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透过雕花窗户洒在室内,夙瑶枕在玄霄肩头,一言不发。若是早知对琼华的伤害,她可以放弃望舒,放弃飞升,放弃许许多多无所谓的争端,甚至……放弃对玄霄的执念。

    她是真的很爱昆仑琼华,那里有她的心血,有她的青春。

    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看到乘风御剑,自在往来的剑仙就好生羡慕。到了及笄,作为家族中的长女,她本该继承父亲大祭司的职位,可是她太想去仙门了。父母成全孩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满足了他们的心愿。即便知道此去便会了了俗世尘缘,可是他的父亲秋风清还是借着向琼华弟子上贡铸剑材料的时候,为女儿提出了这个心愿。

    若没有南巫里国的大力支持,羲和望舒便无法铸成,青阳长老看到夙瑶在阴阳术上的造诣不浅,便劝说掌门师兄收秋梦瑶做了入室弟子,道号夙瑶。

    其实,那日太清真人所说的“若再纠缠,便逐出门派”,并非完全是气话。他也想过把这个大祭司的掌上明珠送回去,因为夙瑶已经学了多年的阴阳术,琼华派的炼气之法并不十分适合她。虽然夙瑶勤勉努力,但事倍功半,不如让他们骨肉团聚,免得她纠缠玄霄,让双剑宿主生分,影响飞升。

    只不过是夙瑶并不愿意离开。

    玄霄真不敢让夙瑶一个人独处了。她要是再去折腾出什么幺蛾子,那玄霄连个买后悔药的地方都没有。

    夙瑶素来守礼自持,自然反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奈何玄霄这人没有把礼法看得多重,他都能和云天青夙玉的儿子结拜为兄弟了,哪还会在乎这个?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慕容紫英不让她恢复记忆是正确的,就单纯围着他转,把心思全放在他身上不好吗?管什么东海深渊,什么琼华弟子?

    玄霄自嘲地笑了笑,可若真是绑着她关着她,不让她取回望舒和幻音宝盒,夙瑶郁结于心,生命也会随之枯萎。

    他低估了琼华在夙瑶心中的地位啊。

    第二天早上,玄霄扶着夙瑶来到集市,在一家衣料坊门前驻足。

    这里卖的是上好的丝、帛、绸、绢、织锦,客人挑选好料子,可以直接让师傅量体裁衣,也可以拿回去自己做。

    衣坊的老板看到有生意上门,忙催促女儿出来接待客人。

    他的女儿笑盈盈地问:“二位喜欢什么颜色的?”

    天哪,这是……夙莘的转世?玄霄看到对方和夙莘长得一模一样,差点儿直接喊出“夙莘”两个字。

    夙瑶指了指一块月白茧。纯白如雪,是她最钟爱的颜色。

    “做襦裙,还是曲裾呢?”

    “你决定好了。”夙瑶笑了笑。

    “嗯……做成齐胸襦裙好了。然后,我再给你配一块牡丹绣花的里衬。名花配倾国!就让我给你做……可以吗?”不知怎地,她觉得这位客人好漂亮好有亲切感,有一种想和她交朋友的冲动。

    “当然可以了,小瑾。”夙瑶很庆幸,夙莘师妹没有被她连累。

    小瑾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大家都说小瑾的针线活做得最好。”夙瑶还记得夙莘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若有来生,我定要做个寻常女子。小瑾,就是夙莘希望的样子。

    “呀——”小瑾惊呼:“你是不是生病了?”她发现这位客人双手冰凉,神色疲倦,好像是气血不足。

    “你怎么照顾你夫人的啊?”小瑾心想这么漂亮娇媚的大美人,你也不好好珍惜。

    玄霄的灵力至刚至阳,过于霸道,不若水系灵力那么能润万物。所以他只能每日为她输送一盏茶的灵力,先助她稳定魂魄。

    玄霄表示冤枉,他倒是想让夙瑶好好运功疗伤,可夙瑶偏要出门。搞半天,原来她是为了见夙莘的转世。

    “不碍事,只是先天体虚。”这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当初她设计韩菱纱,现在轮到她自己尝尝这种滋味了。

    人说西子蹙眉捧心,是世间绝美。小瑾觉得这位客人也是一样。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真让人想捧在手心里呵护怜惜。

    等小瑾量完以后,夙瑶拿出一锭金子。

    小瑾连连摆手:“这,我可找不了啊……”当下金价很高,一两金子能抵二十两银子。

    “不用找。”阴阳术的第一层就是炼金术,夙瑶不缺这些。

    小瑾瞪大双眼,这也太有钱了吧?这锭金子可以换二百两纹银,是店铺好小半年的收入。

    “要不然,你再挑几块布料……”她是个实心眼的姑娘。一套衣服就赚人家二百两纹银,那岂不成了奸商?

    夙瑶下意识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若是拒绝了,小瑾又不会安心收下,只得回复:“你帮我选吧。”

    “青色,淡紫色,浅粉色,石榴红,再加一个蔚蓝色。姐姐,你这么好看,一定要多做几套!”话一出口,小瑾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见面,她就喊人家姐姐,也不晓得人家会不会觉得她失礼。

    “好。”夙瑶点头。

    “我几天就能做好!”

    “不着急。”夙瑶不想她劳累。

    “你可以初六以后来取。”小瑾打包票。

    “嗯。”夙瑶随玄霄出门。

    夙瑶很想和她相认,可小瑾毕竟不是夙莘。轮回已忘,又何苦让她想起这些?更何况,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再见了,小瑾。保重啊,小瑾。

    愿你至亲俱在,至爱平安,生生世世喜乐无忧。

    小瑾收了钱,才想起还没问对方姓名,立刻就追出去,但那两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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