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错。”
赵思莹竖起大拇指：“云舒，我就喜欢你这不谦虚的样子，有什么说什么。但是如果一会儿评委否定了你的作品，你不会受到打击吗？”
“我认为我当下做得很好，被否定就说明我还有进步的空间。如果这里不给我进步的机会，我带着它走就是了。”纪云舒洒脱道。
“你心态真好。”
“那你准备的怎么样？”纪云舒问她。
“呃，我本来想说还行，但是受你影响，我决定说‘很不错’。”
两个女孩边聊边笑起来，冲淡了紧张得氛围。她们旁边，张政一脸色却不太好。他这段时间反反复复修改，推翻了好几版本，总是觉得不够完美，昨天凌晨还有改动。
他是最不自信的人。
评审陆续到场，除了蔡聿鸣、桑原、申南卿，还有几位公司高管。他们的投票与否，决定了几人得分的高低。
第一位是赵思莹，她轻吸口气，虽隐隐有些紧张，却仍是对自己作品的自信更多一些。
她点开PPT的第一页，简约的排版页面上，背景图是《踏雪至山巅》。
“我剧本的主人公，是徐霞客……”
赵思莹从容不迫，渐入佳境，讲了她整个故事的起承转合。大概就是徐霞客放弃科举选择云游四海的故事，一路精彩纷呈，赵思莹还加入了一些有趣的配角。结尾徐霞客病逝之际，说得一句“此一生，已胜人间千百生”，又感人肺腑。
讲完后，蔡聿鸣问她：“为什么选择徐霞客？这个人我们耳熟能详，但这个故事做成动漫的优势是什么？”
“因为他是我私心很喜欢的人物，能够在古代，以自己喜欢方式度过一生，他做出了勇敢的选择。其次，以我们现在的动画技术，可以将山河风光描绘的很壮观美丽，这是实景拍摄做不到的，唯有动漫能实现这样一场华丽又丰富的冒险。”
纪云舒忍不住赞同地点了点头，看评审的反应，似乎也认可她的方案。
但下一位张政一得到的反响一般，他选择的主题是敦煌壁画，讲述的是少数民族公主与汉族官员结亲的悲剧故事，依托壁画，描绘故事，最后又归于壁画。
桑原给的评价是：“故事讲清了，但非常平淡，没有任何亮眼的东西。于阗公主出嫁图，十几年前已经有部大制作的电视剧，比你这个故事讲得更好了。我们要走得是新路，不是回头路。”
他的评价非常不客气，张政一脸红一阵白一阵地下场了。
接下来就轮到了纪云舒。
她上来的时候，蔡聿鸣明显都挺直了腰背，一幅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的样子。
她的PPT第一页是四个大字——《青绿江山》。
“我的剧本主题，是围绕北宋山水画展开。大家看名字会联想到《千里江山图》，而我的主人公视角是李唐。从他一生飘摇的经历，去展现时代的残酷。他和年少多才的王希孟是同僚，热衷山水画，见证《千里江山图》的诞生。后期国家动荡，李唐历经长途跋涉南渡寻投宋高宗，在极为艰难的生活中，画出了《灸艾图》。故事是从他年老颠沛流离、卖画度日开始讲起，回忆与现实双线并进，一条线是画院求学的意气风发，展现艺术最辉煌的时代；一条线是现实的残酷，敌人的铁蹄迫在眉睫……”
纪云舒极为有条理地慢慢讲述自己的思路和故事。
讲完后，会议室内有短暂的安静。
蔡聿鸣抬头，冰冷的眸子像在给她施加压力。
“所以你这个故事，到底想表达什么？”
纪云舒神色未变，边思索边说：“其实开始这项任务后，我常常在想，作品的内核应该是什么？请假的这几周中，我亲身经历了一场洪水。然后我明白了，我作品想要表达的内核，是生活，是普通人的生活。李唐有传世名画，又被后世称作‘南宋四大家’，但他也是普通人，在时代的波浪里动荡。普通人的共同点，是他们从未放弃过抵抗。或者说，从不会被打倒。医生帮助病患拜托痛苦，抗金将士救百姓于水火，李唐画《采薇图》明志。故事前段极尽描绘大好江山，后段由宏观入微观，看到江山之上的人，看到人的精神力量。这是我想表达的东西。”
无人说话。
纪云舒这时才感觉出点紧张，她下意识看向桑原，却发现他望着自己，嘴角不甚张扬地抿着些笑意。她读懂了他眼里的鼓励和赞许。
虽然写作的过程，二人一直在一起，但今天，才是桑原第一次真正看到她的创意。
但他大概是为了悄悄避嫌，并没有开口点评什么。
