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凛一下飞机就收到柳茜的语音邀请,那头支支吾吾,甚至不敢出口。

    “柳茜,要是不能说,我可以自己查。”

    “不是不能说…”柳茜明显犹豫了一下。

    褚凛和他们的交情自然比不上周光昃。

    他们需要相互抱团、求需,直至没有价值。

    后来周光昃也告诉过她,院里和商圈不太一样,他们重情义讲道义,就算触及到自身利益也会毫无疑问地伸手援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褚凛本来就没打算逼问她,“我先出关,晚点聊。”

    “诶凛凛,是…”

    柳茜还没来得及把名字说出来,祝麟贺就在不远处问了一句“盐在哪”。

    褚凛笑了笑,忒假了点,常年做饭的祝麟贺怎么可能不知道盐在哪。

    本还不确定是不是梁家,现在褚凛是笃定。

    “梁家…”辰焕的视线终于从褚凛的伤口上挪开,“想好了?做?”

    “你迟疑过?那就不带你了。”

    辰焕一直紧皱着的眉突然舒展,“凛凛,不要开玩笑。”

    “开玩笑的是你,”说着褚凛想把咖啡往嘴里送,却被对面的人一把夺过。

    “想留疤?”

    褚凛撇撇嘴,不理。

    ·

    二月份的京城,一派红气,大街上的背景乐全被换成新春祝曲。

    褚凛只是快两年没回国而已,眼前这副国泰民安欣欣向荣的景象,便让她红了眼。

    她不免又想起周光昃,他祖祖辈辈的智慧和打下的江山,真美妙。

    她约了名律师在三里屯附近见面,打算咨询一些刑法判罚方面的问题。

    褚凛特意选了位临近50岁的女律师,通常他们只追求稳稳当当地退休,后半生躺着领公司福利。

    褚凛是来咨询自己未来的行为将会被判多久,最理想的,最不理想的。

    吴雅冰打量了褚凛两眼,“你身边有人是这个情况?”

    “吴律师,咱们只是在咨询阶段。”

    女人挽了下刘海,她的前半生和形形色色的人交过手,任何人的一撇一眸她都能读透,更别说眼前这位小毛头。

    “好的美人儿,咱们言归正传。你这种情况犯不着包庇罪,但你要是给他挖坑跳,遇到心细点儿的辩护律师,那就有得难了。”

    吴雅冰的那个“你”字咬得很紧,像是认定了似的。

    褚凛不再解释,咬着吸管思考她的回答。

    吴雅冰看她一时半会儿说不了话,便拿起手机翻阅新闻,反正按时间计费,她赚着。

    “两年后的趋势是什么?”

    吴雅冰从条文中抽离出来,“什么?”

    褚凛面色冷静,“国家打击哪个方向。”

    只见吴雅冰放下手机抬眼,勾唇挑眉,是她小瞧了这姑娘,“未成年,未成年法会提上台。”

    “沾边就行?”

    “沾边就加。”

    褚凛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笑容,不知是盯着对面的商铺,还是内心有了决策。

    “走了美人儿,有机会再见。”

    吴雅冰在蛋糕店门口与褚凛分别,准备找个小酒吧调节一下一周的工作压力。

    褚凛口头道别,转身走近刚刚注意到的那家商铺。

    是家重工业风的主题餐厅,结构复杂难以欣赏,如此放肆开在这种繁华地段,想想也有答案。

    褚凛被吸引到是因为里头循环播放着F1给周光昃新拍的纪录片。但真正使她驻足下来的,是多次闪过和被提起的银饰摆件。

    周光昃对着镜头介绍,“这是近十年来,我收到过最珍惜的礼物。”

    他完全褪去十秒前锦集里的桀骜和傲气,此刻的面容只剩下温柔和坦诚。

    褚凛找了个室外的座位,前头有颗仿真树替她遮风。

    镜头从周光昃家中的客厅转向面对面的采访,光头主持人满眼八卦地问他,“是谁送的?家人?女朋友?”

    周光昃淡定回复,“保密。”

    主持人豁然开笑,继续发问,“boy or girl?”

    周光昃泛起笑意,暖入万里之外的褚凛,“grapelet。”

    小葡萄…

    他公之于众,她的名字叫小葡萄。

    “OMG,so sweet,is it really little grape?”

    果然是爱玩黑色幽默的美国人。

    周光昃无视了这个问题,目视前方保持微笑。

    餐厅里头的员工看褚凛一直坐在外头,便拿着菜单走出来,“女士?需要点单吗?”

    差点抵制不住的情愫被外人打断,褚凛微微松口气,点了块三文鱼披萨,要了杯薄荷水。

    “郭总好,”店员拿着菜单返回的时候,碰上了来巡店的郭驹。

    褚凛扭头的瞬间正好和他对视上,女方没有任何知觉,郭驹越看越觉得眼熟。

    他打开手机,按着记忆搜寻相关消息,有了,周光昃点赞过的女网红。

    郭驹趣味上头,从收银台的角度透过玻璃门,拍下褚凛低头切块的照片,发入小群。

    “我没看走眼吧@周光昃。”

    郭驹也是欠揍,能私发的消息非要发到群里才过瘾。半分钟后,冰封许久的群立马炸锅。

    “那个女网红?”

