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有人来接,刘邦当然也有人来接。

    但是这些人不是刘邦的家里人。

    刘邦看着路旁等着他的樊哙和萧何,突然自嘲笑笑,他也是做梦,他父亲和大哥怎么可能过来接他。

    樊哙性子最急,看着刘邦慢悠悠走,赶紧三两步走过来拉着刘邦问道:“哥哥,怎么走的那么慢,他们都快走光了你才出来。”

    刘邦伸手指指自己脑子,一半打趣一半认真道:“走得慢才能不让脑子里的知识洒出来。”

    樊哙听了觉得有道理:“哎呀,怪不得我上午听的课现在都忘了,原来是因为走得太快了!”

    樊哙挠挠头想了想说道:“那明天再上课我也要走慢些。”

    已经和他们混在一起的季婴从萧何后头冒出头来说道:“哥哥,你那脑子就是坐那不动知识也会从你脑子里洒出来,人家教了二十个字你才记住一个。”

    樊哙大怒:“好小子,敢打趣哥哥我,看我扒了你的皮。”

    两个人就这样追逐打闹起来。

    当然是打闹,樊哙要认真起来,季婴那小胳膊小腿上根本抗不住。

    两个脑子不行的人走了,剩下两个脑子好的人就开始谈正事。

    “这学宫如何?”萧何往日平淡中的语气也带了几分热切和向往。

    他已经是秦吏了,这培养新秦吏的新学宫没有他入学的份。

    当然学习科伦亚语和进稷下学宫的资格他是有的,只不过他不在大秦学宫学而已。

    毕竟他得上班。

    而且全日制和非全日制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他很羡慕刘邦。

    被萧何羡慕的刘邦甜蜜又苦恼。

    刘邦先是说了一下新学宫的甜蜜之处。

    干净整洁的屋子,透明严实的窗户。

    新奇的桌椅,白洁的纸张。

    听的萧何很是感慨:“这可比当年我在学室好多了。”

    萧何回想自己当年在狭隘漏风的室内瑟瑟发抖的学习就一把心酸泪。

    法家有自己的一套教育方式,郡县普遍设有官学——学室。

    学室中的学生称为“弟子”,弟子的来源有一定限制,大部分都是秦吏的亲属或者由秦吏举荐担保的良人才可以去学室学习。

    弟子在学室中,要学习书写、驾车、击剑、射箭等,大概就是儒家“君子六艺”去掉不实用的东西。

    而且因为学习的目的是为了入仕当官,学习的东西里根本没有诗词歌赋,最重要的学习内容还是律法。

    但是即使这样去掉了大部分不实用的知识,弟子的学习压力还是很大的。

    在秦国,律法可不是百年不变的,商鞅当年就明确说了: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必法古!所以秦律每隔几年都会进行损益填补。

    法律经常更易,却没有现代化的传播手段,只能依靠人工传抄律条。

    文言文那种简洁的语言,有时候只要抄错一个字,意思就会大不一样。

    再者,若是律令已变,下面的人却不知道,还在沿用旧律,产生了冲突,然后上诉到上级司法部门,岂不糟了?

    占用的司法资源先不说,这样会让大秦一直努力建设的信用破产的。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从商鞅变法伊始,就专门设置了“法官”,来保管和核对法律,以及提供法律咨询。

    每年咸阳更改的律令,都要在“禁室”存放,平时大门紧锁,严禁任何人出入。所有律令都被封存起来,若是有人擅自进入或者删改一个字,就会被以死罪论处。

    禁室只在每年十月份开启一次,届时御史府会传唤各地法官,让他们来核对法律条文,并带着更改的新律令返回地方,向各级政府传达中央精神……

    学室的弟子要等着各地法官带新律令回来,对照着竹简自己抄一份,然后捧着自己抄写的那些律条,背呀背,在寒风中背诵在烈日下复颂,直到背的滚瓜烂熟,刻在脑子一样。

    学了一年的弟子会8在每年三月份,去主吏掾那里接受考核。

    考过之后就由国家分配就业,被任命为国家低级公务员,步入仕途,不必像其他人一般,在战场上砍头颅换功爵为吏。

    考不过就重头再来。

    这考试教材年年换,重点年年变,谁能受得了啊。

    而且考试内容可是与主吏掾对答,不是纸面考试。

    这可以算得上是最早的公务员面试了。

    萧何想想当年的面对主吏掾的压力就胃疼。

    刘邦倒没有这种压力,他一向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不可能怕主吏掾,但是他的压力比萧何大多了。

