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元出世,举世皆惊,仙门觊觎已久,利益动人心,修真界再不复太平,各宗各派互有计较,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魔域自然并非无意,对于仙元他们亦是势在必得,但事情尚未下个定论,他们且坐山观虎斗,只等仙门狗咬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宋蘅无意卷入仙元一事中,于她而言,最重要的唯有报仇,她的身体好了个七七八八,万事俱备只缺庞大灵力,仙元并不是不可或缺之物,何况她从来就没有奢望过飞升,尤其是在这最后关头。

    她抬起头望向没有止境的高空,她能感觉到,她的报应已经不远了,雷劫降世,定然灰飞烟灭,将这些年的罪孽一齐清算。

    这便是她应得的结局,宋蘅平静以对,自落霞墟后的每一天,都是侥幸。

    炉火灼热,热气扑面而来,橘色的丹火在映照于眼底,噼啪作响,燃烧着她所有的怨恨与怒气,或许那其中也有些别的,但她已经顾不上了,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这一条,只待她踏出最后一步,经年的因果便可尽数消散了。

    连云天内无数修士紧锣密鼓地炼制着新药,药效强横,效果显著,宋蘅抬手,取出一小碗血液,掺杂了术法,尽数融入丹药中。

    林以真站在她身畔,紧紧盯着底下一片热气蒸腾,修士们似是不知疲倦地连续炼制着,他们身戴镣铐,不由自主,久居于连云天深处,无人善待。

    宋蘅瞧得分明,视线在那些枷锁上停留一瞬:“此等大事云主也敢交托于不忠之人?”

    “不忠?”

    林以真玩味地笑笑。

    他怎会不知宋蘅言下试探之意,但眼下他们同坐一条船,这点小事他也不介意吐露,林以真巡视底下成片修士,他们唯一的用处便是炼药。

    “这都是昔年碧灵堂的修士,炼地一手好丹,只可惜败在了自己的丹药上。”

    碧灵堂,曾在修真界小有声名,同各大宗门交好,但忽有一日,碧灵堂迁宗,门下弟子们叛宗的叛宗,遣散的遣散,于是碧灵堂再不可寻了。

    宋蘅眼神微动,心下思索,丹药一途用处可大地很,多少丹药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不出意料的话碧灵堂应是与虎谋皮,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被囚禁于此,不得脱身。

    林以真好心提醒道:“碧灵堂迁宗至巡风山,却也难逃败落,殿堂空置。”

    巡风山。

    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宋蘅自然不会忘记,巡风山上六座大殿,分别代表六分势力,已知一方是徐来殿,背靠徐若知,行事大张旗鼓,一方连云天,多做些诓骗哄人之事,为林以真把持,一方属于妙音阁,来源妖族,而被瓜分殆尽的则是碧灵堂。

    但尚有两方势力身份不明。

    宋蘅看着他,语气奇怪:“你是说仙门也参与其中了?”

    “正如你所料。”

    林以真笑道,丹药是根本,自然得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才令人放心,其他势力也是心照不宣。

    宋蘅顿了顿,轻嗤一声,没再说什么。

    左右她也没有心怀期望。

    “我听闻你曾为泠雪所伤,想必耿耿于怀,怎么如今却如此坦然,灵姬果然悲悯,心底良善。”

    “孤家寡人,何必追究。”

    他想将她也卷入这桩事中,好拿她当刀使,实在拙劣,语气讥讽,明里暗里地带着刺,但宋蘅压根不入套,一心一意只顾着吞食力量。

    林以真遗憾地摇摇头,叹道:“仙门有眼无珠。”

    一批又一批的灵丹出炉,由连云天出售,遍布各界,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此丹物美价廉,效力不凡,一经服用可增长百年修为,色黑味辛,热意满满,有利无害,是以格外紧俏,此丹名为通心宝丹,助人达成所愿,十分神妙。

    宋蘅盘膝打坐,她双眼紧闭,双手掐诀放于膝上,面目宁静,一袭黑纱从头笼罩至脚,神秘诡谲,丹田内的妖丹正在滴溜溜旋转,呼吸间灵力一放一收,借由丹药之力,魔种散布,造成一时虚妄,实则借由丹炎诀榨取寿数换取,只等由她来催动,届时自然毒发身亡,魔种如毒蛇潜伏盘踞于神魂中,蚕食本源。

    她与林以真一人一半魔种,无量天功由她提供,林以真无法阻止她,于是他在丹药的材料中动了手脚,一如巡风山大批药人那般,不少人倾囊相购,眼红不止,但仍然有人保持清醒,不为所动。

    “呼呼——”

    无形的灵气在聚集,宋蘅闭关不出,众人难寻她身影,一时间不少修士失望而归,他们听闻灵姬大名,正想求她赐下慈悲,却无法得见,实在可恨。

    “灵姬大人正在闭关调息,清理因果,待到业火除尽,诸位自可相见。”

    连云天管事笑眯眯道,安抚前来的众多魔修,他说的话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毕竟宋蘅已经完成了那么多人的心愿,想必确实应该因果缠身。

    “不知灵姬大人现在何处闭关?可有所需求?”

