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茉儿笑了笑,道:“妙妙,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许妙一脸懵懂,摇了摇头。

    吴茉儿解释:“你也许不是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但是你很踏实。你愿意照顾弟弟,照顾家人,你身上有难能可贵的品质。”

    许妙感动得热泪盈眶。

    吴茉儿拿起钱串放到她手上,道:“你拿着吧,小姑娘家家,手里必须有钱。花也好,存也好,随你。你若真感谢我,就好好识字,好好工作。我不缺钱,但是缺得力助手,你很合适。”

    她需要一个死忠,从小培养,听从于她。许妙这种能吃苦、不抱怨、懂感恩、不贪婪的再合适不过。她看到她哀伤却坚强的模样,年纪虽小却有担当,不免起了惜才之意。

    许妙很受用,将钱攥在手里,重重行礼,“谢夫人!”

    房里有点心水果干果。吴茉儿叫她拿些回去吃。许妙再次道谢,觍着脸拿了一点,开心离开。

    饭后消食,歇够了,吴茉儿开始喝药,药喝完,又歇了会儿,拿出算盘开始对账。

    除家里的账,还有外头的账。上月、上上个月的她都没对,如今攒了一堆。资产太多,看着充实,真处理起来十足十的麻烦。

    家里的看着简单些,她优先核对家里。

    毛笔终究用不惯。厨房有鹅,准备做铁锅炖大鹅。她灵机一动,叫吉丽去薅几根大的鹅羽,剪去杂羽,脱脂,根部削尖,做出钢笔尖模样。

    她蘸着墨水书写,还行,只是有点软。想到金属的热处理,但角蛋白组成的物质耐不起太高温度,她叫人吩咐刘妈炒些豆子,顺道将鹅毛笔插进去加热再冷却。

    歪打正着!

    做出的笔甚是好用。

    她开心极了,直感叹磨刀不误砍柴工。

    因是大地主,米面油菜柴均是自家产,完全不花钱,族里亦有分配。江家有庄子,半雇半合作些牧人,去养鸡鸭鹅猪牛羊,想吃什么,提前叫人送过来。佃户、租户为抵租,亦会提□□物,送货上门。江子衍名下有布庄,想添置衣裳,只需选好面料样式,叫人制作即可。家里整个开销,人工算大头,但算下来,还没她吃的药贵。

    剩下就是些损耗添置、人情来往、家仆的换季衣裳劳保用品、给寺里捐赠的香油钱、修桥补路行善捐的善款之类,杂七杂八。为寻她,雇了不少人,也花了不少。吴茉儿默默记账,打算赚到钱,弥补这损失。

    江子衍是举人,加上祖荫、朝中杂七杂八的关系,可以不纳税不服徭役,省了不少开支。他与她的花销是单独,知道她曾有工作,江子衍特意为她开了份工资,不过只具象征意义。她买东西太多,超支严重,工资虽多仍不够花,多亏江子衍各种贴补才滋滋润润。

    伍爹给她的体己钱,江子衍让她攒着,算作私房。名下田产铺子的收益,亦是她个人所有。

    她现在是妥妥的小富婆一枚。

    “他真的很好。”

    若非遇见乌虎,她可以说是掉进福窝。

    恰好家里的账对完,吴茉儿有点头晕,又有点烦,便停下来休息。

    柳先生回来,直奔过来找她。吴茉儿叫人奉茶,一面问道:“怎么样?”

    柳先生摇头,叹了声气,“江族长很生气。”

    但气归气,诸人哄了后,饺子照吃,礼照收。收完,吃完,嘟哝了几句,发发牢骚,与他谈笑风生,号脉,仔细做了检查,后又饮茶,谈天论地——只是稍听到跟她沾点边的字眼,就吹胡子瞪眼,一脸烦。

    江族长身体还好,只是先前劳神,这次又被气,有些肝郁气滞、脾胃失和。老年人本就觉少,加之失眠,更是心烦气躁。

    见有家里哄着,情况还不至于太坏,吴茉儿忖思:“可以搞个安睡枕。”

    说干就干。她去库房翻了匹蓝色素罗和蓝色卷草纹织锦,边讲解边比划,叫姚妈帮忙做了对枕头套。

    姚妈的手快又巧,加上许妙懂针线,还有其他人帮忙,枕套很快制好。她往内胆放入荞麦、野菊花、茶叶、艾草、合欢、夜交藤、决明子等安神药材,缝合好,装进枕套。

    大功告成。

    没有包装袋。她用包袱皮包好,叫林泰送过去。

    江子衍最近也没睡好。黑眼圈好重,人都丑了一圈。因为心疼,加上颜控,她叫姚妈也给他做了一对。

    不过,颜色换成天青,清爽许多。

    枕头做完,已是子时。

    夜深人静。

    趁着人们睡下,吴茉儿换上家丁的衣裳,带上伤药,又装了些牛肉和肉饼在身上,悄悄溜了出去。紫萼、审行和审听给她做跟班。

    她本想走祠堂正门,哪知刚到广场,竟撞见江族长从门里出来。她骇得赶紧躲至牌坊的石柱后。紫萼来不及,只能缩着身,贴柱子站住。

    “咳!”

    江族长佯装没看见,重重咳了一声,领着人,背着手走了。

    正门太引人注意。吴茉儿想了想,决定继续翻墙。之前选的位置极佳,她依然选择此处,只是翻过去后,脚底下怎么多了张条凳呢?

