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61。

    快入冬了,我看着呼出的白气慢慢凝实,有些后悔没多穿一件衣服。但现在我已经站在医院门口,衣服都收进箱子里了,只好裹紧我身上穿着的这件有些薄的大衣,把手揣到兜里。

    要是生了冻疮可就不好了。以往每年我都会长冻疮,因为总是穿不暖,又每日每夜训练,手上全是伤口,还长冻疮,每年冬天都痛的要命,让我想要把手都割下来。

    “其实我可以自己出院。”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利威尔小心翼翼地说。

    他扫了我一眼,吓得我哆嗦了一下,并不是我胆小,而是被他打过有了应激反应,他说:“三条腿才能走稳的家伙,你想要把自己摔残废,然后我还得来医院照顾你?”他的尾音微微抬高,显得理所当然。

    我不满地抗议:“这个拐杖只是为了防止二次伤害!”

    他没理我,转而质问,“我不记得你之前有过腿伤。”

    我腿还没完全好,为了避免二次伤害才需要拐杖辅助走路,医生说是因为我之前腿上就有旧伤,当时没处理好,这次又伤到了,恢复会慢一些。

    之前医生提起时他就站我旁边,我那个时候还担心他注意到什么,结果他没有,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现在听到利威尔突然这么问我那道伤口,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旧伤是我在马莱那边训练的时候被弄伤的。

    对着利威尔,我总是很难像跟别人一样毫无负担地撒谎,我只好虚虚地说:“以前的事。”

    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接过我的行李,“接下来,我会抽时间来盯着你做康复训练。”

    “好,但明天不行,我有事。”我跟着他爬上了马车。

    大概他是准备带我回调查兵团,我和他都没有家,除了兵团,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回去。

    他其实可以回地下街的那栋房子,但估计不太愿意。那个地方承载的回忆太重,会把他压的喘不过气。

    “什么事?”他问。

    去找战士们商量的事,把帕拉迪岛的救命稻草始祖巨人夺走,然后侵略这座岛屿,拿走这座岛上蕴含的财富。

    但我总不可能这么直接跟他说,所以我是这么说的,“私事。”

    他瞥了我一眼,“多长时间?”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我的语气有些不善,利威尔看着我,大概有些惊讶。

    其实我刚开口就开始后悔了,因为伤口的原因,我心情不太好,再加上迟迟没有找到机会去见战士们推进计划,这让我最近有些焦躁。

    我想早点完成任务,然后离开。尽管我不太想回马莱,但我也不想留在这了。

    “好吧。”他干巴巴地说,“但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可别找我处理。”

    “哦。”我有些尴尬。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我时不时偷偷瞄他一眼。以往我对他语气不好,他总会骂回来,用很不堪入耳的方式,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马车停了之后,他习惯性地提起我的箱子,迈下马车,朝我伸出手,准备扶我下马车。

    我觉得他今天太不对劲了,直接问:“你怎么了?”在这种事上,我不愿意拐弯抹角去猜测,还不如直接问。

    他皱了皱眉头,我就又补充了一句解释一下,“不仅仅是今天,甚至是最近,从我住院开始,你脾气突然就变好很多了,是不是被兵团的工作给磨平了棱角?”

    我感觉他青筋暴起,但他很快又压下去了。一个字一个字地顿着说:“很奇怪吗?”

    “很奇怪。”

    他沉默着没开口,过了一会伸出手弹了我脑门一下。

    后来我听韩吉说,是埃尔文告诉利威尔,有时候温柔点会更受人喜欢。

    我跟韩吉说其实利威尔本来就很温柔。

    她说,“什么?原来是这样!那我多跟他接触试试!其实上次我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啦!”

    后来利威尔警告我,不要跟韩吉说太多关于他的事。但我觉得他心情很好,应该也是希望我多跟韩吉聊聊他。

    62。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动身去找战士们。坐着马车,到了难民耕种的区域时,太阳已经高高顶在头顶了。但晚秋的太阳即便是很亮,也不会让人感到燥热。

    我看着他们身上的衣物,“看来你们没有我也照顾好了自己。”

    看着面前他们稚嫩的面孔,我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现在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吧。首先先汇报一下你们的调查结果。”

    他们没有埋怨我在这段时间杳无音信,也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哭诉自己在难民营过的不好。

    毕竟我作为外国转马莱籍,即使不像马莱人那样拥有“高等人种”的地位,但是比他们“低贱人种”艾尔迪亚人在社会地位上要高一些,所以他们身为比畜生还要低贱的最没有人权的艾尔迪亚人,是绝对不可能向会我倾诉的。没人会同情他们,罪人的孩子不是需要保护的孩子,而是工具,用在这样的战争里的工具。

