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

    这声音恍若来自天边,带着些许熟悉,唤醒她心底最深的记忆,这样急切,又带着丝丝担忧,到底是谁在这般唤她呢?

    宋蘅恍惚睁开眼,隔了这么久,终于目能视物,朦胧下她有些看不真切,只看见一袭如昔白袍和一轮模糊轮廓,分外眼熟。

    她睡了很久很久,又看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仙君。”

    “——”

    席玉君乍然失语,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这称呼也低得很,可他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他注视着这双盈盈眼眸,她在看他,却又分明不是她。

    正如那日阴境,坤阴镜上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一刹那,他的心底蓦然刺痛,犹如被一根针猝然刺下,再难忽视,他不得不承认,原来他是一直如此的介怀。

    可是,为什么呢。

    他的手落下又抬起,紧紧抱住她,可是他仍然不愿放手,头一次,他正视了自己的内心,他确实饱含私心。

    他的眼神深邃而深沉,只是看着她,宋蘅一时迷惘,这样的眼神她亦不是第一次见,那位仙君常常如此看她,她甚至因此产生错觉,可笑的是,她等来的是最无情的一剑,险些死在他手中。

    她彻底清醒了,认清了眼前的人,是席玉君。她悄然松了口气,稍稍安下心来,向他笑道:“玉君,你终于来了。”

    她等了好久,索性他来不来都无甚干系。

    那样如约而至的郎君,她从来都没见过。

    无论是谁,都会失约。

    看见她如此虚弱,气息奄奄,却还一脸淡然,笑得温柔,席玉君伸手,抚上她眼角,深深地看着她,为何,这里面没有半分责怪、半分怨恼,她是否,从来都未曾期待过他?

    宋蘅笑容顿敛,席玉君从来没有对她这样过,如此明显外露的可谓亲昵的举动,她蹙起眉头,很是不解,她偏头躲开他的手,问道:“玉君?”

    席玉君立时惊醒,他迅速收回手,紧握成拳,不动声色地佯装无事道:“可还安好?”

    宋蘅摇头。

    她身上一点也不痛了,灵气游走全身,滋养百骸,看来是他出手帮她疗伤了:“多谢玉君。”

    “你我何必言谢。”

    他顿了顿,终于问她:“我是否同你一位故人十分相像?”

    宋蘅哑然。

    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只是歪了歪头,并不明确地答道:“大约是吧。”

    席玉君默了默,略有踟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并未容她敷衍揭过:“那位故人,是谁?”

    不是这样的。

    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可是那样更深的问题,他不敢轻易问出口,无论是对宋蘅,还是对于他自己,仿佛是个不可言说的禁忌,其中包含了他怎样隐秘的心思,他也不得而知。

    宋蘅不想多提,眼神沉了沉。

    “是我的一位仇人。”

    “仇人?”

    “往事休提。”

    她推开席玉君,站起身,又蒙上那样一层面纱,神魂在缓慢恢复着,并未毁损根本,而丹田中的妖丹正吐纳着灵气,贮存灵力,她终于有了一战之力。

    是恩人,也是仇人。

    更是她曾那么一厢情愿地爱慕着的心上人。

    纵然她不愿提及,但这副模样已然说明了一切,那位故人绝不仅仅只是故人,况且,能称为仙君之人绝非泛泛之辈,定然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席玉君眉头紧皱,到底是哪位仙君?

    目前修真界中并无仙君。

    他心中忽然一时焦躁难安,无端惹人心烦意乱。

    “宋师姐。”

    檀月看见宋蘅出来,双眼一亮,小跑着上前,上上下下地将她仔细打量一番,确认她安好后才放下心来:“这段时日我好担心你。”

    她神色真诚,眼中关切做不得伪,宋蘅拉拉她的手,温声道:“是我不对,让师妹如此忧心,眼下我既已脱困,师妹可安心了。”

    檀月笑道:“我真希望宋师姐能一直和我在一块。”

    在她眼中,宋蘅温和良善,为人宽和,不疾不徐,没什么架子,好相处地很,而且,和宋师姐在一起,总让她倍感亲切,忍不住想依赖。

    纵然此时的宋蘅并没有露出那般厉害的修为。

    同檀青相比,明笙笙的脸色就要冷淡得多,她咬了咬唇,颇有些高傲:“可不是我故意害你,我也一同落入妙音阁内。”

    “此事同明师妹无关,何来怪罪。”

    明笙笙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她在这几人中讨不了好,也懒得多言。

    厉沉云看着她,眸色深深,有很多话要说,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宋蘅,宋蘅同他对视一眼,向他走去:“也多谢厉师弟相救。”

    厉沉云:“是大师兄修为高深。”

    他总是慢席玉君一步,然后一步慢步步慢。

    宋蘅看着他:“厉师弟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眼里,师弟锐意进取,不输分毫,在我心里,再没有旁人能胜过师弟。”

    厉沉云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他有太多太多想问的话,比如她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这次险些丧命,那些手段呢,又比如,挨了那些折磨,如今可还好?

