。
黑影一下来到南芝身后，拎着小鸡仔一样，毫不费力把她提在了半空中。
小南芝这时才感到有些害怕，扑腾着手脚也够不到地面，碰不到黑影。
“我不想了！我不想了，吃白饭就吃白饭，我可以修仙。”
“那行，再给你一次机会。”
男人又动了下手指，又一道漆黑人影走到南芝跟前。这道黑影同样一声不吭，他手上拿着一个卷轴走至南芝面前，摊开。
[亡魂引渡协议]
南芝认得为首的那几个大字。可底下小字的内容她就看不明白，什么亡魂，凶魂的，是鬼吗？她现在不是鬼吗…小南芝不懂。
“你要超度我？”她问。
“不，你缺德。”
小南芝觉得眼前人是在骂她，小脸再次鼔起。奈何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离的有些远，就是拼命仰头也看不清他的脸。生气的小南芝只能在原地瞪圆了眼，以表气愤。
男人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看了眼被当小鸡仔拧着的小孩，高抬贵手让幽影把人放了下来。
“这一世你有仙缘，把缺的德补了，就能成仙。”他说。
“成仙…”真的要修仙啊，小南芝想起那些寡淡难吃的吃食，小脸皱成一团。
“不愿意？”
他还是那副慵懒的口吻，小南芝却深感威胁，他就是在威胁自己叭！
见她迟迟不回应，小脸拧巴，像是在想什么痛苦的事情，应该是反悔了。
“本王从不强迫你。”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南芝前方漆黑的地板突然下陷，橘红炽热的焰火升腾。
南芝吓得踉跄向后倒退两步，才没被热浪灼到。等她定神，她看到火海之中，还有一个属于男人的瘦高身影，烈火不断炙烤他的身躯，他痛苦地在地上哀嚎滚动，掉下的焦肉很快又能长出新肉来。
“父…父皇？”南芝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眼前场景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为什么？”小公主这回才真觉得害怕，她声音颤抖，三个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昏聩之君，当有此罚。”
“奢靡的小公主，成仙还是陪你父皇，你选一个。”
瞅瞅身后的黑影，再看看前面的火海，南芝“咕嘟”咽了口口水。
“我选择……”
“成仙。”随着南芝话落，地板上的大洞一瞬消失，空气中的热息也瞬间不见，恢复成了之前那个寒冷幽森的模样。
那份协议又被摆到她面前，这回她能看的清清楚楚。
接引普通亡魂可得一功德；消除亡魂怨气，最低十功德。感化凶魂，击杀恶魂最低一百功德。
南芝这回还看清了，她上面的功德是孤单单的零。
功德数值旁还有一个兑换，出于好奇，南芝伸手触摸了那里。手指刚一触到，南芝脑海里就多了许多可兑换物品。
往生符：二十功德。道门符箓，驱鬼灭魂。
桃木剑：一百功德。道门宝物，驱鬼降妖之器。
铜钱剑：两百功德。道门宝物，驱鬼降妖利器。
镇魂经：五百功德。佛门经书，感化凶魂之用。
……越往后越贵，她的零功德就越晃眼。
百宝袋：二十功德。仙门宝物，出行必备。
驻颜丹：二百功德。仙门丹药，驻颜之物。
……看到最后，有个冤孽偿还，她的是一千。
“一千啊？”她才八岁…
“你到人间，等十六岁开天眼，差不多杀十只凶魂就能回来了。”玄懿说。
“能让我父皇陪我一起去吗？”
八岁稚童的话引来殿内寂静一片，空气在此刻都仿佛已凝固。
南芝喉咙滚动，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那……我能…我能替我父皇一起赎罪吗？”
大殿又静默了许久，传来一声冷笑。
“真是个善良的小公主。”
小南芝想退缩，但是一想起昔日与父皇母妃在一起的美好。
她不能退却。
“你父皇罪孽深重。”他劝。
“但是他疼我。”她犟。
又沉默了一阵，玄懿拧了拧眉心，“十万功德。”
“我…我替他还！”八岁的南芝第一次这勇。
“……”
“小公主。”他叫她。
“十万功德。”他说。
“这因果你替他背了，你可知完不成你有什么下场？”
南芝摇头。
“……”
“你这一世的父皇会魂散在火狱里。”他嗓音一如之前悦耳，语气也平静。
南芝觉得他生气了。
南芝害怕，南芝不敢说话。她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十万功德，也就杀一万只凶魂，十年时间，也……不过是三天一只。
“等…等下！”再害怕惹怒他，她都得揭露这个任务的不可行，“一万只凶魂，人间哪有那么多凶魂。”
“凶魂？”
男人稍一侧身，无数黑影涌来，将南芝围困在中间，每一黑影都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仿佛随时都能将她撕碎扯烂。
“人间最不缺的就是凶魂，他们犯了事，侥幸躲过鬼差的拘捕。又不敢入冥府，谁让他们回冥府受罚，他们就会撕碎她。”
“可……可是，三天一只凶魂，时间……时间不够。”她小声逼逼。
“本王给你的是一千功德的时间，是你自己选的十万。”
“这些幽影现在是最弱凶魂的实力，你，能胜过哪一只？”他于高台之上俯视底下小孩，看她心生惧意，玄懿不由也软了声，“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一千，不管你父皇之事。”