    就像那时候我跟老将军一样,他虽然名义上把我收养为女,但我知道他不会把我当做女儿,甚至不会是一个好的下属,我只是他想要培养出来的一枚棋子。真正的父亲是不会把女儿一把推上实验台的,也不会让她独自一人前往敌国做间谍。

    更何况是他下达了杀死我族人的命令,即使我已经叛变了我的国家,但是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介怀。他想必也是知道这点,才会用那样冷漠的目光看着我。

    想到这,我收回了发散的思绪。看到这群战士们总会让我想起当时在将军府的日子。后来我也经常会想起将军府,会想到站在篝火旁的老将军发出沉重的叹息,会想到那间总是昏暗的房间,会想到那个站在苹果树下一遍又一遍抚摸我的发丝的金发女孩,会想到那道惊雷。

    我把目光放回他们身上,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说话了。亚妮莱恩哈特朝我行了一个军礼,“我们去调查了一些贵族,但是没有迹象表明他们是始祖巨人。”

    “高层的贵族是一定知道那些真实的历史。”我开口,“王只是傀儡,按照那些人腌臜的心思,是不可能会放任真正的王扮演平民藏起来。”

    “最近,有没有贵族的什么奇怪的事。”

    贝尔托特迟疑着开口,“有个小贵族,似乎在领地里发生了一场火灾,一家只有一个人活了下去。因为那个贵族是伊莱扎前辈您特意标注了,所以我去了解了一下。”

    “哪个贵族?”我标注的贵族还是有四五个。

    “雷伊斯。”

    雷伊斯确实是我心目中始祖巨人人选可以排进前几的。

    “火灾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破墙的那个时候。”

    我皱起眉头,拿起笔,在本子上记录,“你们破墙是个鲁莽而且打草惊蛇的举动,但是这确实有将始祖巨人逼出来的可能性。”

    “但王应该篡改了子民的记忆,并且放任认为“墙即是神明”的教派传教,对你们的袭击有没有任何反应,他或者她没有强烈的反抗欲望。”

    我看了看莱纳,他听到破墙这个字眼后脸色就不太好。

    “目前为止,不被马莱管理的智慧巨人,始祖巨人,进击的巨人,战锤巨人。战锤巨人是属于戴巴家族,很早以前进击的巨人就因为管理失误失去掌控权,现在也没有找到,所以我们不排除现在可能有两位智慧巨人在这座岛上。”

    那些战士们对进击的巨人了解不多。实际上马莱了解也不多。曾经马莱短暂管理过一段时间进击的巨人,不过他们的持有者都是怪人,有一个持有者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脱离了马莱的监管,马莱自此就彻底失去了对进击的巨人的管理权,至今也没有寻回。我猜测估计是跑到岛上来了,但是那句对进击的巨人的描述,又让我有些动摇:

    “无论在任何时代都在为了追求自由不断的前进,为自由而战。”

    这是书籍记录中对进击的巨人唯一的描写,我想追求自由的人是不甘被困在墙里的。

    曾经我想过利威尔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会不会是继承了巨人的力量,但经过长时间的观察证明了他只是真的很厉害而已。

    贝尔托特抱起头,“如果有两个智慧巨人该怎么办……”

    我开口,“不能怎么办,尽量两个都带回。坐标优先。”坐标是我们为了防止一不小心被人偷听到而为始祖巨人取的代称。

    他们都没有开口,我就继续说,“如果雷伊斯的火灾是真的,并且他们就是始祖巨人的持有者,就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的倒霉被火烧死了,剩下那个活着的是始祖巨人。二是被知情人谋杀了。三是借由假死,掩盖身份藏身在市井中。”

    莱纳开口,“那该怎么办?如果是藏入人群,这怎么可能找得到……难道我们要再破一次墙。”

    我弹了他脑门一下,“再破墙对我们好处也不大,而且那个时候就只能破小不破大了。”

    “那次破墙始祖巨人就没出现,现在也不会。”亚妮说,“而且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空气突然停滞下来,我咳了一声,决定终结这个话题,“你们先加入兵团吧,那里获取情报要轻松,也更方便你们生存下去。”

    “我建议不要加入驻屯兵团,那个兵团对我们没用处,如果你们能进中央宪兵自然更好。至于找始祖巨人,我们到时候从一些地下消息渠道入手吧,要是还是没有线索,那就再说。”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他们说了更多这次任务的注意事项已经行动计划,但眼见着快中午了,我只好停声,准备告辞。

