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酒吧,84年建,属于日本著名暴力团凤元会的直营企业,至今已在日本全境范围内开了15家连锁店。

    虽然是黑色暴力团直营,但其服务、酒水等品质却意外的优良。

    而且,因为凤元会不可轻易招惹的背景,黑格酒吧的治安相比其他酒吧也好了不少。

    即使是在经济不太景气的时代,这家酒吧仍旧保有着很高的人气与利润空间,在落魄的同行中显得鹤立鸡群。

    *

    黑格酒吧,三楼独立包厢内。

    厚重的房门半遮半掩,从缝隙中可以看到有一个女人安静地坐在里面。

    她此时眉头紧锁,手指在大理石桌面上断断续续地敲击,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人的手边放着一瓶已经开封的黑加仑甜烈酒(力娇酒的一种),一个残留着些许玫瑰色液体的玻璃酒杯,以及一个倒扣着的空杯。

    显然,今晚的包厢内不应该只有一位客人。

    突然,门外不远处响起一个男人恭敬而中气十足的声音:

    “星见若头[注1],这边请。”

    若头?就是组织的二把手呗。这种老掉牙的称呼方式......是极道界的人没错了。

    包厢内,女人的耳朵动了动,她暗暗思索:

    素来就有传闻说,黑格酒吧是日本众多极道组织的交谊会所,她之前来这里好多次,却从没碰见道上的人。今天也不知走了哪门子狗屎运,没想到,一碰就碰上了个大人物。

    “我已不再是你们的上级,也早已从极道界除籍[注2],下次喊我为‘顾问’就好。”

    被称为若头的人平静地吩咐着曾经的下属。

    “是,星见顾问!”之前说话的男人立即改了称呼。

    这若头的声音听起来......为什么这么熟悉?

    包厢内的人睁大了眼睛,女子,也就是百利甜,当即从卡座上站起来走向门口,侧身从门缝处向外观察。

    随后,她将走廊中的情景收入眼底。

    一个灰色西装的男人正毕恭毕敬地在前面引路,缀在后边的是四五个黑色西装壮汉,像是保镖之类的角色。

    他们中间拥护着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气质清冷的混血女人。

    而此时,这群人往前走的方向,正对着百利甜所在的包厢。

    百利甜再定睛朝那混血女人一看。

    哟,这不就是她的老熟人——力娇酒吗?她本名不是叫梅弦雅吗?什么时候改姓“星见”了?

    她把自己的身体往包厢门后藏了藏,以确保自己不会被外面的人看见。

    之后,百利甜继续待在角落里,偷偷关注门外发生的事情,嘴角还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管理酒吧的凤元会成员,他居然对梅弦雅如此恭敬......这女人以前混过极道界?

    和梅弦雅共事这么久,百利甜自己还是搞情报出身的人,居然从没听说过这么一茬儿事。真是稀奇!

    一群极道组织成员大摇大摆、气势汹汹地走在酒吧三楼的走廊里,若是被酒吧客人看见了,影响也不会太好。

    梅弦雅扫了一眼百利甜所在的包厢,然后扭头对旧时手下说:

    “好了,跟到这儿就可以了,你们回去吧。”

    她身后的黑色西装壮汉们立刻停步,然后躬身称是。

    唯有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表现得有些犹豫,他上前半步,朝着梅弦雅微微鞠躬,然后低声说:

    “若、顾问,野田若头现在还没赶到这里,他让我们先招待好您。我知道您约了人,需要我们帮您撑场子吗?”

    “不用。”

    “您想喝什么酒,我帮您安排?”

    “不用。”

    “那......点几个人过来陪您玩如何?”

    “更不用了!”梅弦雅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灰色西装男,“野田知道我的性格,不用把招待客人的那套用在我身上,你们各忙各的,他不会怪罪你们。”

    “......是。”听了梅弦雅的一番安抚,灰色西装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之前很担心没能把梅弦雅招待到位,害怕因此被现任直属上司责备。

    他的上司野田曾是梅弦雅的义弟,二人关系十分要好,即使义姐莫名脱离极道界,野田依旧把梅弦雅当作重要的亲人。

    “您的消费我们全包,祝您夜晚愉快。”灰色西装男90度鞠躬行礼。

    当然,他之所以如此尊敬梅弦雅,也并非单单因为她是野田的义姐。更重要的是,作为凤元会直系的10年老成员,他曾亲眼见过“星见若头”的手腕与智谋。

    无论是极富魄力与前瞻意识的暴力团洗白企划,或是雷霆般快速狠辣的极道组吞并行动领导,又或是爱护下属、提拔能人的领袖风格,无一不让他佩服至极。

    慕强的本能几乎让他忽视掉对方是一个年轻女人的事实。

    梅弦雅朝他点了点头。

    灰色西装男手一挥,带着黑色西装壮汉们迅速退下了。

    几步之外的包厢门缝处,一道窥探的视线也随之消失。

    *

    “星见顾问,您好大的牌面!凤元会中高层都得对您点头哈腰。”

    混血女人刚刚推门而入,包厢里等待已久的百利甜立即出声调侃道:

    “我是真没想到,您一个资本家曾经还混黑?看来,让您帮我们集团洗钱,也不算脏了您高贵白净的手,毕竟——”

    长相甜美的女人坐在卡座上,翘着二郎腿,拉长语调:“本身就是黑的嘛!”

