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的妈妈,也就是任尔的小姨卢望来看他,顺便接了他到家里一起玩。

    任尔晚了一点过去,到的时候大家都到了。

    卢希和卢望姐妹俩在厨房聊天,还故意关着门,跟说悄悄话不想让大家听见一样,偶尔笑着朝外面指一指任尔,或者指指陈叙。

    陈叙还是穿着校服,书包放在沙发上,坐在一边和任尔面面相觑。

    任尔望着厨房,喃喃道:“你说她们在说我们什么?”

    陈叙从手机里抬起头,又很快低下去:“还能有什么,说我不爱说话不回家,周末也不跟爸妈打电话。”

    任尔星星眼:“哇,你不仅有自知之明,你还押上了。”

    “说你不找男朋友还不务正业,天天抱着相机捣鼓。”

    任尔:“......”

    卢希有眼力见,不会当面问成绩,就是任尔她爸没什么心眼,在饭桌上大家忙着吃饭没人说话的时候,突然就起头问:“小叙,这也期中了吧,考得怎么样哇?”

    陈叙边往嘴里扒着饭边答,听起来闷闷地:“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多少,跟大家分享下嘛。”卢望怂恿着自己儿子。

    “不说。”

    任尔打圆场:“不想说算了,刚上高一急什么。”

    卢希笑着打趣他:“周末放假了也不过来玩,以前不是和你姐姐挺亲近吗?”

    陈叙回答得干巴巴的:“周末作业多。”

    吃完饭,卢希对自己老公进行思想教育,任尔呢,负责安慰陈叙脆弱的心灵。

    家里的拼图到处都是,陈叙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没拼完的,蹲在地上拼剩下的。

    任尔加入进去,想到他这几周都没回家,问:“你周末都玩什么?觉得无聊就来找我呗。”

    “不无聊,写写作业打打球,很快就过去了。”

    下周有个动漫大电影上映,任尔估计他喜欢,说:“下周去看电影吗,你请客,我买票?”

    “不去。”

    “那我请客,我买票?”

    “也不去。”

    “为什么,你要回家?”

    “约了朋友。”

    “班上同学?”

    “不是。”

    任尔问出了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你刚来这里,哪认识的朋友?”

    陈叙睨她一眼:“怎么了,觉得我人缘不该这么好?”

    这是个小孩装大人的表情,任尔觉得有点滑稽,“没有呀,你人缘好,你人缘超好。”

    他们在这待了一天多,卢望送陈叙返校后就准备回去,她在社区工作,平时也忙。

    卢希站门口招呼着:“小叙下周想过来自己来就是了,一家人别客气,或者我来接你?”

    陈叙站在电梯口,嘴上“嗯嗯”地答应着,“到时候再说。”

    任尔提着包在屋里四处找她一支口红,听见陈叙嘴上答应得利索,一下子戳破道:“他才不来呢,他又约了他那朋友。”

    母子俩已经下去了,卢希关过门,奇怪道:“什么朋友他周周约,你小姨也跟我抱怨,说他周末不回家也不给他们打电话。”

    任尔一笑,猜得还挺准。

    沙发上找遍了,抱枕也挨个翻开看了,就是不知道她随手把口红放哪去了,任尔将要蹲下去看沙发底的时候,卢希倏地拦住她,“找什么,别找了。”

    任尔说口红,卢希说:“再买就是了。”

    她一把把任尔拉着坐下,“感觉陈叙不对劲吧?”

    “哪儿不对劲了?”

    “他从小成绩这么好,什么时候成绩下滑过。”

    任尔犹豫道:“你的意思是他学坏了?”

    “也不是。”卢希摇头,“他那朋友是男是女?”

    一经提醒,任尔忽然就明了了,站在原地回头问:“你怀疑他早恋?”

    卢希本来还想说不会的,但对上卢希坚定的眼神,话到嘴边她又迟疑了,

    任尔安慰她:“应该不会吧,女孩儿一般喜欢开朗的,小太阳型的,他半天不说一句话没人受得了他吧。”

    --

    大清早吕之样就来了电话,任尔一猜就知道是她有什么事,不能和她一起去工作室了。

    她吃着豆腐脑,接起问:“怎么了?”