蔡聿鸣依然是那副冷酷的语调：“整体来说，还不够让我惊艳。”
纪云舒心沉了沉，谁知他继续说：“想表现的东西还不错，但内容浅了。剧情还需要仔细推敲。”
纪云舒反应了一下，觉得这应该算是夸赞。
接下来又有几位评审跟她进行交流，纪云舒也从容不迫地一一回答。
“好了，感谢三位的展示。”
*
三人走出会议室，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张政一苦笑：“你们俩都表现得好好。我可能要走了。”
赵思莹安慰他：“结果还没出来，也许我们都能留下呢。”
张政一脸色灰白痛苦，强笑道：“希望吧。”然后他深吸口气调整情绪，“今天也许是我在公司的最后一天了，咱们好歹一起实习快三个月了，下班后我请你俩吃个饭吧。”
赵思莹心直口快：“你也不一定被辞退好不好。这样吧，谁离开了，剩下的那两个人一起请吃饭。”
到了快下班时，人事的人果然叫去张政一单独谈话。
综合这段时间的实习表现和最后的独立剧本创作，张政一考核实习期位列最末。但因他在文物专业方面的扎实基础，公司决定延长他的实习期，也是给他一个机会。而纪云舒和赵思莹，将在下个月直接转正。
得知结果后，大家都很高兴。
于是这顿饭张政一还是坚决要他请。
三人下班一起往出走时，他还跟两个女生豪气地说：“别跟我客气啊，想吃什么随便点！”
“当然了！看我今天一晚上把你这个月工资吃掉！”
正嬉笑间，走在最前的纪云舒停下脚步。
不算宽敞的格子间走道里，他们和桑总狭路相逢。
桑原穿着上午评审时的深蓝色西装外套，没打领带，白衬衫随意敞着前两颗扣。
站在他们面前时，有种自然流露的领导风范。
“干什么去？”他看着纪云舒问。
赵思莹从后面冒出头来：“我们三个去吃饭。”
张政一不好意思地笑笑：“感谢公司给我延长一个月实习期，我请她俩吃个饭。”
纪云舒点点头。
桑原看着她，心里痒痒的难受。亏他谈完商务，早早回来想接她去约会，谁知人家有约了。
牵手是有瘾的，今天还没有牵过。
今天还没有单独相处过。
场面有点安静，赵思莹歪头好奇道：“怎么了桑总？啊，”她给张政一递了个颜色，“要不您也跟我们一起吃？”
赵思莹后知后觉地想，她来公司时间不长，但是听说桑总非常平易近人，工作时间之外，都和大家朋友相称。
“啊？”纪云舒先惊叫一声，莫名显露几分抗拒和嫌弃。
桑原冷眼看着她的反应，对赵思莹说：“不用了，你们吃。”
说完他便越过他们，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短暂地小插曲后，三人虽感莫名其妙，还是继续结伴走向电梯口。
这时，纪云舒的手机嗡嗡一声。
她点开微信消息，看到刚刚拂袖而去的桑原发来的四个字。
“去哪吃饭？”
纪云舒不动声色，啪啪给他回了四个字。
“这你别管。”
*
露天的烧烤排挡。
三个人满满当当点了一桌子烧烤，小龙虾，爆炒，还有一堆串，几瓶啤酒，一副要大快朵颐的样子。
纪云舒因为此前的拉肚子经历，还心有余悸。不敢太放肆，吃素菜和毛豆居多。
喝了点酒，几人越聊越投机，赵思莹就讲她做编剧时的有趣但艰苦的经历，张政一讲他毕业求职的困顿和家庭供养他的不易。
纪云舒大多时间都做一个倾听者，偶尔开解几句，偶尔共鸣几句。
最后张政一认真看着纪云舒：“今天听你说，是经历了山洪想到的那个创意？”
“对。”
“我小时候也经历过，我还记得我坐在屋里的桌子上，我妈我爸就一直在门口，不停地把涌进来的水舀出去。”回忆起来，张政一仍然会感到后背发凉。
“嗯，我也是第一次经历，就觉得人在水火面前，真的无能为力。”
“你在哪里遇到的山洪？”赵思莹问。
“椅岭，你们可能不知道。不太出名的地方。”
“哦，你就是为了写《青绿江山》，专门去的呗。”
“对。”
张政一遗憾：“确实还是亲自走走，见见实物容易有灵感呀。早知道我咬牙去趟敦煌了，肯定会有不一样的灵感。”
“就是就是。”赵思莹给他股劲，“你又不比我们差在哪。”
“主要我刚毕业，没什么钱。”张政一挠挠头，“我们这个专业，不读到硕博很难真的有用。所以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失去它，我没信心再找到更好的了。”
