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鹿怀诗心里空落落的,从放假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

    虽然她每天都要从早上七点一直工作到九点左右,有好多好多事情可以做,把时间都塞得满满当当了,可心里依然是空的。

    应崇偶尔会给她发微信,真的是“偶尔”。

    鹿怀诗养成了每到工作间隙就要看一看微信的习惯,可是列表里的消息除了工作群聊之外总是干干净净。

    也许真的是怕打扰到她,怕她烦,应崇给她发微信的次数真的少之又少。

    鹿怀诗第不知道多少次打开和应崇的聊天界面,上一次的聊天还停留在周一,应崇问她起床了没有,去上班了吗,鹿怀诗依言答了,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鹿怀诗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在自己的生活里占据了这么大的篇幅,以至于突然离开他以后,自己会这么不适应。在应崇没有给她发微信的那段时间里,她有时就这么看着备注上的“应崇”两个字发呆,新华字典里有那么多的字,唯独这两个字那么特别,放在一起那么好听,每念一次就会在她的心里“铮”的敲一声响。

    快开学了,社长在群里兴奋地告诉大家,他们的《花为媒》很顺利的过了预选,下个月可以去海市参加复赛了。

    “耶——”最高兴的自然是钟嘉觅,她在群里连发了好多搞怪表情包,以至于鹿怀诗往上翻了好久才找到社长发的消息。

    “刚好是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参赛,我们可以提前去海市几天,听说那里的风景特别好,咱们有正当理由好好玩几天了。”社长说。

    “真的诶!那我们一起去,顺便再排练一下!”

    “好!”

    “我带着骰子,咱们还玩上次的游戏吧!”

    “好哇好哇,到时候我们怀诗又要大杀四方了。”

    “我再带点别的桌游,到时候咱们还可以玩别的。”

    “啊……我什么都不会啊,趁这几天得好好上网学学。”

    “到时候输的人直接下海跳舞吧,我负责录像。”

    “哈哈哈哈哈也太损了。”

    大家在群里讨论得热热闹闹的,鹿怀诗始终没有发言。

    这时,她的手机“嗡”的一震,来自应崇。

    他问:【学姐,你会去吗?】

    鹿怀诗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打工的日期一直算到开学前一天,她一天都没有请假,如果放在从前她想都不想就会拒绝,可是现在……她也好想跟戏剧社的朋友们一起玩。

    还有……她很想见应崇。

    【学姐,你答应过我的。】

    鹿怀诗发过去一个问号,紧接着道:【答应你什么?】

    发送完鹿怀诗才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应崇就告诉过她,下下个月是他的生日。

    那么早就告诉她,好像就等着此刻她忘记似的。

    可是问题已经发出去了,鹿怀诗相信他已经看到,撤回也来不及了。

    果然,应崇很快回复:【学姐,你不打算陪我过生日了吗。】

    鹿怀诗叹了口气,怎么事情又都赶到一起去了?

    鹿怀诗提前五天辞去了工作,好在这一个假期她都没有休息,做事也勤快,老板们看在眼里,没有额外扣她的工资,她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坐上了去云城的大巴。

    县城里没有机场,需要先去云城然后飞海市,好在他们过去是为了参加比赛,机票给报销不需要学生们花钱,之后几天的食宿也是赛制组负责。

    大巴车在一个小站中途停车,鹿怀诗把自己腿上的大包往上拽了拽,去旅行太麻烦,她没有带大箱子,把所有东西都装到两个巨大的背包里了,背包实在太重,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抬上行李架,只好自己抱在腿上。

    好在通了高铁之后,大巴车上的人很少,鹿怀诗身边没有人,她可以把另一个大包放在自己身边。

    中途停靠的小站上来几个人,大巴车继续往前开。

    窗外还有没化干净的雪,远山绵绵,在浅金色的阳光下蒙着一层青雾,玻璃上映出鹿怀诗的脸,和她的身后晃动过来的一个人影。

    “小姐,这有人吗?”

    一道低沉清朗的声音传来,听得鹿怀诗心头一震,她猛地回过头——

    应崇穿着一身黑色,头上戴着鸭舌帽,露出一张白皙干净的脸,正朝她笑。

    鹿怀诗:“应崇??”

    应崇笑了一声,鹿怀诗怀里一轻,应崇轻松将她的背包放到行李架上,然后自己坐到她身边。

    外面很冷,他穿得不多,身上带着一股清冽寒气,让在车里闷了许久的鹿怀诗清爽不少。

    “你怎么会在这?”鹿怀诗问道。

    “在这里办事,”应崇简单回答,“东西都带全了吗?”