    人群中忽有人问道,管事瞧去,正见一身姿高挑,眉眼和煦的修士,他的神情不似旁人那般焦躁,反倒是十分闲适,仿佛胸有成竹,镇定自若。

    管事呵呵笑道,有些自傲:“灵姬大人可是我连云天贵客,诸位无需担忧。”

    “原来如此。”

    他温和笑笑,没有继续追问,信步离开了。

    管事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修士,又紧接着取出新得的丹药,不过瞬息功夫,全部卖出,底下碧灵堂修士们紧赶慢赶,却始终难以供应上。

    “炼多少便卖多少,凡事都不是轻易可得的。”

    林以真并不在意,丹药售卖所得的灵石他不屑一顾,唯有保持这样紧缺的状态,修士们才会斗地激烈,无暇选择。

    想到这里,他忽然露出抹笑意,问道:“她呢?”

    管事:“仍在闭关。”

    “沉得住气。”林以真饮尽一盏茶,又换了个人:“师父呢?”

    “仍在闭关。”

    一个两个的都在闭关,倒是让他出尽了风头,林以真轻嗤一声,并不着急:“再等等。”

    等到仙门的血流尽。

    “砰——”

    明守中怒气冲冲,接连几日,事态越演越烈,逐渐不可收拾,而今刺杀又失败,他攥紧了拳,心中大恨,接下来他想都不用想,邬雨济那混账东西定要反咬一口,不惜杀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反正他素来无甚脸皮。

    “禀告掌门——”

    弟子们匆匆来报,神色惊恐,唯唯诺诺地趴跪了一地,却支支吾吾地谁也不敢说,他们你推我搡,眼神来去,到底说不清楚。

    “到底发生何事了?”

    明守中心下不祥,强自按捺着不耐。

    “邬雨济将一十三具药人尸体扔到了我宗大门口。”

    明笙笙迈步进来,她面色沉凝,语气也十分低沉。

    “砰——”

    “混账——!”

    不出所料,明守中突地站了起来,已然怒不可遏,邬雨济此举简直是在打天玄宗的脸面,把尸体直接扔到大门口,等于挑衅,而且还是药人,他的言下之意已然昭然若揭。

    天玄宗玉阶处早已是人群拥挤,弟子们惊惧地围聚成一团,不敢上前,实在是药人尸首太过可怖,不似人形,肤色青白交加,面目全非,肢体各异,骇人非常。

    “这——”

    “宗内怎会出现药人——”

    “临幽门当真要同我宗为敌?”

    “……”

    众人窃窃私语,多加猜测,他们越说越心惊,不敢深究临幽门此举深意,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皆是心知肚明,却不敢提及。

    “让开——”

    “掌门来了——”

    明守中大步赶来,一眼便瞧见了地上横七八竖的尸体,他气得脸色发黑,忍不住叱骂道:“还不快收拾了?!”

    弟子们对视一眼,这才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屏住呼吸小心地将这些诡异的尸首搬走了,他们嫌弃地抬远了些,而后趁着四下无人,一把灵火烧了个干净。

    他们嫌恶道:“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就是啊。”

    “但他们身体强健,生前修为定然高强。”

    “噤声!”

    玉阶处,忽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妖鸟极速掠来,它双眼空洞,骨节毕露,口衔战令,身负灵音石,邬雨济的声音响彻天际。

    “天玄宗藏污纳垢,私炼药人,惨无人道,暗习魔功,背信弃义,实非仙门正道所为,又陷害我宗弟子,暗下毒手,临幽门再难容忍,此等丧尽天良之辈,不容于世。我辈修士,心向正道,不可毁于一宗之手,今日老夫亲下战书,一月后大举攻陷天玄宗,匡扶大道,肃清魔心。”

    “唳——!”

    妖鸟附身冲来,黑骨森然,明守中咬牙切齿,正要出手将它击碎,它却于上方轰然爆开,溅落一地黑色的烟尘,不给他办法出手的机会。

    邬雨济先发制人,霎时引起轩然大波,他回过头,看见弟子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同他对视,分明是心中动摇,邬雨济妖言惑众,给出了最好的借口,将天玄宗彻底打成魔宗,那么再杀入天玄宗抢夺仙元便显得十足正义,这下天玄宗危险了。

    弟子们不敢看他,他们虽然闭着嘴,却内心杂念如麻,震惊愤怒与不解都有,虽然也有弟子们保持中立,对邬雨济的话感到猜疑,却也没有完全相信掌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威信早已崩塌,宗门越大,人心便越是难齐,如今说什么做什么也是回天乏术,明守中咬着牙,一脸郁气地回到了万渊大殿。

    “立刻广发战令,传遍天下,天玄宗清清白白,从未参与那些邪魔勾当,临幽门此举全是污蔑,危言耸听,欲要祸水东流,栽赃陷害。”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明守中眼神沉沉,毫不犹豫再下一道命令:“让临幽门内的探子于大门口处自尽。”

    邬雨济豁得出去,他也能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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