    只是他不能说,他到底要以什么样的立场开口细细问询?

    初时不过是因着好奇与利益,可渐渐地,越发无法忽视她,正如那簇簇心火,就这般猝不及防地闯入他心中,就此扎根,而后愈演愈烈。

    他自己也分不清烧的是什么了。

    但他总归不愿意瞧见她受伤,也不愿意看见她总和席玉君在一处,真想她永远只待在自己身边,看他一步步变强,没有让她失望。

    只是一直一直,仅仅注视着他。

    简单的寒暄后,檀青切入正题:“眼下事不宜迟,诸位且想个法子彻底捣毁巡风山这样害人的场地。”

    方城次仍然紧紧抱着那一截枯枝:“我定不遗余力。”

    “巡风山势力众多,我们不过堪堪数人,难以相敌。”明笙笙站出来,她对那样的地方也深恶痛绝,实在肮脏,断不可留:“我这便去信父亲,让宗门遣人来助。”

    “此事可行。”檀青拱了拱手:“明师妹深明大义,我等就先等候宗门答复。”

    明笙笙立即动手传信:“还请稍作等待。”

    方城次按捺下心底刻骨的恨意:“好。”

    若是天玄宗不愿出手,他也要折返回去报复一番,决不能让何溪白白陨落。

    一行人悄然在黑市中埋伏了起来,暗中密切关注巡风山的消息,并未察觉有何异动,只是明笙笙送出的信宛若石沉大海。

    一日过去,了无音讯。

    三日过去,无人前来。

    明笙笙面沉如水,气急败坏:“定是有人阻拦了音信。”

    她不服气地刺破手指,以血于法诀上书写信件,势必要让宗内收到她的消息,决不允许有人动这等手脚阻挠她行事,更何况,话已出口,若是做不到,岂不是丢了面子,让人笑话。

    她气恼极了,压根没想过是宗门那边的问题。

    只有檀青心思更深,那些疑虑再次翻涌而上,随后便是感到一阵可笑,名门正派,扬的是自己的名,正的是外头的做派。

    五日过去,在众人再也无可忍耐之时,一封信件方才姗姗来迟。

    “速归。”

    寥寥两字,竟吝啬于提及此事。

    明笙笙脸色难看,密信在她眼前烟消云散,出了这样震动修真界的大事,缘何父亲毫无反应,仅仅只是催促她回宗?

    这样的动静瞒不过旁人,几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席玉君亦是略感诧异,不曾想过师尊是如此态度,天玄宗向来被视为正道魁首,第一仙门,正是如日中天,难道这样强横的宗门也惧于黑市势力?

    他的心中掠过一丝古怪,原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开始动摇,此番见闻实在有驳于他的道。

    但他不会因此而放弃。

    厉沉云:“我们自行动手。”

    “敌众我寡,难以摧毁。”檀青沉吟片刻,眼中戾气乍现:“不若广而告之,昭告天下,自有正道修士出手。”

    自诩正道之人自然无法视而不见。

    等到此事沸沸扬扬,必然要出来维护自身脸面。

    “可是,如何取信于人?”

    檀月忧心忡忡:“光是那阵法便难以攻破。”

    “我有法子破之。”

    方城次下定了决心,决绝道:“阵法不过依托山川地形,我可耗去全身修为移山倒海,斗转星移,阵法自破。”

    改天换地,实在令人难以想象,这并不是一桩易事,几人心下一沉,一齐看向他,方城次面色坚定,不为所动。

    “请全我之意。”

    他如此坚决,无可撼动。

    “既如此,我等便推波助澜一番,散播谣言,此地藏有秘宝,引人前来,再以方兄破阵,将一切公之于众,天下修士势必群起而攻之。”

    “可。”

    宋蘅默默聆听,她提议道:“以何秘宝为饵?”

    “妖心。”

    檀青脱口而出。

    妙音阁前阁主高娘子的妖心被制成了妖鼓,后又被席玉君一剑刺破,但泠雪尚有一颗妖心,他的妖心不知所踪。

    旁人不知,但宋蘅心知肚明。

    那颗妖心已被李清渺一剑穿透,生机断绝。

    可除了她,没人知道。

    尤其是那许多妙音阁弟子的身上,尚有禁制,而这禁制,宋蘅可出手仿制,假作发动,自然逼迫旁人折返探寻。

    先有高娘子妖心被炼在前,那么泠雪在后也不足为奇。

    她的丹田处尚有一颗妖丹浮沉。

    于她而言,自是不费吹灰之力。

    “我可从旁协助,假作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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