橖澈稳稳当当地落在客栈的窗子上,小心翼翼地掀起自己的袖子看那女罗刹给他落下的一鞭子。

    月光下,他居然在袖子下看到了他毫发无损的皮肤。

    怎么会?明明被她抽到了左臂,怎么会没有鞭痕?

    橖澈拿出匕首,在手背上划了一道,血液从皮肤中缓缓流出,他等候片刻,伤口并未愈合,他召出龙血池,将手伸进去,伤口才开始愈合。

    “我方才明明没有用龙血池……怎么会没有鞭痕呢?”橖澈触摸他的左臂,倒是还有着方才的痛觉。

    灵渠山这边,白笙带着一众弟子来到了长老堂。

    堂上聚集了一众人。

    掌门周贺率先发话:“卿何来了。”

    白笙仓促地对堂上各位行礼,然后对掌门道:“卿何不慎让那贼人跑了,请掌门责罚!”

    无厌长老却对她没有好脸色:“这第一次守山门就出岔子,你还不如回去多闭关几年。”

    周贺袒护道:“无厌,你说话怎么也没个分寸,再说贼人不是没有闯进来吗?”

    无厌长老甩了甩袖子:“哼!如此年纪的小丫头也能当上长老,传出去也不怕咱们这灵渠山叫人笑话!”

    白笙迎上无厌啧怪的目光,沉着道:“论修为,卿何自认担着长老一职问心无愧。况且现下的要紧事是先找到那贼人,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这里兴师问罪。”

    话毕,白笙冲周贺施了一礼,就带着弟子离开了长老堂。

    “白笙!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无厌长老指着她的背影骂道。

    不知白笙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她没有回头。

    无厌长老座下的弟子江尊感叹一声:“四十六个字我还是第一次见卿何长老说这么多的话。”

    “你信不信为师可以让你以后只能说四十六个字?”无厌长老回头瞪向他这不争气的徒弟,“还不快去帮忙!白痴。”

    江尊先是:“信信信。”

    后来又是:“好好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场面是老子训儿子呢。

    周贺轻叹一声,让无厌长老入座。

    “白笙这丫头,还是年轻气盛。”无厌长老吞下一口茶评价道。

    周贺却笑了笑,说道:“我看啊,你就是妒嫉她天资卓越。”

    无厌长老被触怒,拍了一下桌子:“什么话!我一把年纪了,妒嫉一个小丫头片子作甚!她若不是有伏兮龙骨在手,掌门当初会收留她?”

    “我是为了那龙骨吗?我周贺是那样的人吗!”

    无厌心道:是是是,您多无私大义啊,下山伏魔从来不收钱。也不知道灵渠山怎么经营到现在的。

    江尊来到山门前的迷雾林,见到了正在布防的卿何长老。

    “弟子拜见卿何长老。”

    白笙看一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尊犹疑片刻,开口道:“以卿何长老的修为……那贼人的武功恐怕是罕见。”

    白笙不自知的抿了抿嘴:“我并未见识过他的武功,他是以极高的轻功逃走的。”

    轻功尚能如此,那人的修为必然不低,此番只身前往却又不与她相搏,想必……是为了什么东西。

    想到此处,白笙眉间一蹙,对江尊道:“听声音是名男子,他走时我用伏兮抽中了他的左臂,此事不宜声张。”

    “长老可是怀疑那贼人会以新弟子的身份混进来?”

    白笙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江尊立马正身严肃道:“长老放心,弟子明日会严加排查。”

    能轻而易举地穿过迷阵,还能破开灵渠山的结界,这人的身份不一般。可怖的是,他们并不知晓他的身份,更不知晓他身后是否有着庞大的组织。

    客栈里,橖澈盯着自己的左臂研究了半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由于聚灵珠的作用,他可以彻夜不眠,此刻除了打坐,他什么也不想干。

    橖澈盘腿在床踏上聚神,周身索绕了一团黑气。橖澈后知地发现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他想睁眼却怎么也醒不来。

    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橖澈感觉到一口淤血积在胸口,压得他心神不宁,全身的经脉都在紧绷着。恍然之间,他的意识进入到了一个虚无之境。

    橖澈睁眼看了看四周,他站在一个水境上,周遭是无边无际的白色。

    他轻声道:“什么鬼地方?”

    竟真的有声音回复他:“橖澈……你终于来了,吾已经等了你很久。”那个声音语速极缓,却浑厚地让他心颤。

    橖澈问:“你是谁?如何知道我的名字?我为何会在此地?”

