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白乐妤靠一句话,成功白嫖到柏心儿这个引路人,蹭她的剑离开了青苍域,更重要的是,对方还是去找她的身体。

    只不过柏心儿拎着她御剑飞行实在太颠簸了,白乐妤中途就被颠醒了,吐了好一会儿,逼得柏心儿不得不停下来,租了一条小型飞天灵舟。

    很好,一分钱不花,还升级了待遇。

    白乐妤靠在行驶的舟边,打量站立舟头的柏心儿,寻思如何从她身上扒点有用消息。

    杭清已喝过心头肉汤、伤势不日便会痊愈,不知情的柏心儿,为救治师尊,竟瞒着杭星澜,孤身出发去寻白乐妤的肉身,也算勇气可嘉。

    “别琢磨逃跑。”柏心儿转回头,“我不会放你回去告密。”

    白乐妤抚了抚嗓子,因吐过几次,喉咙不大舒服。

    “怎么?话都不会说了?”柏心儿追问,“之前嘴不是很凶吗,离开域主,你就害怕了?”

    白乐妤不在意地瞥了眼:“为何要怕,你又不会杀我。”

    柏心儿眸子一眨,透出诧色:“你不认为我卑鄙毒辣能做出这样的事吗?我可是要淬炼一具人尸,对方还是功德无量的白教主!”

    功德无量?太夸张啦,白乐妤耳朵发热,漾起一丝浅红,埋头咳道:“我是觉得你的想法有点缺德,但毒辣还算不上吧,终究是为救人,且也没伤害活着的人。”

    不说别的,单论身为正道却不固守原则这一点,大魔王还挺欣赏她的。

    平和的话语如清湖之水,令柏心儿燥腾的血液一瞬静了下去,愣神地瞧着靠在小舟边的姑娘,心跳稍稍加速。

    早些时候,锦源为了此事与柏心儿战了一个时辰,骂不绝口,就连平日敬重柏心儿的后辈,听说以后,亦向她投来古怪目光,虽然没明讲,但柏心儿感觉得出,大家都视她卑劣不仁。

    心里有气,于是说话带刺,却未料想,竟然有人与众不同,看向她的眼神明亮干净,丝毫不存异样。

    她甚至还在偷偷地笑!也不知道笑什么,怪开心的。

    “你,还真……特别。”柏心儿想起曾经见过两面的白教主,“难怪这些年那么多人意图模仿那位,攀附域主,只有你被带了回来。”

    这话白乐妤今天已是第二次听到了,之前锦源也提过一次,说有很多人绞尽脑汁模仿她,但当时她没留意。

    这会儿又多了一句“攀附域主”,联系起来,白乐妤困惑地皱起秀眉,不对劲吧,为何人们要模仿她、来接近杭星澜?

    杭星澜的确和她表露过心意,可那是很私人的事,明悉的人有限,最多魔教那片知道得多些,怎么如今听来,跟人尽皆知似的?

    柏心儿走到她身边,把她当作和别人一样的模仿者,正色道:“别烦我多嘴,同为女子,奉劝你一句,切勿执迷域主,他不可能回应你同等的心意,毕竟他心悦的那人,再过一百、一千年,都没人能够超越。”

    好好好,再夸她就要翘尾巴了,白乐妤揉捏发烫的耳垂,顺着柏心儿的话采用激将法探问:“大家都这么觉得吗?还是你自己以为的啊?”

    “当然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柏心儿中招,扬眉讲道,“那年白教主离世,当时还是少主的域主,非要嫁给她配幽婚,说是这样能在两人间建立关系,等他死后就能见到白教主。”

    “?!”白乐妤瞪大眼睛,下巴差点脱臼。

    惊,我死后有人要嫁给我当小郎君。

    从未听过如此离谱行为,可也确实符合杭星澜那个恋爱脑,是他的作风。

    “你们阻止了吗?”白乐妤问。

    “谁劝得动啊,师尊又不管,但是——”柏心儿抬起食指,点上自己下颌,“看见域主脸上的疤了吗?白教主的姘头杀到合籍礼上留下的,事情闹得可大了。”

    白乐妤按住胸口,还好合籍礼被破坏了,原来是这样才搞得天下皆知,原来是她姘头——

    嗯???

    她哪来的姘头???

    群山葱茏,暮辉洒在繁密的叶间,鸟儿飞过垂腰的铃兰花,落到窗台。

    盛大又破碎的昏光中,杭星澜闭着湿漉漉的眼,华衫半拢,安静地自我疗伤,胸口鲜血上,烁动夕阳的光点。

    一旁是已经冷却的灶台,锦源坐在上面,拿着世渺鉴看他的偶像:“真能折腾,我就没跟着你一会儿,你将自己搞成这样。”

    血止住了,肉还得要一段时间才能重新生出,杭星澜长睫颤动,疲惫的眸子睁开,抬起指腹触碰下颌斜疤。

    治疗的时候可得要注意些,一不小心,容易将这道疤给弄没了,这可是他争取所爱的证明,荣耀的勋章!