    “应该……带全了吧。”

    “哦。”

    鹿怀诗坐正,看着面前贴着的小广告出神。

    座位很小,两个座位离得很近,她稍微动一动就会蹭到应崇的肩膀,他比她高出许多,他上来之后仿佛整个空间都跟着逼仄起来。

    鹿怀诗话不多,应崇话也很少,时隔一个假期未见,一种莫名的疏离感弥漫在两人中间。

    鹿怀诗很想跟他说话,很想听他的声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好像假期里她无数次想要主动给他发微信,问问他在做什么,又都被她忍住了一样。

    很快就到了云城,鹿怀诗买的晚上的机票,应崇跟她买了同一班,距离起飞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应崇带着她吃了午饭,然后开车回家取他自己的行李。

    这是鹿怀诗第一次坐飞机,机场很大,应崇教她看机票和登机牌,帮她托运行李,有应崇在身边,鹿怀诗什么也不用做,他什么都能帮她安排好。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鹿怀诗心里越来越雀跃。

    “那边温度很高,一会儿你去换上薄衣服,不然下了飞机就热了。”应崇说。

    “好,社长他们到了吗?”

    “他们有的是下午的飞机,有的是半夜的,咱们到了先去宾馆,地址他们已经发过来了。”

    “我们去了先做什么啊?”

    应崇歪了歪头:“你有什么想做的吗?那边有海,你应该很喜欢吧?”

    鹿怀诗没有说谎,点了点头:“嗯。”

    “这么开心啊?”应崇凝视着她,良久,他笑了一声,低着头,像是自语一般沉沉道:“我好想抱抱你啊……”

    鹿怀诗一愣,应崇紧接着说:“可是这里人太多了。”

    “……我去换衣服。”

    鹿怀诗逃到洗手间,偶尔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红润,嘴角上扬,眉眼间满是笑意。

    这么明显的吗?怪不得应崇那么问她。

    鹿怀诗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真的好期待这次旅行啊。

    衣服轻便了,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不少。

    海市的气温果然很高,跟云城春夏的温度差不多,一下飞机就感觉到一股热气从脚下蒸腾。

    夜晚的空气潮湿也清新,机场地处偏僻,能清楚的看到低垂的夜幕和漫天的星空。

    “好美啊。”鹿怀诗深吸一口气,觉得身心舒畅。

    “这里人少。”两人站在路边等车,应崇低声道:“姐姐,想我了吗?”

    “……”鹿怀诗假装没有听到,“车来了。”

    宾馆距离机场不算远,但是开车还是用了一个小时,折腾了一天鹿怀诗有些疲倦,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下车时应崇叫醒她,“到了。”

    “哦。”鹿怀诗清醒了一下,跟着应崇一起下车。

    钟嘉觅他们做的是最早一班的飞机,下午就到了,在宾馆门口看到鹿怀诗他们,“嗷”的一声扑过来,一把抱住鹿怀诗:“啊啊啊啊啊我好想你啊诗诗!!”

    鹿怀诗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来,压抑了一路的笑容再也掩藏不住,“哈哈哈我也想你。”

    社长:“走吧走吧,还没吃饭吧,我们在夜市买了好吃的,现在还热乎的呢。”

    宾馆不算大,他们的房间都在一层楼,离得也不远,现在不管男生女生都聚在社长和穆家齐的房间,乱七八糟摆了一桌子的吃的。

    穆家齐跟鹿怀诗打了招呼,“怀诗,好久不见。”

    “学长。”

    “吃这个吧,这个好吃。”穆家齐递给鹿怀诗一盘捞叶煎蛋。

    “好,谢谢。”

    一群大学生乌泱泱聚到一起,鹿怀诗坐在角落里一边吃一边听他们聊天打趣,偶尔也跟着哈哈大笑。

    “今天就先不玩了吧,应崇他们刚到,晚上我和林森去接涂雨晴他们,他们好像没订到车,咱们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去玩。”社长说。

    “行,”钟嘉觅说:“诗诗啊咱俩的房间在里边呢,我带你过去。”

    正吃着东西的鹿怀诗一愣:“你跟我住一间啊?”

    “是啊,这边都是两个人一间房,”钟嘉觅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我,君琬,茉一都想跟你一间,最后我们石头剪刀布我赢的哈哈哈哈。”

    郑茉一正在吃烤芋头,回头笑道:“她耍赖赢的。”

    钟嘉觅笑着过去打她,“哎呀我的芋头芋头。”

    “那你给我吃一口就算补偿我了。”

    她们扭打在一起,鹿怀诗还有些怔忡。

    都想……跟我一间啊?

