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见宅里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布置,令人熟悉又陌生。

    梅弦雅漫步走到一楼养父星见水的卧室,推开床头柜,打开暗门,半蹲下身,单手撑地,然后跳进地下室。

    通风口微弱的光打在地面上,激起一片灰尘。

    挥了挥落在口鼻处的蜘蛛丝,看着地下室,梅弦雅满眼都是怀念。

    这里曾是她学习自由搏击、冷兵器的地方,养父在教导她体术这方面尽心尽力,她也主动提出增加训练强度的要求。

    与养父对练时,梅弦雅常常接不下对方喂的招式,匆忙用手臂格挡,结果手臂遭受不了重击,导致该部位皮下出血,淤青一片,疼得麻木。

    之后,对方就会每天用愧疚的眼神看着她,一改日式餐饮风格,做中华料理来安慰她。

    梅弦雅脸上浮现出怀念的微笑,眉间却有着淡淡的忧伤。

    可惜,这样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7年前,【星见梅娜】还在凤元会作若头辅佐,发挥自己的特长,管理帮会的日常事务。星见水则作为凤元会会长接班人,在日本极道版图上开疆扩土。

    某天,星见水带人在大阪截获了一批军火。

    谁都没想到,这批军火竟是卖给黑色跨国集团的货物。

    对方的报复反击来得很快,凤元会也有他们的内线,他们在星见水返回东京的路上设伏,用塑料炸//弹炸翻了他所在的车辆。

    梅弦雅不愿回想起当时听到养父死讯的心情。

    那年,在凤元会现任会长支持下,她迅速上位二把手,带着义弟清洗内部势力,找出了叛徒,并从中撬出了关于酒厂的信息,还制定了相应的复仇计划。

    而正是那次复仇,让【星见梅娜】走入酒厂的视线,让【梅弦雅】这一新的身份悄然出现。

    *

    星见宅地下室里所藏匿的物品已经尘封了十六年。

    三个牛皮包静静地躺在保险箱中,每一包大概有一个成年人的拳头般厚度。

    那是母亲秦梅香留下的,被她称为“可以停缓时间”的实验资料。

    凭借梅弦雅浅薄的生物知识,她只能判断出,它们皆是关于某种生物现象的机理研究与实验数据,实验对象涉及到了大量多种非人灵长类动物,属于超前的生物科学研究。

    其实验结果看起来相当可靠,依靠这项技术,秦梅香恐怕还真的可以追寻到“某种意义上的不老”。

    梅弦雅将它们从保险箱中拿出,面色冷凝。

    即使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但直觉告诉她,这种超乎想象的黑科技,一定会是秦梅香被暗杀的关键所在。

    养父死前曾告诉过她一个讯息,父亲高成明海曾为某黑色集团工作,代号是“梅多克(Medoc)”,那是一种葡萄酒的名称。而秦梅香似乎也与黑色集团联系密切。

    当酒厂的踪迹第一次浮现在梅弦雅眼前,她立即意识到,站在父母死亡背后的阴影,就是这个神秘的组织。

    是酒厂杀死了她的父母?还是其敌对势力下的毒手?

    ——她更倾向于前者。

    看着手上的牛皮纸资料包,梅弦雅突然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回忆】:

    【“上层定的研究方向无法改变,但她完全可以不选择这条道路。”贝尔摩德微笑,“我能看出来,那只小猫(宫野志保)还挺信赖你的,你说,她会听。”

    “且不纠结她究竟听不听我的问题,我只想问,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她走的是哪条道路?”

    “一条通向地狱的路。”】

    感谢贝尔摩德的特意提醒,让她察觉到科研组似乎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项目。

    梅弦雅有预感,那项“可以停缓时间”的实验,将是天才少女宫野志保的新研究方向。

    母亲死亡的真相已经离她很近了。

    那么复仇的计划,是否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呢?

    *

    临近正午,冬日的街道安安静静的。日本的新年一向如此,没有烟花爆竹的热闹,没有走亲串友的交流,没有街头打闹的孩童们,只有一片祥和安静。

    但是,作为精神上的华夏人,梅弦雅终究是觉得,这新年味道寡淡了些。

    从星见宅的大门走出,诸伏高明已经坐在他的车里等待。

    1979款红色雪铁龙CX线条流畅,吸睛仍旧。

    颠覆旧时审美的溜背造型,独特的内凹式车窗,匪夷所思的单幅方向盘,梦幻般的转筒式仪表盘。这是一款保守风潮里高举创新旗帜的车,诸伏高明会选择它作为自己的座驾,透露出此人看似传统、实则喜欢出其不意的个性。

    看到街道上出现女子的身影,诸伏高明离开车内,绕过车身,帮对方打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

    “谢谢你,绅士。”

    展颜一笑,梅弦雅加快步伐,弯腰坐进雪铁龙车,然后把装着资料的、鼓鼓的挎包放在腿上。

    诸伏高明笑着摇头,仅仅是扫了一眼那异常满当的挎包,并没有深究,然后返回了驾驶位。将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怎么了?”