    吕之样此刻还躺在床上,因为刚醒过来,抱怨的声音带着点哑:“好烦啊,上午约好了的客妹临时放鸽子,说怎么也来不了。”

    任尔吸了一大口豆浆:“不来就不来呗,规则写清楚了,能接受就行。”

    吕之样坐起来,暴躁地揉了揉头发:“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这样的话,我今天就闲下来了,所以我就得去给我舅妈过生日,那么多亲戚,杀了我吧。”

    “你不说你闲,谁知道啊?”

    吕之样更暴躁了:“问题是我良心过不去啊,我要是没良心就好了。”

    逢年过节或者她舅舅舅妈一过生日,小的时候会让她站中间表演个节目,大一点了让她敬酒说些祝福的话,再惯例回忆一些寄住的恩情,很多双亲戚的眼睛盯着,众人起哄,小孩鼓掌,她如果不配合那就是不知好歹,不懂得知恩图报。

    这些多多少少成了她不愉快的回忆,吕之样的叹息声从听筒里传出来:“算了,我还是去吧。”

    想到要拍外景,任尔多给自己涂了层防晒,一手提垃圾一手提包,靠肩膀夹着手机,边锁门边给她出主意:“要是那些亲戚还提以前的事,你就......”

    她说到这也卡住了,想不出什么主意。

    吕之样在叠被子,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她声音一起传出来:“无解,除非我没良心,敢脸皮厚地说一句:‘哦,那就怎样,我住过你们家又怎样?’,但我就是说不出来。”

    任尔沉默了两秒,说:“那等你结束,我们晚上去逛街吧,恢复恢复元气?”

    “好。”吕之样一口答应,“必须要充充电。”

    任尔先是在化妆间给人化妆,做好妆造后带着人出门拍照,来来回回折腾,一个上午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她把客妹换下来的衣服让庄小谷送去干洗店,接了杯水捧着杯子打算进办公室的时候,余光倏地瞥到露台。

    经过这段时间的改造,已经很像样了,只需要等右边花槽种好花,以及爬墙植物慢慢生长,沿着铁丝网缠绕上花架和廊架,再到花期开出花,就是花团锦簇的景象。

    但——

    任尔走过去仔细看,确定了,右边花槽里确实已经种满了浅白色和粉红的花,再往下看,绿地毯往最外圈去的木质阶梯的空隙里铺上了白沙石。

    见鬼了,任尔推开玻璃门,走了一圈边看边瞧。

    檐角安装了雨链,多了种禅意的美,本来空着的生态鱼缸给蓄了水,上面放了条竹排,露出水面的睡莲下还有几条小鱼。

    田螺姑娘是叫邱壑吗?做完好事竟然不留名,任尔手推开风铃,逮着吕之样的助理小胡,开口试探着问:“露台,有人来过?”

    吕之样上午没来,小胡就帮着另外两名摄影师打打下手,这会儿刚好路过,看了眼露台,“哦”了声,道:“种花工人上午来了,不过一个小时前走了。”

    “种花工人?”

    “对呀,他进来找你来着,我跟他说你出去了,他就去干活了,我也没管他。”见任尔表情茫然,小胡着急了,提醒道,“昨天下午在这的那个男人,长得斯斯文文的,任姐你忘了?”

    任尔做出一个恍然记起的表情,小胡自顾自地说:“上次他搬桌子来,我以为是卖桌子的,还是我听谁......”小胡蹙着眉,似一下子想起来,“好像是小严,她说他是种花工人,我还想,现在的职业这么高级呢,结果小严说:‘不就是花农吗?’”

    小胡说了一长串话,然后笑起来。任尔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吕之样说身边有个人闹喳喳的,她都不用说话了,只需要当个听众。

    她问:“那任姐,他到底是干嘛的?”

    卖田螺的,卖桌子的,种花的,任尔摆摆脑袋:“不重要不重要,你快忙吧。”

    她把小胡赶走,小胡走了又很快回来,手里拿着杯咖啡放到任尔手边,“差点忘了,花农点的。”

    任尔看一眼,“哦”了一声,没说话。

    小胡笑笑:“要是不喜欢拿铁的话我给你换一杯。”

    任尔问,“还有吗?”