    萧何面对的竞争对手只是学室的弟子。

    刘邦面对的竞争对手可是一整个郡县所有认字的良人。

    虽然大秦唯一官方学校只有学室,但是这不代表大秦没有其他认字的途径,诸子百家的传人,退休干部在民间开办的扫盲班,还有和刘邦一样自学然后找门路准备举荐考试做秦吏的。

    学习风气相当好。

    就是大秦最低等爵位的家里都会培养子弟认字读书,毕竟大秦法律那么严,你要是个法盲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死的。

    燕赵那种游侠遍地的地方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死的他们非常好学。

    所以刘邦现在的压力很大。

    之前的竞争对手都是一群不成器弟子,你懂的,考了好几年已经意志消沉的那种。

    但是现在大秦学宫一出来,只要是良人就能进来学习,参加考核,刘邦就没那么自信了。

    尤其是在上过一堂课之后,刘邦更是认识到了律法是多么变态。

    历朝历代的法治从来都不是说按着法条来判谁对谁错,错的打死,对的留下,如果事情真是那样就好办了。

    绝对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不再是儿歌,而是一个人人都唱的切实反映现实的歌曲。

    但是现实生活中人人都愿意给犯错的人一个机会。

    所以判决成了一个非常难办且非常严谨的事情。

    即使是律法最严峻的秦朝也是没有把所有犯人都一口气砍了。

    王者之政莫急于盗贼,何谓盗贼?窃货曰盗,害良曰贼。

    秦律对待盗、贼极其重视,惩罚极其残酷,最轻也是黥面,然后打到土木工程队里为大秦建设添砖加瓦。

    但是其中盗就有分很多种判法。

    没错,大秦也分既遂未遂,主观客观,犯罪终止。

    打个比方,盗律在针对溜门撬锁的小偷,只简单地写了一句“抉籥(yuè),应赎黥”,也就是抓到了就在你脸上刻一个永远洗不掉的小偷刺青,但是你如果愿意花钱赎罪,这个刺青可以免。

    可实际操作时,却有好多种判法:

    撬门锁目的在于盗窃的,未能撬开就离开或未撬开而被拿获,未遂也算作犯罪,判赎黥。

    对于既遂的,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撬门键目的不在盗窃的,已开的才算盗,判赎黥。

    如果撬门目的不是盗窃,而且还未遂,那么罪犯是否具有主观故意“欲”,将成为量刑的标准,罚二甲以下。

    刘邦上课听到这都要疯了,撬别人家的锁,目的却不在盗窃,那到底是想干嘛?进去替人家洗衣服吗?

    至于分那么细?撬门的就应该都黥面,连赎都不让他们赎才对。有些被学习压垮的刘邦这样疯狂的想着。

    萧何看清刘邦不羁外表下深藏的不安,叹口气说道:“这还只是我们这一个县,而且只是第一天,等着消息传出去,会有更多人来从其他县赶过来的。”

    一个郡下设十县左右,嬴政只让章邯在三十六郡郡城修了三十六座大秦学宫,这哪里够满足嗷嗷待哺的求学弟子。

    未来只会更多人来学宫求学。

    这个问题已经被三十六郡各地的郡守反应上去了。

    李斯和王绾连夜面见嬴政,申请立刻多建大秦学宫,争取做到一县一个才行。

    嬴政也是没想到民间居然有那么多人认字懂法,中等学宫都快装不下了。

    原本带队在澳大利亚打地基的章邯连夜被嬴政叫回来紧急加建新的大秦学宫,争取一县一个。

    章邯领命之后挎着脸飞走了。

    莫依看着垮着脸的章邯都替他自己感到心疼,这连夜加班的加的,孩子小脸蜡黄。

    而且这种大规模的建学宫也让莫依很担心,“修那么多,之后怎么办啊?”

    你有那么多职位给他们做官吗?

    嬴政这次不敢再托大,根据各地郡守报上来的人数放大十倍仔细算了算,然后对比了莫依给他的世界地图:“应该够。”

    世界那么大呢,本地塞不下了,到时候就全撒出去做官。

    “他们能愿意背井离乡?”莫依这样问。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开疆拓土的功劳啊!”嬴政惊讶。

    “而且有了师父你的传送门,回家探亲也是很方便的事,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不愿意就不愿意,那么多人总有愿意的。”

    嗯,他们泱泱华夏从来不缺人。

    你们不愿意干就滚远点,给别人让路。

    除了这个问题之外,新建的大秦学宫还有很多其他问题,但是大多数都被李斯给解决了,呈到嬴政面前就是奏折,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两件事是特殊到需要嬴政决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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