    中学的时候他们有农场体验活动,路途比较远,需要在那边住一晚,两个人一间,他们班的女生是偶数,本来是刚刚好的,可是谁也不想跟鹿怀诗一间。

    大家都说她是“奇葩”说她身上有“病毒”,跟她在一个班级里上学已经很为难了,又怎么愿意跟她住同一个房间。男生是奇数,甚至有的女生提议要不让鹿怀诗跟剩下的那个男生住一起,结果又遭到了男生们的强烈反对。

    班主任也没有办法,说那要不就投票决定谁和她一间,鹿怀诗实在受不了这种屈辱,谎称自己肚子疼,没有去那个农场。

    “想什么呢?”钟嘉觅长臂一勾,把鹿怀诗勾到怀里:“让他们男生帮你拿行李,咱们走吧。”

    钟嘉觅带着鹿怀诗来到最里面的房间,看样子她来了之后就一直跟他们玩闹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

    “我跟他们在夜市买了两套床单被罩,但是……我不会弄,”钟嘉觅笑得好看:“你帮我弄呗……”

    鹿怀诗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好。”

    应崇把鹿怀诗的行李拿过来,社长又拿了一点吃的过来放在他们桌子上。

    “省得你晚上饿。”

    “谢谢社长~”钟嘉觅说。

    “明天早上我来敲门,咱们一起去吃早饭,我都打听好了,巷子后边有家早餐店可出名了。”社长说。

    钟嘉觅:“那要早起过去排队吗?”

    “不用,我们男生先过去看看,要是人多就先排着,你们不用早起,好好休息休息吧。”

    钟嘉觅:“好,你们半夜不是还得去接涂雨晴吗?”

    “嗯,”社长说:“林森有点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一直打喷嚏,万一感冒就麻烦了,我们让他回房间睡觉了,应崇跟我去。”

    鹿怀诗猛地抬起眼。

    “你们休息吧,我们出去了。”

    应崇帮他们关好门,鹿怀诗收回目光,专心套被套。

    钟嘉觅先去洗澡,鹿怀诗随后也冲了一下,关了灯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隔着窗帘照耀进来,鹿怀诗觉得一切都好新奇。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宾馆,陌生的味道。

    “睡着了吗诗诗?”

    鹿怀诗回过头,黑乎乎只能看到钟嘉觅的轮廓——她裹着被子侧向她这边。

    “没呢。”

    “你能睡着吗?”

    鹿怀诗想了想,如实答道:“有点难。”

    钟嘉觅:“也不知道社长去没去接涂雨晴呢,他明明也是刚到不久,好容易折腾到宾馆,又是买吃的又是探路又是安排大伙,现在还得去接人。”

    鹿怀诗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应崇不是也得去么。

    鹿怀诗:“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钟嘉觅一骨碌爬起来,黑压压的一坨影子立在床上:“啊?可以吗?”

    鹿怀诗道:“反正都在一个楼层,咱们就出去看看,他们要是问了咱们就说下楼溜达。”

    “你好聪明啊!走走走。”

    两个女孩简单披上外套,蹑手蹑脚的拧开门。

    社长的房间门还开着,里面似乎还有几个人,隔太远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走,过去看看。”起来之后钟嘉觅就胆大了,拉着鹿怀诗的手沿着墙壁过去。

    “你看咱们俩这样像不像零零七。”钟嘉觅一边夸张的猫着腰走一边压低声音道。

    鹿怀诗吃吃的笑:“一会儿再翻个跟头打个滚。”

    “那我不会嘻嘻嘻。”

    正说着,社长的房间出来一个人。

    “那我就去了,你们先休息吧。”竟是应崇,他已经穿好衣服,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这是社长的声音。

    “没落什么东西吧?”这是穆家齐:“接到涂雨晴之后给我们发个微信。”

    “嗯。”应崇说。

    “哎呀他要转头了。”钟嘉觅说:“怎么办啊?”

    鹿怀诗也没想到应崇居然想从他们这边拐,明明相反方向的电梯更近,她也慌了:“跑跑跑。”

    跑怎么可能来得及。

    应崇一转头,两位零零七被抓个正着,应崇也没想到会迎面遇上她们:“学姐?”

    鹿怀诗后背僵硬,慢慢转过身:“啊……应崇啊。”

    “你们出来干什么?睡不着吗?”应崇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鹿怀诗看向钟嘉觅,后者扁着脸也看着她,明显也在等她回答。

    鹿怀诗硬着头皮道:“社长不跟你一起吗?”

    “他也刚到,还要安排大家挺累了,我自己去吧。”应崇虽然说着话,目光却一直上下打量着鹿怀诗。

    她外面只裹着外套,并不能完全盖住里面的小熊猫睡衣。

    钟嘉觅:“哦,我们就是路过,走走走,回去了。”

    “哎等等。”

    鹿怀诗回头。

    应崇看向的却是钟嘉觅,“我有话想跟学姐说。”

    钟嘉觅狐疑的看了鹿怀诗一眼:“好,那我回去等你哈。”

    鹿怀诗也不知道应崇要说什么,懵懂点头:“好。”

    “你要说什——啊。”

    鹿怀诗跟着应崇刚刚拐过楼梯口,忽然他拉着她的胳膊,一把把她拉入怀中。

    应崇俯身弓腰,将鹿怀诗整个罩住,狠狠往怀里揉。

    鹿怀诗愣住了,只听得应崇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自己耳边,热气扑在自己脖颈上:“姐姐……”

    “终于抱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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