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劳累过度的橖澈终于能有机会睡个懒觉,日子变得充实之后,睡眠质量都提升了不少。尤其是少年人正当长身体的时候,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

    如果不是忽然有人来敲门的话,他大概能睡到下午。

    橖澈被敲门声吵得清醒了几分,眼皮上感受到阳光后猛然从床上坐起,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起晚了,师尊要抽人了!

    然而他衣衫不整的地打开门之后,看见的却是沈青依。

    橖澈拢了拢衣衫,在院子里扫了一眼,没看见师尊的影子,于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青依见状连忙撇开目光,轻咳了一声说:“你还有心思睡觉?你师尊昨天为了让你出气打了从波他们,现在正在演武场领罚呢!”

    橖澈听完她的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连忙去穿鞋更衣,急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谁罚的她?”

    对比了一下,沈青依还是觉得自己在药王峰的日子过得比较舒坦。由于橖澈的好师尊维护着,今日演武场的几个关键人物除了他没在场,其余的几乎都到齐了。

    若不是鞭刑打到一半的时候,她家师尊时礼长老实在是有些心疼自家师妹,也不会贸然让她来寒叶峰寻人过去。

    时礼知道,按照白笙的脾气,若是打定了主意要瞒着,那她家小徒弟是不会知道一点风声的。喊橖澈过去估计作用不大,但起码得让他知道白笙对他的好。

    于是沈青依靠在门框上,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是从波去掌门那里告状了啊!不过掌门没说要罚,是你师尊自己主动请的罚。她原本就是灵渠山掌管刑罚的长老,自然要以身作则,你不知道吗?”

    橖澈眉心紧蹙,要罚也是罚他,谁要她一声不吭的去当这个烂好人了!

    等赶到演武场的时候,白笙是背对着他们的,三十道鞭刑只剩下最后七道。

    执刑的是无厌长老的大弟子江尊,白笙原本素净的白衣已经被染红了大半,但她仍然跪的笔直,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来。她整个后背早就皮开肉绽,哪里还有落七鞭的位置?江尊有些无从下手。

    橖澈现在才知道那把伏兮真正的威力,之前因为偷懒被抽的时候,白笙怕是连半成的威力也没使出来。

    “住手!”橖澈疾步跑上去,拦住江尊即将落下的鞭子。

    白笙闻言转身,蹙眉问道:“谁让你来的?”

    凑近了一看,她额角上早就浸满了汗珠。原来不是不疼,只是白笙太能忍了。

    橖澈握紧了拳头,没有回答白笙,而是对江尊说:“剩下的,打我。”

    从波受了昨天的气,今日恨不得让橖澈死在演武场上,于是添油加醋道:“只打剩下的怎么够?!”

    时礼朝他的方向瞪了一眼。

    病秧子长老虽然平常客客气气地,不过关键时候这眼神刀也是够用的。

    从波顿时收敛了几分,沉默不语了。

    白笙气息不稳,但却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严厉一些,对橖澈说:“胡闹什么?滚回寒叶峰练功!”

    她生怕牵连到他身上,以橖澈现在的体质,要是挨上几鞭淬了灵力的伏兮,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橖澈难得不听话,直愣愣地在她身旁跪下,十分坚定地对周贺说:“掌门,这件事情本就因我而起,人也是我打的,与师尊无关,要罚就罚我!”

    周贺还没开口,白笙又抢先一步说:“是我没教好,理应罚我。”

    周贺也是心疼白笙身上的伤,于是严肃道:“剩下的……就打橖忆怀吧。”

    江尊领了命,不顾白笙的阻拦,将剩下的七鞭子抽在了橖澈的脊背上,丝毫没有收敛力道。

    操!……这么疼的?!

    橖澈舔了舔被他自己咬出血色的嘴角,转头看向白笙。后者面色不改,前面的二十三鞭,她怎么忍下来的?

    领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罚完自然也就散场了。

    白笙躲开橖澈伸过来想要扶她的手,走到时礼身边冷声道:“师兄如今管闲事都管到寒叶峰上面来了。”

    沈青依可不像时礼那般能忍,对这不识好歹的人直言说:“卿何长老,师尊也是关心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出言反讽?”

    白笙没有跟她计较,倒是时礼冲她说了句闭嘴,然后又咳嗽了几声,又对白笙说:“师妹要不要去药王峰养伤,我那里有不少好药材,对这伤……”

    白笙看也没看他一眼,说道:“不必了。”

    说完就带着橖澈离开了演武场。

    沈青依给时礼拍了拍背,有些好奇地问:“师尊,您跟卿何长老是怎么回事?哪有同门师兄妹这么针锋相对的?”