纪云舒却被张政一提醒，说到钱，她还没有跟桑原算账。
AA制的那个算账。今晚回去让他算一算。
“加油，你肯定能留下来。”赵思莹给他打气。
“嗯，加油。”纪云舒也赶忙说。
三个人一起碰杯。
纪云舒有些微醺。她嘴角扬着一点笑意，想，她以前并不是一个能结交很多朋友的人，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学会了融入大家，维系友谊呢？
恋爱综艺吗？
那应该是认识桑原后吧，他像她的福星一般。她没想到自己在硕士的尾声期，和三个舍友真正成为了没有心结的好朋友，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适应职场，没想到能从零开始做动漫编剧，并且乐在其中，感觉有用不完的灵感和能量。
*
三人吃喝尽兴，已经十点多了。
张政一毕竟是和两个女生，也没随心所欲地喝，而是保持着清醒，打了辆出租车分别送两个女生回家。
先送下的是赵思莹，然后是纪云舒。
将纪云舒放在她的小区门口后，出租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张政一拦住了师傅。
“我就在这儿下车。”他将钱扫过去后下了车。
今晚的烧烤已经花了好几百，再打车回家太奢侈了，他准备去附近坐地铁。
地铁站要再次路过纪云舒的小区门口，张政一特意磨蹭了一会儿，感觉纪云舒肯定已经回去时，才朝那边走过去。
他扣着外套的帽子，在路对面，尽量压低头走。但经过她的小区门口时，还是出于某种心理作用，转头看了一眼。
接着，他愣在了原地。
纪云舒没有回家，她在小区门口站着，面前立着一位身材高峻挺拔的男子。她朝那人挥手，正要转身，男人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顺势带进了怀里。
眼前暧昧的一幕让张政一震惊不已。
因为那男子的背影，他非常熟悉！
正是今天在评审会上，非常不客气地否定了他的——桑原！
赵思莹竖起大拇指：“云舒，我就喜欢你这不谦虚的样子，有什么说什么。但是如果一会儿评委否定了你的作品，你不会受到打击吗？”
“我认为我当下做得很好，被否定就说明我还有进步的空间。如果这里不给我进步的机会，我带着它走就是了。”纪云舒洒脱道。
“你心态真好。”
“那你准备的怎么样？”纪云舒问她。
“呃，我本来想说还行，但是受你影响，我决定说‘很不错’。”
两个女孩边聊边笑起来，冲淡了紧张得氛围。她们旁边，张政一脸色却不太好。他这段时间反反复复修改，推翻了好几版本，总是觉得不够完美，昨天凌晨还有改动。
他是最不自信的人。
评审陆续到场，除了蔡聿鸣、桑原、申南卿，还有几位公司高管。他们的投票与否，决定了几人得分的高低。
第一位是赵思莹，她轻吸口气，虽隐隐有些紧张，却仍是对自己作品的自信更多一些。
她点开PPT的第一页，简约的排版页面上，背景图是《踏雪至山巅》。
“我剧本的主人公，是徐霞客……”
赵思莹从容不迫，渐入佳境，讲了她整个故事的起承转合。大概就是徐霞客放弃科举选择云游四海的故事，一路精彩纷呈，赵思莹还加入了一些有趣的配角。结尾徐霞客病逝之际，说得一句“此一生，已胜人间千百生”，又感人肺腑。
讲完后，蔡聿鸣问她：“为什么选择徐霞客？这个人我们耳熟能详，但这个故事做成动漫的优势是什么？”
“因为他是我私心很喜欢的人物，能够在古代，以自己喜欢方式度过一生，他做出了勇敢的选择。其次，以我们现在的动画技术，可以将山河风光描绘的很壮观美丽，这是实景拍摄做不到的，唯有动漫能实现这样一场华丽又丰富的冒险。”
纪云舒忍不住赞同地点了点头，看评审的反应，似乎也认可她的方案。
但下一位张政一得到的反响一般，他选择的主题是敦煌壁画，讲述的是少数民族公主与汉族官员结亲的悲剧故事，依托壁画，描绘故事，最后又归于壁画。
桑原给的评价是：“故事讲清了，但非常平淡，没有任何亮眼的东西。于阗公主出嫁图，十几年前已经有部大制作的电视剧，比你这个故事讲得更好了。我们要走得是新路，不是回头路。”
他的评价非常不客气，张政一脸红一阵白一阵地下场了。
