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鹿怀诗反复看了好几遍那则新闻,照片上的江霁川笑得很开心,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是最标准的“江霁川式”笑容。

    她似乎没有被出轨的愤怒,也没有被欺骗的伤感,她的心情很复杂,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一样,平静得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钟嘉觅需要联姻,江霁川又何尝不会呢,或早或晚罢了,他们这样的豪门婚姻本就身不由己,难道还能指望着江霁川会真的和她这个无名小卒修成正果么。

    鹿怀诗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她跟洪老师打了声招呼,转身去走廊接电话。

    “喂?”

    电话那边声音低沉漆寒,“看到新闻了吗?”

    鹿怀诗:“没看到。”

    应崇:“江霁川结婚了,跟靳漫星。”

    鹿怀诗:“哦,所以呢。你给我打电话要做什么?”

    应崇:“我特地告诉你这个消息,江霁川应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你了吧。”

    他这么一说鹿怀诗才想起来,果然,自打上次吃完饭之后,江霁川就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不过你也不用主动找他,这是商业联姻,他自己也主宰不了。”

    一个小小的七星瓢虫顺着窗框往上爬,鹿怀诗看着那瓢虫,口中道:“什么是商业联姻。”

    “豪门家族之间利益勾连,为了稳固这层合作关系,联姻是最好的方式,强强联合,对双方都好。”应崇耐心解释:“通常这种联姻是他们出生就已经确定了的,不管之后的人生轨迹如何,最后他们的结婚对象一定是对方,这是一种契约,除非不可抗力出现,否则不能改变。”

    鹿怀诗:“那你呢,你不也是豪门。”

    应崇冷笑一声,带着十足十的独属于上位者的轻蔑:“我能决定他和谁联姻。”

    鹿怀诗:“所以这次的事也是你操纵的?”

    应崇的声音愉悦起来:“那倒不是,我早就知道他的联姻对象,我笃定他没那个魄力违拗他的家族,所以我根本没有插手。”

    怪不得他这么气定神闲。

    鹿怀诗舒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么。”

    “有。”应崇的声音沉下来:“你想我了吗?”

    鹿怀诗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瓢虫终于爬上窗棂,上课铃声响起。

    那节课鹿怀诗上得十分顺利,学生们配合,她讲得便流畅。

    窗外树影参差,鹿怀诗意识到,他们很快就要毕业了。

    应崇就快从国外回来了,这几天晚上总是给她打电话,用的都是那个号码,鹿怀诗没把他拉黑。

    他问她每天都做了什么,再给他汇报自己都做了什么,详细到开了什么会,会议上决定了什么内容,那些枯燥的数字让鹿怀诗听得直犯困。

    “诗诗。”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应崇叫她的名字。

    “嗯?”

    “后天我就回丹城了,你有什么想要东西么?我带给你。”

    “没有。”

    应崇:“那……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鹿怀诗:“有。”

    应崇:“什么?”

    鹿怀诗换了一个姿势:“快点挂电话吧好困。”

    应崇:“……”

    鹿怀诗脑海里浮现出应崇吃瘪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应崇听着她闷闷的笑声,也跟着勾起唇角。

    “等我回来。”应崇道。

    这次鹿怀诗认真了一些:“嗯。”

    次日是周六,鹿怀诗的生物钟让她起得有点早,吃完早饭收拾完房间,居然觉得有点无聊。

    这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她家楼下——

    江霁川。

    他给她打了电话让她下楼,鹿怀诗觉得他们之间的事应该好好说清楚,所以答应了。

    江霁川看上去沉默很多,他载她去了两人上次去的那个餐厅,面对面坐好,江霁川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刻看着鹿怀诗的眼睛,反倒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总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于是鹿怀诗先开口:“我都知道了,你们的事。”

    这一句话就给江霁川原本努力撑着的肩膀彻底颓败下去:“对不起诗诗,我以为……会在几年之后。”

    靳漫星比他年纪小,现在还在国外上学,他以为,怎么也要等到女方毕业,没有想到两个家族这么着急。

    “我真的很喜欢你,诗诗,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江霁川说:“我们继续在一起吧。”

    鹿怀诗愣住了:“继续在一起?”

    “是啊,我虽然和她结婚了,但是我们一共只见过三次,没有感情的,我们也说好互不干扰,所以……”江霁川看着她,“你能接受吗?”