    “吾乃秌郯,这里是虚无之境。”

    “上古蛟龙?不是已经身陨了吗?”橖澈想到了那一方龙血池。

    “上古时期,吾确实已经身死,这只是吾的一缕残魂。”

    “那我为何会出现在此?”模澈不满秌郯那急死人的语速,更不满他回答问题只答一半的毛病。

    然而这回,秌郯沉睡了过去,橖澈被一股强大的推力赶出了虚无幻境。

    他在床榻上重新睁开眼,天色刚刚亮起。

    原先紧绷的筋脉此刻变得通肠无阻,橖澈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巧。

    他低头一看,黑色的衣衫上沾了一抹腥红,那是昨夜郁结在他胸口的血,他竟也不知是何时将这口血吐出来的。

    他正要召出龙血池,门口就传来了司空慕的敲门声:“橖兄,你起了吗?要不要一起去用早膳?”

    橖澈倒是忘了这货的存在,他放下手,朝门外说:“好,你先去,我换件衣服就来。”

    橖澈听着司空慕离开的脚步声,利索地毁掉了那件染血的黑衣,换上了昨夜那件浅蓝色长袍。

    司空慕在楼下要了四个包子,四个肉饼,还有两碗羊肉汤。果不其然,橖澈一下楼就招来了一群人的目光。

    他耳力好,听见他们的谈论:“诶,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这样俊俏,长大了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

    难道长得好看的都成了祸害?之前在萧州,他是满脸塘泥的小渔夫;在鬼煞营,他也是以布遮面。

    这突如其来的褒奖跟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凑,让他心里很厌烦。

    司空慕见他下来,连忙招手:“橖兄!我在这儿。”

    橖澈见到他,疾步走了过去,好在司空慕选了个角落的位置,橖澈在他对面坐下来,背对着众人。

    司空慕没有眼力见地跟他讲:“真是可惜了,起得晚了只能坐在这边,白白浪费了趟兄你这大好容貌。”

    拿他的脸给别人观赏才叫物尽其用吗?橖澈脸色沉下去,端起羊肉汤饮了一口,脸色登时比煤炭还黑上三分,便把碗放了下来,碰也不再碰了。

    羊肉汤太腥。

    然而司空慕却觉得羊肉汤很鲜,见橖澈不吃,便问道:“你怎么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么?”

    橖澈谎话一编就来:“嗯,认床。”

    司空慕边吃边点头,嘴里的包子还没有咽下去,又拿起一个肉饼往嘴里送,口齿不清地对他说:“休息不好才得吃饭,给你个饼吃。”

    他把肉饼递到橖澈面前。

    方才不曾留意,橖澈现在才注意到司空澈竟然要了肉饼。

    橖澈闻见肉饼里散发出来的肥肉的味道,恶心的捂了捂嘴。司空慕发现不对劲,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橖澈心中再次冒出想掐死他的冲动,他忍住恶心,对他道:“无妨,我只是……不太喜欢吃肉。”

    他想到了粟嵘。

    这违心的话一出口橖澈就后悔了,他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几顿,小时候看别人吃都馋的流水,莫非以后在这货面前他都不能吃肉了?

    不,没有这种可能。这傻小子肯定不能通过灵渠山的考核。

    司空慕可惜道:“啊……难怪你这么瘦,可是这饼真的很好吃啊。”

    橖澈把目光从他油乎乎的手上移开,不耐烦的催促他说:“快些吃,辰时要去灵渠山考核,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司空慕端起羊肉汤把嘴里的食物一并送下肚,擦了擦嘴说:“对对对,况且我那驴跑的还慢。”

    橖澈瞪了瞪眼:“你还要骑驴?”

    “那不然呢?总不能让它自己走回萧州吧,我可是个负责的好主人。”

    橖澈心中暗骂:谁在跟你讨论负不负责,若是误了入山时辰,我一定杀了你给我负责。

    “不行,你把你的驴留在这里,然后买两匹马去。”橖澈吩咐道。

    司空慕连忙摆了摆手说:“不行不行,我小时候被马踢过,我可不敢骑马。”

    橖澈恶狠狠地瞅了那头蠢驴一眼,突然很想让它也踢司空慕一脚。他走出客栈辨了辨太阳的方位,硬声道:“来不及了,我带你走,保你没事儿。”

    司空慕还没反应过来他是要和自己同乘,腰上的钱袋就已经被橖澈夺了过去。

    橖澈对小二说:“牵一匹跑得最快的马过来。还有这驴……记得喂。”

    他顺手把钱袋一扔,牵过一匹黑马走来。

    “橖兄,你我同为男子,共乘一匹马是不是不太……”司空澈的“合适”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橖澈一把拉上了马。

    要不是因为你的那点破钱还有点儿用,你以为我愿意带你去?给你多大的脸了?等我任务结束拿到赏金,看我不拿钱砸死你。

    橖澈冷声回应他:“别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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