每个黑影都比她高上半个身子，乌泱泱的将她挤在中间时，那股窒息的森寒爬满她全身。
“我…我可以的，我也是鬼，我要比他们凶。”太可怕了，她快站不稳了。
可是一想到在火海里受苦的父皇，她就不能退缩！
“我不！我要救我父皇！”她说的坚定。
“祝你好运。”像是耐心被消磨殆尽，玄懿也没了之前的慵懒好脾气。
他随手一摆，让黑影将拿着引渡卷轴哦小南芝带走。
…
南芝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之后就是这世的她所知道的一切了。
她遇到了一眉目凶厉，浑身酒气，两鬓花白的老人。
老人踉跄着步伐，走到她跟前，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活的证人！”
可惜任凭他怎么询问，南芝除了记得自己叫南芝之外，此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咚咚。”两声敲门声将南芝的思绪拉回现实。
两下敲门声响后，门外传来了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起床了丫头，今日你去学堂退学后可是要到衙门报道的，可不能睡懒觉咯。”
“起了，叔。”南芝手掌撑在床板上，摸到什么东西。她拿出一看，是一份卷轴，摊开正是有她灵魂印记的那份[亡魂引度协议]。
她南芝，亡国公主？她目光扫视，大致看了下狭小的房间，一个柜子，一张桌椅……就像是为了回应她的思绪，木床在这时也传来咯吱一声细响。
当了八年小老百姓，眼前这个事实让她有些难以接受。等下……她看到了什么，六个大字下面加重标出的重点。
时间：六百天，功德：零。
可恶！说好的十年，竟连没记忆的这八年多也计算在内！
两年不到？十万功德？凶魂？算了算了，以后她面对的可不是不会还手的幽影，还是先找几个普通亡魂，把驱鬼符箓买了再找凶魂吧。
当南芝抱着洗漱用品出门，老人看到她的模样，本就严肃的面容登时连眉目都竖了起来——此时的南芝小脸煞白，眼下染上了大片青色，一副八百年没睡过觉的样子。
“咋了呀这是。”老人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掌，摸了下她的额头，“着凉了吗这是？”他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也不烫啊。”
“我没事，大概是紧张，昨晚没睡好。”随便诌了个借口，南芝也摸了下自己额头，凉凉的，大概是李叔大惊小怪了吧。
他们就住在大通巷子里，房挨着房，只有关上门才能稍微有点个人空间。所有人洗漱都绕着一口井，这时井边挤满了人。
看南芝过来，就有藏不住话的妇人忍不住开口抱怨：“李大头啊，南芝还小不懂，你怎么也不劝着点。”
都是街坊邻居，南芝听得出妇人是真的关心她。
“就是啊，听我家丫儿说，南芝丫头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哪能说不考试就不考呢。”又一妇人附和。
大庆朝自女帝登基以后，这个朝代无论男女都能走仕途。南芝之前也是想的，但是李叔毕竟年纪大了，她现在还只是个童生，之后还有秀才，文举武举，哪有那么容易。
她不知道她想走仕途，又得读几十年的书，何时才能出头。
她知道衙门人少，少的可怜，只有区区四个捕快，一个主簿师爷，一个全能的仵作。
人少自然活多。她也去当捕快一可以照看李叔，二可以补贴家用，三……
“刘姨，捕快也可以走武举的。我啊，在学馆的武课也没落下，一直都有很认真在锻炼。”
南芝的乖巧引来妇人们的一阵惋惜。矛头更是一致对准李叔。
李大头默默鼻子，他劝了啊，嗓门都劝冒烟了，这丫头仍执意退学。
而且这儿官府经营的学馆也不贵，一个月十钱，就是再吃不上饭的家庭，也都会咬咬牙挤出来让自家娃儿学个识数，至少以后上工不会被诓了工钱。
现在捕快虽说是可以武举了，可是这现如今也没人敢赔上自己的名声，去举荐一个整天闲逛的“街溜子”。
虽说捕快年俸就十两，在别的地方，捕快这一行当相当的吃香。只是怀南县的县令沈大人，是个两袖清风的犟骨头，在他的治理下，怀南县的官差衙役，就没有敢收百姓好处的。
…
被说烦了，李叔的脾气上来，反怼那群妇人：“一群碎嘴婆子，我家丫头爱当，你们懂个啥。”
他嗓音本就浑厚，又是出了名的凶悍，一大声说话，旁人就噤声不敢言语了。
其实他私底下也劝过南芝不少次。
他说当捕快凶险啊，得与恶人搏斗。南芝反驳说她功夫好，根骨好，不从武浪费了这一身好力气。
他又说当捕快辛苦啊，大日天得上街，白白净净的小丫头以后要变小黑煤炭了。南芝就跟着他去日头里巡了半天街，回来他黑到发红，她还是白白净净。
他又说凶案血腥吧啦的，小姑娘去了得被吓得好几个月吃不下饭。好吧，他们这小地方，好几年没有过凶案了。
他觉得小丫头是想查案，他还觉得南芝并没有失忆，毕竟，她能记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单忘了其他。
八年前那庄案子，确实是惨烈了些。
…………
五天前
皇城，懿王府。
懿王东方潜打着哈欠，悠然地从他那铺着三层蚕丝锦缎的金丝楠木大床上翻了个身。
像是压倒什么，他好看的眉头一皱，伸手掏出了一个奇怪的卷轴。
不想看，随手放远了些，翻了个身，已然又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