    “是和光叫人放的!”

    他果然了解她。

    吴茉儿一阵欢喜,踩着凳子爬下来,赶紧去了祖堂。

    紫萼恐高,虽有舍命陪君子的气势,但一上墙头就浑身发软,只能留在外头。审听为接应,亦留在外面。

    祖堂院子的门关了,但没有锁。吴茉儿推开条缝,探头探脑,里里外外看了看,确定无人,赶紧钻进去,掩住门。

    江子衍依旧在跪。昏暗的烛光下,一个人孤零零。

    “和光!”

    吴茉儿眼睛酸了,直扑过去。

    饺子放在供桌上,纹丝未动。

    “我就知道你没吃!”她忍着眼泪,将吃食和伤药全部掏出来。

    江子衍恹恹的,努力笑道:“有茉儿惦记,我很幸福。”

    “再有情饮水饱,也要先吃饭。”怕他还不吃,吴茉儿强调,“罚跪又不是禁食,别苛待自己。你熬坏了,还怎么照顾我。”

    江子衍再度笑道:“好。”

    他本不想吃,但她的心意,不忍拒绝。

    吴茉儿掏出伤药和吃食,放至一旁,扛着他的胳膊,试图扶起。

    跪了一天一夜,双腿僵硬,又挨饿,江子衍几乎站不起来。他个子大,身体重,不愿借力,闹得吴茉儿只能干瞪眼。

    她使着吃奶的劲儿,既是心愿亦是吐槽:“和光你这辈子都不要生病。因为你病了,我真的扛不动!”

    贪他长得靓,贪他长得高,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江子衍笑盈盈地继续道:“好。”

    幸亏审行也溜了进来,上前帮忙,两人齐心,总算将他扶起。

    两腿又酸又胀又僵又麻。江子衍站了会儿,稍作活动,待缓解,出了祖堂,坐在偏处的台阶上,开始吃东西。

    弯弯的月,大朵大朵的云彩,烛光透过红红的灯笼落在身上,朦朦胧胧。

    吴茉儿将牛肉喂到他嘴边,见他吃了,问道:“好不好吃?”

    “香!”江子衍点头,露齿笑道:“茉儿的手,什么都好吃。”

    吴茉儿心里美滋滋,道:“和光是世界上最好的。”

    江子衍道:“茉儿也是最好的。”

    他馋她馋得慌,身在祖堂,尽管大逆不道,还是大着胆子,拿手背碰了碰她的唇,又碰了碰自己的唇。

    吴茉儿忍着内心的澎湃,臊着脸道:“真想早点结婚。”

    江子衍红着两耳,道:“快了。”

    吴茉儿支开审行打水过来,等东西吃完,给他擦身,接着上药。除先前的伤,后背果真多了数道杖痕。

    吴茉儿擦着药,无比心疼地吹了又吹,“二爷爷也太狠了!”

    药膏凉凉的,痛感缓了不少。江子衍侧过脸,温柔地看着她,道:“我确实大逆不道,不过落子无悔。”

    吴茉儿脸似火烧,道:“我亦无悔。”

    江子衍笑了笑,道:“茉儿是世上最好的茉儿。”

    吴茉儿探身,“吧唧”亲了他一口,甜笑:“因为我有和光!”

    更深露重,有些寒冷。她辅助着给江子衍穿好衣裳,按了按腿,又说给他看着,让他休息。

    江子衍劝她回去。

    吴茉儿态度坚决,“我不回!是我害你这样,我饱食终日,你却在这里受罪,不公平。”

    “又说胡话!”江子衍满心满眼尽是对她的怜惜,“谈生意才讲公平,我们在谈感情。”

    这感情她可太赚了!

    吴茉儿看懂了,想了想,道:“要不我再陪你一个小时好了。”

    夜长了,人难免孤独。江子衍亦想她陪着,说道:“好。”

    吴茉儿靠着柱子,叫他枕着她的腿睡会儿。江子衍枕了,她给他按了按头。感觉过于惬意,没一会儿,江子衍睡了过去。吴茉儿受他影响,也跟着睡着。

    天色微亮,更声响起,公鸡陆续开始打鸣。

    江子衍吵醒后,叫醒了她,“快回去。”

    吴茉儿亦怕人碰见,恰好肚子不舒服,轻捂着,道:“和光,我估计天癸要来。”

    这意味着她确实没怀孕,对两人而言,是好事。

    江子衍柔声道:“好好歇息。”

    吴茉儿道:“我明天——不是,晚上还来找你。”

    江子衍笑道:“好。”

    他回到祖堂,重新跪好。为表尊重,吴茉儿亦拜了拜。

    出了祖堂,审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靠着墙睡得格外香。吴茉儿推了推,将他唤醒。

    这次走后门。路上空无一人,顺顺利利。

    审行对了暗号,叫人到此接应,打开门闩,待吴茉儿出去,闩好门,翻墙而出。

    见他身手利索,吴茉儿颇困惑,“审行,你能翻进来,为什么不一开始翻进来,好让我进去?”

    紫萼亦意识到这个问题,附和:“就是!你翻进去,夫人哪儿用得着翻墙?我也能进去!”

    审行窘迫挠头,道:“没……没想起来!”

    “……”

    好吧,吴茉儿也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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