接下来就轮到了纪云舒。
她上来的时候，蔡聿鸣明显都挺直了腰背，一幅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的样子。
她的PPT第一页是四个大字——《青绿江山》。
“我的剧本主题，是围绕北宋山水画展开。大家看名字会联想到《千里江山图》，而我的主人公视角是李唐。从他一生飘摇的经历，去展现时代的残酷。他和年少多才的王希孟是同僚，热衷山水画，见证《千里江山图》的诞生。后期国家动荡，李唐历经长途跋涉南渡寻投宋高宗，在极为艰难的生活中，画出了《灸艾图》。故事是从他年老颠沛流离、卖画度日开始讲起，回忆与现实双线并进，一条线是画院求学的意气风发，展现艺术最辉煌的时代；一条线是现实的残酷，敌人的铁蹄迫在眉睫……”
纪云舒极为有条理地慢慢讲述自己的思路和故事。
讲完后，会议室内有短暂的安静。
蔡聿鸣抬头，冰冷的眸子像在给她施加压力。
“所以你这个故事，到底想表达什么？”
纪云舒神色未变，边思索边说：“其实开始这项任务后，我常常在想，作品的内核应该是什么？请假的这几周中，我亲身经历了一场洪水。然后我明白了，我作品想要表达的内核，是生活，是普通人的生活。李唐有传世名画，又被后世称作‘南宋四大家’，但他也是普通人，在时代的波浪里动荡。普通人的共同点，是他们从未放弃过抵抗。或者说，从不会被打倒。医生帮助病患拜托痛苦，抗金将士救百姓于水火，李唐画《采薇图》明志。故事前段极尽描绘大好江山，后段由宏观入微观，看到江山之上的人，看到人的精神力量。这是我想表达的东西。”
无人说话。
纪云舒这时才感觉出点紧张，她下意识看向桑原，却发现他望着自己，嘴角不甚张扬地抿着些笑意。她读懂了他眼里的鼓励和赞许。
虽然写作的过程，二人一直在一起，但今天，才是桑原第一次真正看到她的创意。
但他大概是为了悄悄避嫌，并没有开口点评什么。
蔡聿鸣依然是那副冷酷的语调：“整体来说，还不够让我惊艳。”
纪云舒心沉了沉，谁知他继续说：“想表现的东西还不错，但内容浅了。剧情还需要仔细推敲。”
纪云舒反应了一下，觉得这应该算是夸赞。
接下来又有几位评审跟她进行交流，纪云舒也从容不迫地一一回答。
“好了，感谢三位的展示。”
*
三人走出会议室，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张政一苦笑：“你们俩都表现得好好。我可能要走了。”
赵思莹安慰他：“结果还没出来，也许我们都能留下呢。”
张政一脸色灰白痛苦，强笑道：“希望吧。”然后他深吸口气调整情绪，“今天也许是我在公司的最后一天了，咱们好歹一起实习快三个月了，下班后我请你俩吃个饭吧。”
赵思莹心直口快：“你也不一定被辞退好不好。这样吧，谁离开了，剩下的那两个人一起请吃饭。”
到了快下班时，人事的人果然叫去张政一单独谈话。
综合这段时间的实习表现和最后的独立剧本创作，张政一考核实习期位列最末。但因他在文物专业方面的扎实基础，公司决定延长他的实习期，也是给他一个机会。而纪云舒和赵思莹，将在下个月直接转正。
得知结果后，大家都很高兴。
于是这顿饭张政一还是坚决要他请。
三人下班一起往出走时，他还跟两个女生豪气地说：“别跟我客气啊，想吃什么随便点！”
“当然了！看我今天一晚上把你这个月工资吃掉！”
正嬉笑间，走在最前的纪云舒停下脚步。
不算宽敞的格子间走道里，他们和桑总狭路相逢。
桑原穿着上午评审时的深蓝色西装外套，没打领带，白衬衫随意敞着前两颗扣。
站在他们面前时，有种自然流露的领导风范。
“干什么去？”他看着纪云舒问。
赵思莹从后面冒出头来：“我们三个去吃饭。”
张政一不好意思地笑笑：“感谢公司给我延长一个月实习期，我请她俩吃个饭。”
纪云舒点点头。
桑原看着她，心里痒痒的难受。亏他谈完商务，早早回来想接她去约会，谁知人家有约了。
牵手是有瘾的，今天还没有牵过。
今天还没有单独相处过。
场面有点安静，赵思莹歪头好奇道：“怎么了桑总？啊，”她给张政一递了个颜色，“要不您也跟我们一起吃？”
赵思莹后知后觉地想，她来公司时间不长，但是听说桑总非常平易近人，工作时间之外，都和大家朋友相称。