    这其实在豪门里是很普遍的一件事,婚姻做不得主,但是感情可以,所以结婚之后两个各玩各的,只要不被媒体拍到,那便相安无事,谁也不会说谁。

    “对不起,我不能。”鹿怀诗站起来,“我只能接受从一而终。”

    “诗诗。”江霁川这才意识到,鹿怀诗有点生气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我纠结着该用什么方式告诉你。”

    “用什么方式都没有用,我都不会接受的。”鹿怀诗说:“江霁川,谢谢你一开始在丹城对我的照顾,我们结束吧。”

    这段感情的开始本就荒诞离奇,现在结束才是对两人最好的结局。

    “诗诗,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已经结婚了,江霁川你要记住这一点。”

    说完,鹿怀诗就走了,只留给江霁川一个背影。

    江霁川的心都快从心房里跳出来,他想像以前那样扑过去拉住她,可是他没有立场,他不能这么做。

    鹿怀诗不是那样的人,她不能接受已经有了婚姻的江霁川,他了解她,所以他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再也没办法追回。

    鹿怀诗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坐上公交的时候看到窗子自己的倒影,才知道她一直都在流泪。

    感情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有人能弃之不顾,随意把玩。

    江霁川,和靳漫星,两人连名字都这么般配,更何况门当户对,是天生的一对。

    鹿怀诗抹了一把脸,她不能理解江霁川,既然早知道自己有未婚妻,为什么还要过来招惹她。

    下午鹿怀诗接到钟嘉觅的电话,她也是看到了新闻,才想着给她打个电话。

    鹿怀诗已经平静很多,钟嘉觅说:“其实你跟江霁川本就不适合,你们的那个开始就是一个笑话,注定不会在一起。”

    “我知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会以这么不堪的方式结束,我以为会有始有终。”

    “你和应崇还有联系么?”钟嘉觅问道。

    “有。”鹿怀诗老实回答:“他买下了我家对面的房子,现在和我是邻居。”

    钟嘉觅不禁笑出声:“应崇居然做出这种事。”钟嘉觅笑够了,她说:“诗诗,应崇真的在乎你,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是我真的觉得他会是你的良配,你心里也有他的,是不是?”

    鹿怀诗没有说话。

    钟嘉觅继续说:“其实有的时候失去之后才能知道感情的可贵,答应江霁川之后你并没有特别开心,是为什么?是你没有那么喜欢江霁川,是你们不合适,还是你心里其实还有别人呢——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心里的答案。”

    钟嘉觅说了很多,她太了解鹿怀诗,也太了解他们之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作为旁观者,钟嘉觅要比鹿怀诗清醒很多。

    鹿怀诗满脑子都是钟嘉觅对她说的那番话,傍晚应崇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明天他的飞机落地时间,问她要不要跟助理一起去接他。

    鹿怀诗下意识想拒绝,可是钟嘉觅的声音再次萦绕在耳边。

    “你想来,是不是?”

    鹿怀诗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比钟嘉觅更加了解自己的人在。

    “我没有。”鹿怀诗蹩脚的说着慌。

    应崇也不拆穿她,“我让助理加你,如果你想来,你就联系他,好不好?”

    鹿怀诗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哼哼呀呀的应和了一声。

    天边云霞烂漫,鹿怀诗抱着毛球看着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助理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添加了鹿怀诗的微信,简介上写得很客气,鹿怀诗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上了,但是一直都没有说话。

    鹿怀诗不想做饭,简单套了个外套就下楼,打算去巷口那家新开的面馆尝尝。

    此时天已半黑,华灯初上,窄巷里行人很少,新开的面店味道很不错,鹿怀诗吃了一大碗,撑得很,饭后打算走一走消消食再回家。

    天已全黑,巷子里的老路灯坏了五盏,剩下的两盏可怜兮兮的对抗这漫天的黑暗。

    人太少了,鹿怀诗走了一会儿觉得浑身发毛,巷子里安静的仿佛只有她的脚步声,偶尔一声犬吠不禁让她想起大学时在漆工街满地狗尸的那个晚上。

    鹿怀诗越走越害怕,步伐越走越快。

    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她,可一回头却只有影影绰绰的数木。

    只有走到巷口就到大马路上了,可是鹿怀诗太害怕,她不敢再往前,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想给应崇打通电话,却在她刚把包包打开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开出一辆面包车,轰隆一声窜到她跟前,骤然停在她身边,车上下来两个壮汉,不等鹿怀诗反应过来,直直的往她头上套了麻袋,狠狠往她颈后一捶,鹿怀诗再也没有挣扎,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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