    “达克指挥。”贝尔托特突然叫住我。

    达克是我的姓氏,原本的姓氏,我没有因为加入马莱籍而改姓。来到帕拉迪岛,我对他们说我没有姓氏。

    他说:“那个伤口……还是多多照顾好自己吧。”

    我愣了一下,低头笑了笑,“你们照顾好自己才对啊,我可是成年人。”

    “希望我们最后都能回去吧。”我对他这么说着,尽管我们都知道在这次行动中,注定会有人牺牲。

    这是战争。如果没有人牺牲,如果没有人变成恶魔,那才不现实。

    战争可以从根本上摧毁一个人。也可以把你所熟知的一切全部颠覆,毁灭。

    63。

    我坐着马车准备回兵团,看到了路边站着抽烟的阿尔塔,就叫马车停下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阿尔塔没有把烟取下来,“你还活着啊?”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我拳头还是硬了,生硬地说:“谢谢你把我带回来。”

    “顺手罢了,听说你和那个最近名气很大的人类最强关系好,我救你也算是给自己攒个人情吧。”

    我没有注意到利威尔名气变大这件事,养伤的那段日子我几乎和外界隔断。

    我轻轻下了马车,他看着我手里的拐杖,“残废了?”

    “不,”我摇头,“只是还在恢复期。”

    “说起来,利威尔兵长,是不是黑发死鱼眼的矮个子男人?”阿尔塔把烟取下,俯身低声问我。

    我愣了一下:“确实,但外界会这么描述一个人的长相吗?”

    “不,因为那个人正在朝我们走过来,你该不会是他的仇家吧?”

    我转过头去,“我草你妈的。”

    之前我提过了,利威尔的面相自带凶煞气息,现在这个气息更甚。他“挞挞”地走过来,环抱着双臂,“伤还没好,就去约会?”

    阿尔塔把烟往包里塞,大概他觉得利威尔有些吓人。

    我摆摆手,“不,路上碰到了,他上次救了我,所以来道个谢。”

    利威尔闻言才扫了一眼阿尔塔,“啊,原来是那个烟鬼啊。”

    “你出来做什么?”我岔开话题,利威尔平时都是呆在兵团里,很少会出来。我其实也不太喜欢外出。

    “去墓园。”

    哦,对了,今天……好像是……伊莎贝尔和法兰的祭日。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瘪瘪地说,“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吧。”

    “……顺便我再去看看德里克。”我垂下眼帘。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恶心,但又想说服自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或许我还是想的太多,战争本来就会把人变成魔鬼,如果不变成魔鬼,怎么在这场战争里活下来呢?如果不抛弃身为人的底线,战争又怎么会容忍我呢?但我又控制不住去想变回人类,想像那些一无所知的孩子们一样,天真单纯,不知道理想的落差,现实的残酷,世界的千万苦难。

    阿尔塔没有跟我们一起去,他说他不喜欢墓园。

    “他和你还真像。”坐在马车上时,利威尔突然说。

    “哪像了?”

    “都不喜欢墓园。”利威尔说,“之前从没见你去过墓园。”

    “你原来不也是吗?”我想起地下街时的利威尔,那个时候他从来不会去看死去的同伴的坟墓。

    他说,“现在不一样,他们什么也没留下。”我突然想起,他虽然不会去看望死去的同伴的坟墓,但却会留下他们的遗物。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即便是人类最强,在面对至亲的人离去,依然也会像个普通人一样无助吧。我想起了那场让他失去他们的雨,在雨里的他像是失去了一切一样,万念俱灰,好像下一秒他也要离开了。对于利威尔来说,伊莎贝尔和法兰是他至亲的同伴,也是他与这个世界的纽扣。

    想到这,我有些难过,我没有可以将我与世界联系在一起的纽扣,就算有,那也是曾经了。没有与世界接轨,那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地活着,却能感受到人情世故,能够感受温暖寒凉,会难过,会大笑……但依然,只是,像是一具尸体一样,一个没有归属的存在。

    那所有的深深的情感将我送葬,没有归属的我,最终也没有人会记得,没有人会为我而落泪,也没有人会想将我留住。来到这世界两回,我什么也没留住,什么也没得到,只是平白伤了自己。

    情绪就像是一块无止境蔓延的黑夜织成的布,思绪不断在我灵魂里乱撞,我感觉我快要被我割裂的情感掩埋了。

    但最后我只是说,“至少,会有人怀念他们。”

    是啊,有人会怀念他们。那他们也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继续活着吧。

    64。

    我和利威尔在将暮未暮的时候,来到了墓园。

    德里克的墓碑在墓园的拐角就看见了,我看见那上面刻着的墓志铭,

    “一个年轻的灵魂在这里安眠,他想告诉他的朋友们:不用悲伤,死亡只是另外一个生命的延续,他即将踏上新的旅途,希望他的朋友们不要太想念他。”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遗书,这段话就像是德里克自己亲口说的一样。

    我移开了目光。

    “走吧。”我伸手拉住利威尔的衣服,从地上站起来。

    利威尔没动,“你不需要待会吗?”