    “梅娜的安全带,是否应该系一下。”

    “啊,对。”梅弦雅迅速照做,然后调侃:“道路交通法恐怕是被警官先生刻在心里了。”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这样做,在面对极端情况下,可以极大地保障你的安全。”

    诸伏高明发动车身,语气温柔。

    “极端情况?”女性笑了笑,“好歹对自己的车技自信点吧。”

    警官也跟着勾起嘴角,“车有美人乘之,岂能大意。”

    这下轮梅弦雅接不上话茬了,她低低地笑出声,“诸伏高明长大后,竟然变成这样了。”

    诸伏高明开着车,用余光看见某人的笑容,很认真地问道:“何种样子?”

    挑了挑眉,梅弦雅戏答:“有点不正经。”随即,揶揄的笑声一点都不再掩饰。

    听闻出乎意料的答案,诸伏高明清了清嗓子,耳根有些泛红,“我并非故意。”

    “知道,故意这样说的是我。”

    开往北长野车站的路上,车内二人的聊天一直很愉快。

    但即使是这样短暂的旅途,似乎也并不能将轻松的氛围持续下去。

    “高明,我们要不要换条路。”

    凭借良好视力,梅弦雅早早看见几辆同款黑色奔驰W126 SEL停在若槻街区处。它们极其规矩地并排停放,车边有穿统一黑色西装的男性们驻守。

    除了极道界的人员,大抵没有什么人会这样打扮了。

    “无妨,在长野市驻扎的不法势力巨头是凤元会,这种老牌极道组织明面上还算守规矩。”

    诸伏高明摇头,显然也看到了前方的状况。

    作为刑警,他没道理要绕着犯罪分子走。

    况且,现阶段,日本的极道与警察虽然斗争十分激烈,但是二者有心照不宣的共识,会维护社会秩序和保护公共安全——这同样也是需要遵守的传统极道精神。

    凤元会的极道斗争很少涉及民众,常常主动维护自己地盘的秩序,如果地区发生了凶杀案,甚至有成员会偷偷调查,找出凶手最后交给警察。

    在警察例行严打的时候,凤元会高层会特意回避,留下几把枪给警察交公。

    所以,虽然极道和警方立场天然对立,但是更多时候,他们还是保持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默契。

    “是吗,”梅弦雅斟酌了一下用词,“听起来,你对极道组织的态度似乎不是那么激进。”

    如今大多数年轻警察,几乎一致地保持对黑恶势力的极端厌恶与排斥。

    曾经她在凤元会工作时,总能遇到年轻警察严打上头,抓住黑/!/帮分子不放,最终栽了大跟头的故事。

    谈到这个敏感话题,诸伏高明顿了顿,他降了车速,犹豫了几分,言道:

    “极恶非道,我始终不认可这个领域的存在。但极道的产生终是归结于社会的需求,想要取缔他们,还需一定时间,政府和警察系统会逐步完善,你不用害怕会被他们侵犯权益,我......我们会保护你。”

    梅·曾经的极道二把手·现犯罪集团成员·弦雅:“听你这样一说,突然有了相当的安全感。”

    “谢谢你的信任。”

    诸伏高明将目光投向前方。

    若槻街区出现了新状况。

    身着黑色西装的一帮壮汉,从某栋住宅里拖出了一个微胖男人,那人剧烈挣扎无果,索性开始大声喊叫起来:

    “救命啊,杀人啦!”

    一位灰色西装男慢悠悠从门口走出,听到微胖男人的叫喊,毫不犹豫,对着脸上去给了一拳。“井下先生,不要叫得比猪还难听,我们可不从事杀猪活动。”

    门牙带着血水从口中飞出,微胖男子井下又发出一声惨叫,眼见灰色西装男还要打他,连忙把口中的声音咽回肚子里。

    井下被黑色西装人围住,吓得瑟瑟发抖,用含糊不清地声音求饶:“别打,别打,我不会再抬高菜价了。”

    “第二次了,我不知道该信不信你。”灰色西装男无奈地笑了笑,“果然,你就是那种记不住教训的人。”

    说罢,灰色西装男高抬手臂,就要挥下去。井下惊恐地用手臂护住脑袋,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住手!”

    红色雪铁龙CX急急地靠右停在若槻街边,从左侧驾驶位走下一位男性,对方几步绕过车身,喝止住了极道组织成员的动作。

    “高明——”

    “梅娜待在车里便好。”

    梅弦雅看着警官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深深叹了口气。

    坐在车中,看到灰色西装男正脸的那一刻,她立即认出对方是凤元会资深成员——青木。

    她实在不希望诸伏高明和自己曾经的下属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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