“啊？”纪云舒先惊叫一声，莫名显露几分抗拒和嫌弃。
桑原冷眼看着她的反应，对赵思莹说：“不用了，你们吃。”
说完他便越过他们，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短暂地小插曲后，三人虽感莫名其妙，还是继续结伴走向电梯口。
这时，纪云舒的手机嗡嗡一声。
她点开微信消息，看到刚刚拂袖而去的桑原发来的四个字。
“去哪吃饭？”
纪云舒不动声色，啪啪给他回了四个字。
“这你别管。”
*
露天的烧烤排挡。
三个人满满当当点了一桌子烧烤，小龙虾，爆炒，还有一堆串，几瓶啤酒，一副要大快朵颐的样子。
纪云舒因为此前的拉肚子经历，还心有余悸。不敢太放肆，吃素菜和毛豆居多。
喝了点酒，几人越聊越投机，赵思莹就讲她做编剧时的有趣但艰苦的经历，张政一讲他毕业求职的困顿和家庭供养他的不易。
纪云舒大多时间都做一个倾听者，偶尔开解几句，偶尔共鸣几句。
最后张政一认真看着纪云舒：“今天听你说，是经历了山洪想到的那个创意？”
“对。”
“我小时候也经历过，我还记得我坐在屋里的桌子上，我妈我爸就一直在门口，不停地把涌进来的水舀出去。”回忆起来，张政一仍然会感到后背发凉。
“嗯，我也是第一次经历，就觉得人在水火面前，真的无能为力。”
“你在哪里遇到的山洪？”赵思莹问。
“椅岭，你们可能不知道。不太出名的地方。”
“哦，你就是为了写《青绿江山》，专门去的呗。”
“对。”
张政一遗憾：“确实还是亲自走走，见见实物容易有灵感呀。早知道我咬牙去趟敦煌了，肯定会有不一样的灵感。”
“就是就是。”赵思莹给他股劲，“你又不比我们差在哪。”
“主要我刚毕业，没什么钱。”张政一挠挠头，“我们这个专业，不读到硕博很难真的有用。所以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失去它，我没信心再找到更好的了。”
纪云舒却被张政一提醒，说到钱，她还没有跟桑原算账。
AA制的那个算账。今晚回去让他算一算。
“加油，你肯定能留下来。”赵思莹给他打气。
“嗯，加油。”纪云舒也赶忙说。
三个人一起碰杯。
纪云舒有些微醺。她嘴角扬着一点笑意，想，她以前并不是一个能结交很多朋友的人，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学会了融入大家，维系友谊呢？
恋爱综艺吗？
那应该是认识桑原后吧，他像她的福星一般。她没想到自己在硕士的尾声期，和三个舍友真正成为了没有心结的好朋友，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适应职场，没想到能从零开始做动漫编剧，并且乐在其中，感觉有用不完的灵感和能量。
*
三人吃喝尽兴，已经十点多了。
张政一毕竟是和两个女生，也没随心所欲地喝，而是保持着清醒，打了辆出租车分别送两个女生回家。
先送下的是赵思莹，然后是纪云舒。
将纪云舒放在她的小区门口后，出租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张政一拦住了师傅。
“我就在这儿下车。”他将钱扫过去后下了车。
今晚的烧烤已经花了好几百，再打车回家太奢侈了，他准备去附近坐地铁。
地铁站要再次路过纪云舒的小区门口，张政一特意磨蹭了一会儿，感觉纪云舒肯定已经回去时，才朝那边走过去。
他扣着外套的帽子，在路对面，尽量压低头走。但经过她的小区门口时，还是出于某种心理作用，转头看了一眼。
接着，他愣在了原地。
纪云舒没有回家，她在小区门口站着，面前立着一位身材高峻挺拔的男子。她朝那人挥手，正要转身，男人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顺势带进了怀里。
眼前暧昧的一幕让张政一震惊不已。
因为那男子的背影，他非常熟悉！
正是今天在评审会上，非常不客气地否定了他的——桑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