    时礼叹了口气,望着白笙离开的方向喃喃道:“她是记恨我,也记恨师尊。”

    见他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沈青依便也知趣的不问了。

    时礼拿出一个药瓶对沈青依说:“把这药送去晚枫阁吧,她虽用不上,也得给那小子治伤。”

    白笙走在前面,身后的血就没停下来过,走一路滴一路,跟脚印似的。

    橖澈有些愧疚,于是在她身后问道:“师尊……要不要我背你?”

    白笙忍着痛意说:“不用。”

    橖澈盯着她的背影,良久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向前走。

    白笙有所察觉地回过头,像是能明白橖澈的心中所想,于是说道:“没少罚他们。一人挨了五鞭,为师亲自掌的刑,没收敛力道。”

    这样就算是替他报仇了。

    橖澈听了这话,心里不知道什么感受,被人保护的感觉很奇妙,只是忽然很想把方才看好戏的那些人全都抽一遍。

    “师尊不该替我受罚。如果是我去领罚也不过就是五鞭子,师尊去的话,却受了三十鞭......”橖澈借题发挥,两滴眼泪落的恰到好处。

    白笙什么硬话也说不出来了,朝他走了几步,然后缓和了声音说:“为师没事。你现在受不了伏兮的威力。若是生出灵根以后还有人来挑衅你,尽管打回去,到时候要领罚为师绝不拦着。”

    橖澈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带着关心的语调问:“师尊你疼不疼?”

    白笙摇了摇头。

    说实话,比起她自己,其实她更担心橖澈受的那七鞭子。

    “你转身,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说道这个,橖澈正觉得奇怪,当初闯山时白笙就用伏兮抽了他一鞭子,切切实实是抽到了胳膊,然而他回客栈时却没有发现伤口。

    而如今这七鞭子抽在背后,橖澈当时就伸手摸了摸,还是只疼,没有伤口。

    伏兮好像伤不了他。

    不过橖澈不想让白笙起疑,于是就用江尊师兄手下留情的借口给搪塞了过去,到了晚枫阁也含糊说男女授受不亲坚持要自己上药。

    只是白笙一直强忍着伤痛,到了寒叶峰就去聚灵泉闭关了。

    橖澈得了机会,运转体内的灵气试着看能不能进入虚无之境。

    不过片刻,秌郯的声音果然传了过来:“想明白了?”

    橖澈没有理他,只顾问自己想问的问题:“我为何不会被伏兮所伤?”

    “伏兮......”秌郯的声音沉了几分,显得更远了,“是吾的龙脊。”

    “你的龙脊跟我有什么关系?”

    “吾存于你的灵识,它便伤不了你。”

    原来是这样。

    他忽然想到了白笙背后触目惊心的伤口,于是多问了一句:“龙血,能不能给旁人疗伤?”

    秌郯说:“若你准许,自然可以。”

    听完这话,橖澈立马打散了幻境,朝聚灵泉跑了过去。白笙为了上药,衣衫已经褪去,因为太疼就没有察觉到橖澈的脚步声。

    橖澈自小就见过无数尸体,男人的、女人的,在他眼里不过都长一个样子,因此也不知道避着点,径直走到了白笙的身后,看着那些鞭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轻声问:“师尊,疼不疼?”

    白笙被他的到来一惊,连忙把外衫披在了身上,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橖澈这会儿冷静了下来,他虽然很想给她用龙血,可是他该怎么说明这龙血的来历呢?于是拿起她放在一旁的药瓶,说:“来帮师尊上药。”

    方才分明是他说男女有别不肯叫她帮忙上药,如今反过来难道就可以了?

    白笙语速快了几分,问他:“你自己的伤都上好药了?”

    “上好了。”

    他连皮都没有破一下,哪里用的着上药。

    看出白笙的顾虑,橖澈扯下自己的发带蒙了眼睛,紧接着又拿过她手里的手帕,问:“这样可以吗?”

    “这点小伤,其实用不着......”白笙伸手去夺药瓶,却被橖澈抬手拦下了。

    “别乱动,弟子碰到别的地方就不好了。”橖澈将药瓶里的药倒在手帕上,对白笙说:“师尊趴下。”

    白笙见拗不过她家徒弟,索性就让他帮忙了。

    橖澈蒙着眼睛,看不到别的,自然也没看见脸颊染上绯色的师尊。

    手帕带着药粉按在白笙后背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吭声,但橖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发抖,于是减轻了力道,缓声说:“师尊若是疼就喊出来,这里没有别人。”

    怎么没别人?他不就是么?

    白笙偏要嘴硬说:“……不疼。”

    她还真是爱逞强。

    也罢,这次算他欠她的,有机会一定补偿回来。

    橖澈就没有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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