    小胡肯定地点点头,指一指外面:“给我们都点了,他说下午他来不了,就提前当下午茶了,让我们随便拿。”

    她看一眼外面,问:“任姐,这种个花工资不低吧,还有闲钱请我们喝东西,我之前还想请个懂行的人来帮我把我老家院子收拾收拾来着。”

    任尔有些头大,“老家的话,就找老家的人,不是更方便吗?”

    “哦,有道理。”外面有人在喊她,小胡答应了一声,着急忙慌地出去。

    任尔终于清静了,办公室的窗户正对露台,一眼看过去像休闲的别院,又像公主的后花园。

    任尔没有了工作的兴致,跑出去摇摇雨链,想象下雨时形成的水柱和潺潺水声,又用手指点一点水面逗逗小鱼。

    田螺姑娘不留名也就算了,怎么也不留个微信,她好问问这鱼是什么品种,吃什么饲料,不然饿死了怎么办啊。

    --

    女生们的逛街之约是声势浩大,值得好好重视的。

    吕之样从舅妈的生日宴席上退下来,觉得受了一万点伤害,回她的住处翻找好看的裙子。

    她给任尔打着视频,从衣柜挑出一条收腰剪裁都不错的长裙,在镜子前比划着,问:“好看吗?”

    任尔手机靠在抽纸上,面对着镜子化妆,闻言扫去一眼:“好看,抓紧穿吧,夏天要过去了。”

    任尔开车去接她,吕之样爸妈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给她买了独栋的房子,是爱,也是这么多年辗转寄住亲戚家的补偿,她偶尔会去一趟,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住在任尔楼上,比起来面积小很多,但比较温馨,上班也方便。

    吕之样在门口和她妹妹道别,坐上副驾一改之前的表情,哭唧唧地说:“终于结束了。”

    任尔见过她妹妹两次,还是会感叹:“你们长得真像,都看起来不好惹。”

    吕之样抱住她手臂,弯起唇角:“现在呢?”

    头发碰得她手臂痒痒的,任尔把她的嘴角拉下来:“你还是当恶女吧。”

    吕之样对外不苟言笑,工作室里大家都对她言听计从的,有什么要求都只敢偶尔找任尔。就这样因为性格原因,她们无意间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得还算默契。

    然而私底下,员工们都不知道这位高冷美女发消息的口头禅是“啵啵”。

    吕之样没吃饱,倒是顺了几颗巧克力走,这会儿在副驾吃得起劲。

    和风混着巧克力香气在车里逗留,她们带着这样的香味进了商场。

    走到城市灯火通明,她们腿酸了,肚皮饱了,话也说尽了,在一个小酒吧里听音乐听得有点困,喝酒喝得有点醉,挽着手回家。

    流浪歌手的音响播放起不知道第几支音乐,好朋友们在街上徜徉,恋人牵手从灯下走过。

    吕之样说:“想谈恋爱了。”

    垂下的购物袋随着行走的步伐一下一下撞在小腿上,任尔双手环抱起来,斜乜她一眼:“你喝醉了?”

    “没喝醉,我现在就想谈。”吕之样笑嘻嘻地,“我有的谈,你有吗?”

    任尔答得认认真真地:“没有。”

    “你也有呀,那个手模先生。”

    “那哪一样,你原地就能谈,我八字没一撇。”

    吕之样充满了电,忽地兴奋起来:“你之前辞职那会,工作不稳定所以不想谈我能理解,现在一切都很好了,你快找个人谈吧。”

    美好的场景落进眼睛里,她们是场景里的两个运动分子。

    任尔认真地问:“谈恋爱哪儿好?”

    “哪儿都好。”斩钉截铁的回答。

    任尔觉得她俩都有些醉,手覆盖上脸颊上的一团热,说:“哪儿都好的话,那我也谈。”

    原地就想谈恋爱,并且评价谈恋爱哪儿都好的吕之样回到家后一个小时,面对着视频通话终于从耐心转为卑微祈求中夹杂着暴躁:“挂了吧算我求求你了,让我玩会手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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