    “刚刚看纪录片了,什么小葡萄啊周哥?”

    “这就是小葡萄吧?”

    “走近点拍啊小郭总。”

    …

    应该没有五分钟,周光昃退群的字条赫然地显示在对话框里。

    周光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加的这种群,私信警告郭驹把照片撤回,流出一张,就往他爸那发一天他的日程。

    十分钟后,褚凛收到了周光昃的消息:后天回国。

    后天,也就是年二七。

    其实两人也就快两周没见面而已,但褚凛的心像是被什么扯着,另一头有动静,她就疼。

    ·

    大年二十九,褚凛帮辰焕买回了一堆年货,亲手将对联贴在大门两侧。

    褚凛对贴对联有执念,因为她妈妈告诉她贴了对联新的一年就要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辰焕还在加班,褚凛没等他,将大鱼大肉放进冰箱便离开。

    为了上班方便,辰焕住的小区离市中心很近,是个不错的楼盘,所以褚凛没注意到路旁的豪车。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收件箱里还躺着辰焕让她留下来一起过年的信息,但褚凛实在不想留下来让辰焕误解。

    车子很奇怪,一直跟着她直到过了两个马路还跟着。

    要不是周光昃用了良莠不齐这阴招,褚凛能把他耍得连影子都见不着。

    女孩主动停下,认命走进便利店里买三明治垫肚。

    “带你去吃热的,”周光昃拦住褚凛伸向冰柜的手,顺势牵上,拉出门。

    褚凛握紧拳头,左右旋转想挣脱,“周光昃,你别耍无赖。”

    “我耍无赖?不耍无赖你还有命吗?”

    声音阴得可怕,和那句小葡萄一点都不像。

    周围的顾客看着这场免费的大戏,纷纷姨母笑,俊男美女的搭配实属难得。

    “上车。”

    “想得美,我要报警,我不认识你。”

    语调一高,刚刚的吃瓜群众立马转变态度。

    “你小学就读朝阳区朝花幼儿园三班,初中在法国国际学校读了一年,随后转…”

    “砰”,褚凛上车,关门,将一切戏剧隔绝于车窗内外。

    车子一路向南,穿过了西城区和海淀区,褚凛只知道停在了颐和园附近。

    京城太大,再加上褚婉莎去世后她就不爱出门,这个土生土长的京妞儿其实对这座城市格外陌生。

    七点一刻,颐和园闭园的第十五分钟,周光昃带着褚凛进了南湖岛。

    南湖岛位于昆明湖的正中央,被称作三座仙岛之一,里头有堂有阁,还有一座不为人知的玻璃房。

    两人到达时,羊肉火锅已经煮沸,冒出缕缕白烟。铜锅的周围有布好的前菜,摆盘精致,食不对冲。桌上甚至讲究到连餐具类型都无微不至。

    房内唯一的侍从向其问好后,自觉转身离开。

    褚凛皱眉望着周围的一切,沉默,心慌。

    沉默周光昃带她进入他的世界,心慌自己走入他的世界。

    “这是我,国外的我也是我。”

    他站在笼子旁,看着里头乖巧的知更鸟,继续,“柳茜给我看了你的一段视频你喝醉了的样子很可爱,每次分别时你总叮嘱我比赛要注意安全,从不相信赌盘痛恨赌鬼的你下了我的注,为了不拖累我假装扮演绝情女子。”

    “凛凛,如果不是这些,我就认了。”

    原来啊,自己已经陷得那么深了…

    褚凛用指尖挑了挑眼尾,水珠在甲盖上瞬间挥发,待周光昃转头时她就像无事发生一样。

    “知更鸟。”

    周光昃注视着,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如果你想等到知更鸟报春,那春天就快结束了。”

    褚凛安定地念出这段典语,她的身后是一片湖畔,准确的说他们的四周都是。

    宁静的氛围,清幽的空气,绿柳繁花的相衬下,面前的褚凛真的像极了不闻世事的仙子。

    周光昃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小葡萄倔得有点让他想用强的。

    “周光昃你相信吗,我们有多美好的过程,就有多惨淡的结局。”

    向来不爱吱声的小更叫唤了一声。

    “如果你是真心的,就该和我一样管住自己,留下我们之间仅有的流绪微梦。”

    他终于看见了她动情微红的双眼,只要他再进一步,一小步,小葡萄会败下阵来。

    周光昃朝着她走,三步后扣住她的后颈,吻上,深入,缠绵…

    凛凛,你可知,知更鸟的叫声,还有救赎、再生的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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