    一通话没有卡顿的从百利甜嘴里说出,教人无端厌烦。

    5年前,脱离极道界的梅弦雅没有彻底洗白上岸,而是又应邀加入了一个跨国犯罪集团,参与各种非法资产洗白等工作。

    犯罪集团江湖人称“黑衣组织”,因为其核心成员代号都是酒名,所以组织别称为“酒厂”。作为里面的核心人员,梅弦雅拥有一个正式代号“力娇酒(Liqueur)”,组织里的人几乎都用这个代号来称呼她。

    酒厂里分工明确,有梅弦雅所在的洗钱挣钱的财务组,还有类似专门进行武装活动的行动组,负责收集社会各个领域内信息、调节人际关系等对外任务的情报组,负责各种购买物资、物资发配、行动痕迹清理等等杂事儿的后勤组,进行武器研发、搞一些见不得人的生化实验等等的科研组。

    这个跨国犯罪集团规模之庞大令人心惊肉跳。

    百利甜属于情报组人员,也兼职后勤组,在组织里地位不低,很多军火交易都经她的手。

    “你的耳朵比你的嘴要好用。”梅弦雅面上毫无情绪波动,语气冷淡:“既然求人帮忙,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现在这样,别说帮你,我没派人将你沉入东京湾就不错了。”

    她将西装外套口袋里的资料丢给它真正的主人,随后,慢条斯理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其搭在胳膊上,坐在百利甜对面。

    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倒映着两个女人的身影,一瓶黑加仑甜烈酒成为二人影子的分界线,两边各有一个玻璃酒杯,一个正立着,一个倒扣着。

    百利甜抓住从空中划过优美弧线的白色小资料袋,眉毛轻蹙。

    对方的威胁她压根不放在眼里。她们现在所处的犯罪组织有规定,没有得到上头的命令,代号成员之间不可互相厮杀。

    百利甜不会违背组织的规定,她觉得梅弦雅也不会有胆量违背这条规定。

    她只是不懂,对方为何现在能如此平静。

    在百利甜眼里,极道界的人都是地痞流氓。如果她把“朝峰集团董事长曾经混黑”的这个消息放出去,且不说梅弦雅名誉会受损,朝峰集团旗下的公司股价也会因此有波动,最终造成不可挽回的经济损失。

    梅弦雅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朝峰集团董事会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我以为这算是你的把柄?”百利甜笑了笑,试探着问。

    她伸长了手,将桌子另一边上倒扣的玻璃杯放正,然后给往里倒了些酒,又给自己的杯子斟满玫瑰红色液体。

    “请。”

    梅弦雅对她的问话,以及她倒的酒,都无动于衷,冷漠道:

    “一边试探,一边讨好,你是人格分裂吗?”

    百利甜若是胆敢披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先不说凤元会的人会如何反应,酒厂也绝不会轻饶她。

    谁让酒厂很多的白色资金也购入朝峰集团的股份了呢?打击梅弦雅的事业,就是变相地打击自己老东家的白色产业。

    一时的损失,梅弦雅不会肉疼,她知道,只要她还是她,钱总会赚回来。

    但酒厂未必肯这样想。

    “说话真恶毒呢,力娇。”

    见到混血女人有恃无恐的样子,百利甜也立即回过味儿来。

    梅弦雅待过极道界又怎样,抓不到对方违法的证据,就对其造成不了实质性伤害。再说,酒厂也不会放任她伤害自己的摇钱树的。

    她笑了笑,连忙解释:“试探只是出于好奇心与职业习惯,讨好你才是真的,因为我今天想找你帮忙嘛。”

    表里不一的家伙。

    梅弦雅在心里冷哼,嘴上却干脆地问她:“说吧,你的烟花生意出什么问题了?”

    百利甜也不含糊,直入正题:

    “有个军火商见钱眼开,不顾约定把现有的一批武器高价卖给其他黑手党了,我正在重新联系另一个卖家,想跟你要笔资金参与竞标。”

    表面上,她轻描淡写地说完了自己的困境,可实际上,百利甜内心简直要焦虑死了。

    她主办采购的这批武器,是填补明年酒厂军火需求的重头部分,一旦缺失,将严重影响酒厂行动组接下来的武装活动。

    要是完不成酒厂给她的采购军火指标,死罪勉强可避,活罪绝对难逃。

    “哪个军火商?”

    “这是可以说的吗?”

    “那你打算借多少?”

    “想跟您要些小钱罢了。”

    是“要”不是“借”,百利甜特意轻读了“要”这个字,但还是改变不了她不打算还钱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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