    他摸着疤,傻笑着靠到灶台壁上,没力气地继续搭下眼皮。

    嘭地,厨房的门被推开,杭清跑了进来。

    杭星澜瞳仁一竖,在杭清投来视线时,愣是拼出几分力量,蹿到了灶台的另一边,捏紧衣襟,哆嗦着嘴唇,将狼狈的自己藏起。

    白乐妤猜测没错,杭星澜纵然会给杭清汇报动向,但报喜不报忧,杭清一看到他躲藏,这些年林林总总被她忽略的细节瞬间重现。

    他一个人,除了世俗的银钱,什么都没有,甚至只要不穿得亮瞎眼,外头的修士都不识得他,如何一步一步爬上去、带着御兽谷走到今日?

    他经常受伤,甚至命悬一线也有过,可这些,从未告诉过杭清。带着伤回来,那就养好伤再向娘请安;被杭清无意撞见了,那就想法设法地找借口。

    白乐妤活着时,杭清认为,杭星澜爱慕她,是造孽,白乐妤死后,杭星澜要嫁她,是发贱。

    什么词杭清都想过,唯独,亦或是不愿承认,她的儿子,是一个善良、执着、痴情、与他败类父亲截然不同的,好人。

    凄苦的经历,让杭清没法儿做一个对烂人血脉关怀备至的慈母,但那姑娘说得对,她至少得像个正常人。

    杭清盯着灶台,拿出了世渺鉴。

    灶台后面,蜷缩身体的杭星澜感知到什么,怔了一下,取出世渺鉴。

    他的世渺鉴因为夺走神格的贼人已经损坏,杭星澜紧紧注视着破碎的屏幕,看着上面一卡一卡地闪框,一秒、两秒、三秒,信息定格。

    杭清:【到家了吗?】

    一刹那,杭星澜睁开的眸子里,泪珠滚出,如绿泉滴水,在地面绽出勃勃生机。

    上一条消息,是杭星澜发给杭清的,跟她说:【还有些尾巴要处理,约莫明日午时到家。】

    这是对他的回复!

    几百年了,第一条回复!

    杭星澜手足无措地站起身,转过来看向杭清,隔着一方灶台,慌头慌脑地道:“我回来了,娘,对不起,娘,没第一时间去见你……”

    小珍珠颗颗滴落,破土而出的花草越长越多,将他半个人都快埋了进去,一根长草怼到唇肉,杭星澜往后避了下,随即,抬起手背遮住泪眼忍不住地笑了。

    杭清嘴边也泛起笑意,擦拭自己眼泪。

    无需多余言辞,一条消息,胜过千言万语。

    许久后,杭星澜擦干净泪水,他许多年不曾流过泪,然自从在沙漠遇见那位姑娘,就好像重新变成了水做的人。

    这件事,也是她帮了他一把吧?似有片羽毛触动心脏,杭星澜回忆起她所言,问向锦源:“可是你同她讲了迷途之埙?”

    沉迷偶像英姿的锦源偏过脸:“我.干嘛跟她说那些。”

    杭星澜瞳孔微缩,不对!既不是锦源相告,她从何处得知?过往岁月中,蓄意接近他的人不胜枚举,难不成她当真也是其中之一?可不管是取神格碎片,还是护神格碎片,她都奋不顾命……

    弄不清的疑问盈满胸腔,挤迫着心脏剧烈跳动,杭星澜想当面问一问:“娘,她在哪儿?”

    “在我房中吧。”杭清拦下他,“先等会儿,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她沉思少顷,拧着眉说道,“这些天我神智不清,眼下回想起来,一个多月前,伤我的人,不见得来自妖域,其出招路数……倒像一位熟人……”

    月亮升起,细长的飞天灵舟划过夜晚的云。

    白乐妤仿佛被雷轰了顶般震惊,试探地问:“姘头?我怎么听说,白教主到死都是独身啊?”

    哪来的谣言!造谣,绝对是造谣!

    柏心儿摇头:“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白乐妤:“我。”我本尊就在这里!

    柏心儿:“不信?如白教主那般的人物,有男人太正常了,多的是人倒贴,你不是见过明颂佛子吗?当年他爹,昔日的云落墟墟主应康,还想撮合他和白教主呢。”

    白乐妤敏锐地捕捉到不对:“昔日的?”他不该现在还是吗?上辈子就是如此,云落墟在两洲融合后,带着它的鹤箋产业,完整地投效到一域之下。

    “云落墟早就散了。”柏心儿丢出一句劲爆的话,“昔年白教主与应康一战,应康大败,后不知所踪,原云落墟弟子,如今大多长居灵禅域,追随明颂佛子。”

    等等,容白乐妤理一下。

    也就是说,云落墟成了方誉的个人情报力量,而应康神秘失踪?怎么会这样!应康那般爱妻,甚至情愿效忠其他域主,都要保留云落墟名号,岂能允许云落墟不复存在?

    白乐妤捏捏眉心,有意再向柏心儿套套话,思索着切入角度,恰在这时,一道金光从远处急骤地扎过来,杀气冲天。

    电光火石间,白乐妤推开了要被击中的柏心儿。

    一面光轮切断小舟,她从半截木船上滚落,惊骇地穿过云层下坠。

    烈光金乌轮!是应康!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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