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草长莺飞,天气渐渐回温。

    宋之语是住读生,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她跟着外婆,外婆是一个有规律作息的人,八点半就睡了,宋之语每天晚上九点钟才放学,不想给外婆增加负担,就住校了,好在汉市一中的住宿环境不错,四人一寝室。

    宋之语和颜悦也正好分在了一个寝室。

    俩闺蜜在一起,一到晚上就是百灵鸟,但她们也知道分寸,到点就睡,不会影响到别人。

    大清早,汉市一中就延续他们的制度,跑早操。

    那时是早上六点,又是春,正好可以看见初阳刚升起的样子,宛若新生,但见万道霞光交相辉映,给那无边无际的天空染上夺目的色彩。

    有的人在队列里打着哈欠,有的精神抖擞,有的欣赏日出,更有甚者,拿出相机,记录下这灿烂的青春时光。

    宋之语正上着课,突然,班主任吴宁在窗户外喊她“宋之语,出来一下,你爸爸找你”

    宋之语愣了愣神,爸爸这个词,好像在她四岁那年就无比陌生了。

    记得那年是盛夏,一个很平常的暑假,宋之语照常和父母回老家,在乡村儿里烧烤,捕鱼,度过一个愉快的暑假。

    好像在老家的头几天是那样的,可怎么可能事事都很平凡。

    那天,宋之语的爸爸宋铖去他高中同学余清那里玩,其实天的暗沉,朵朵白云已经告诉他们了,危险,不要去,但宋铖并没有想太多,骑着村里的摩托车,带好头盔就走了。

    夜里,狂风呼啸,在向人们宣誓主权。

    宋之语的妈妈林枳想着宋铖开着摩托车不安全,于是开着小轿车去接他。

    暴露滴滴答答的落在车顶与车前,让人看不清路,林枳开的很慢,路过一座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砸下来了,林枳想着有些危险,要快点过去,可已经来不及,山上的一块大石头重重砸下,林枳躲闪不得,一滴滴液体向下流,分不清是泪还是血,又或许是雨水。她的眼睛只能微微睁开,手能动一动,她摸索着找到了手机。

    但手没什么力气,打到了紧急联系人,是宋铖。

    可宋铖这边呢,纸醉金迷,外面的暴雨与屋内的交谈声淹没了手机。

    他没听见更没有拿起手机。

    所以她的一线生机破灭了。

    林枳看着那屏幕一点一点暗下,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失去震动,她轻轻闭眼。

    她知道了,是她的血与泪融合到了一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尽的恐惧。

    她想,她的安安幸好没和她一起来,可是她的安安怎么办呢,她的安安还这么小。

    安安是宋之语的小名,寓意平平安安

    血越流越多,她越来越看不清前方了,最终,她重重闭上了双眼。

    兴许是宋之语奶奶梁英感到不安,过去三四个小时了,还没有接回来,这时宋铖看到下大雨想着要怎么回去,看到手机未接来电,打了回去,没接通。

    梁英电话打来,问林枳来接他没有。

    宋铖心里一紧,知道可能出事了

    他骑上摩托车,雨渐渐小了,似乎在说,晚了晚了。

    他看到那边落石了,砸到一辆车上

    他不敢看了,他下了摩托车,雨水与泪水混杂,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跑过去,看清了是林枳,拼命搬石头,想把里面的人拉出来,但是不行,上面还有碎石在不断滚落。

    最终是路人报了警,打了120才把浑身是血的两个人送往医院。

    一个身亡,一个轻伤。

    宋之语那天没有了妈妈,但是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医院里,宋之语的外婆李晴来了,她红着眼眶,一步顿一步,想快步走像她女儿的尸体,但腿好像灌了铅,发不出声。

    她一步一步走向她女儿的尸体,掀开白布,看着林枳惨白的脸,她忍不住崩溃大哭。

    宋之语小小的,看着这一切,她想上前去擦掉外婆的眼泪,越发现,自己的眼眶也湿润。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妈妈,她摸着妈妈冰凉的手想要捂热,可是没用,妈妈还是没有醒来。

    尸体已经要去火葬了。

    李晴定了定神,看着宋之语与林枳六分像的脸庞,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不断安抚说“没关系的,你还有外婆,没关系的”

    宋之语的奶奶和爸爸也在一旁哭着。

    李晴走到宋铖跟前,她不知道以什么心情面对这个女婿,不知道要恨吗,恨吧,恨他没有及时接到林枳的电话。

    宋铖不停的扇着自己的巴掌,不停的说“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没听见,都怪我”

    宋之语愣愣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向妈妈离去的地方。

    梁英说“亲家母,这小枳走了,我们都要打起精神”

    李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的亲家,林枳的爸爸去的早,她和林枳俩母女相依为命。

    她已经没有女儿了,她只能护好这个外孙女。

    于是道“安安以后就跟着我了,以后你们想来看就看吧,我不会阻拦的”

    梁英听了道“不行,我们宋家的人,怎么跟你们走,小枳走了,我们都很伤心,亲家母,你这是干嘛啊”

    宋铖道“妈,你让她带安安走吧”

    出了医院,李晴去领了林枳的骨灰盒,如宝贝一样捧在手心。

    宋之语很茫然,她知道她要跟着外婆了。

    但她好想再看看妈妈啊,说说她好想她啊,可以她的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头几天,宋之语就发高烧,李晴忙的不可开交。

    几天后宋之语渐渐退烧,逐渐清醒,她看着眼前的身影,是外婆。

    她哭着扑进外婆的怀里道“外婆,我想妈妈”

    李晴红了眼道“没事的,没事的,妈妈会在天上好好看着我们安安长大,我们安安会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那个夏天宋之语不愿去怀念,因为有太多变故让她茫然,她不知该怎么办,她的爸爸自那以后变成工作狂魔,常年在外,也不怎么回来看看她,兴许看着这张与他亡妻有着六分像的脸庞会有些愧疚吧。

    这次来找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宋之语来到校门口,看着那个陌生既熟悉的亲人,还是张了张口喊了一声“爸爸”

    宋铖喜笑颜开“安安,这是银行卡卡,是爸爸这几年赚的,密码是你生日,爸爸后面要参加志愿者救援工作了,可能有点危险,想来看看你。”

    宋之语不知道这张卡该收不收,只是淡淡道“嗯,爸爸你也要小心,这张卡……”

    宋铖看宋之语不想收立马道“安安,这本来就是给你的,我放这了,拿好”然后就消失在大门口。

    宋之语叹了叹气,还是拿了,放在书包里,继续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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