    “……不需要。”

    我确实不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对于德里克的死,我从中得到的,更多是教训。

    “你不是要去看望伊莎贝尔和法兰吗?”我低下头看地上爬着的蚂蚁,“现在就去吧。”

    同德里克的墓碑不同的是,伊莎贝尔和法兰的墓碑并不太大,在周围的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墓碑衬托下,显得如此小,上面也没留什么墓志铭,仅仅只是留了他们两个的名字。

    利威尔单膝跪地,用手碰了碰墓碑的边缘,说,“上次出城墙,遇到了个长得很恶心的巨人,还弄脏了我的斗篷。伊莱扎也出院了。我被升为了士兵长。”

    我站在他身旁,凝视着那两座墓碑,,“我过得很好,希望你们在天堂开心。”利威尔在这种时候,跟那些墓碑里死去的人说话,我想他大概会说些他们之间才会说的话。于是我跟他说,我给你们留点空间,就一个人往别处散步。

    我不喜欢墓园。

    我讨厌去祭拜死人。

    死去的人在天堂大概会看见会得知我所做的那一切,便不会想要听到我的祝福,更不想我来到他们的墓前。因为我是个可恨的敌人,未来会踏平他们国土、摧毁他们所熟知的一切的国家派来的间谍。

    我绕着墓园边缘一路走着,然后又突然停住脚步,望向那一片墓碑。

    这片墓园是给死去的士兵们安身的墓园,这片墓园里埋葬的有一半都是调查兵,而有很多墓碑下面,没有尸体。有人离开城墙,连自己的身体都只能留在外面了,伊莎贝尔和法兰也是一样。只是有思念他们的人,立下墓碑来做念想罢了。

    我站在这不知道过了多久,利威尔就走来了,他说,“走吧。”

    天色已经慢慢开始暗下来了,墓园总是寂静的,我和他一声不吭的走着。

    他突然说,“你的手怎么红了,鼻子也是。”

    “我不耐寒,快到冬天就会这样。”

    他嗯了一声。

    快走到门口,才终于看见除了我们以外的两个活人。一老一小,老的是这片墓园的守墓人,小的是个扎着两个漂亮丸子头的小女孩。他们坐在一个摇摇晃晃的长木板凳上,看着远方镇子上热闹的灯火。

    “人死后,是会去天堂还是地狱?”我听见那个小女孩问守墓人。

    守墓人沉吟着,“天堂吧。比起人间,哪都像天堂。”

    小女孩说,“那就太好了!”

    守墓人大概是小女孩的长辈,他牵起小女孩的手,朝她手心吹暖气,揉搓着她红红的指尖。这让我想到我奶奶,她以前也会在冬天帮我搓手,用她干树皮一样粗糙的手,那个时候我还嫌弃她的手太粗糙了,却没有不知道奶奶经受了多少非人的对待,就算知道,那时的我也太过单纯,单纯到可怜,是不可能明白那些痛苦的。

    听着这段可爱而又悲哀的对话,我看着利威尔,“人间地狱啊。”

    “地狱又怎么样,还是要活下去。”利威尔说,“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我附和着,“对啊,一定要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但这大概是一个平凡而又不切实际的梦想,我苦笑着。

    在离开墓园的时候,我和利威尔分开走,他说他去办点事,我本来想自己走回去,但他骂我腿没恢复好,就自己乱跑,还是让我坐马车回去。

    回到兵团再次碰到他后,利威尔丢给我一副漂亮的手套,还有一条有些丑的围巾。

    如果要让我回到过去,在我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时,在那间有点窄的教室里,操着一口标准国语的外文老师布置了一篇名为“最宝贵的事物”的作文,我不会纠结于写妈妈送我的长着一头漂亮棕发蓝眼睛的布娃娃,还是爸爸送我的旋转木马音乐盒。我会写在我一个人被迫留在异乡时,在秋天快要过去,冬天快来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送给我人生第一副手套和一条织得不太好看的黑色围巾。

    今年冬天我大概不会再长冻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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