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的早晨,希耶娜突然陷入了昏迷,毫无理由。不,与其说昏迷,不如说是一种更复杂的意识迷失。

    栗色长发的女孩子,睁着一双红瞳,躺在床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东西的倒影,虚无得可怕。

    她静静的,一动不动,如此三天。

    女仆长爱德琳颤抖着手,话语中带着哭腔,联系上了在外的两位少爷。

    与之前那次发烧不同,那时的希耶娜是有反应的,会偷偷摸摸倒药——那是鲜活的希耶娜,与这样的死寂完全不一样。

    迪卢克让父亲和义弟留下,自己一人去了璃月,请了璃月有名的、甚至和往生堂有些关联的医师白术来蒙德。

    凯亚带来了蒙德教堂的修女兼医师。

    ……希耶娜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

    爱德琳的眼睛已经哭到红肿,希耶娜的两位弟弟在这几天越发沉默,偶尔的交谈也只是为了了解希耶娜的状况。

    整个晨曦酒庄,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都不希望,继莱艮芬德老爷之后,这个酒庄,再次失去一位莱艮芬德。

    风携带着晨曦酒庄的悲伤离开,风神听见了生灵的恳求——那个孩子、希耶娜……风神大人、巴巴托斯大人,她陷入了噩梦。

    请您,求您,降下福祉。

    请让希耶娜……

    吟游诗人风尘仆仆赶来,带着几丝焦急的风,跨进了晨曦酒庄。

    ……

    寻着风中女孩子的气息,温迪推开了希耶娜的卧室门,与里面的几个人对上视线。

    那些人里,有希耶娜的亲人,也有各地的医师。换在平时,吟游诗人会俏皮地和他们打声招呼。

    但现在,他只走向了希耶娜。

    风神巴巴托斯,竟然也有了哀思啊。

    “好痛苦啊……希耶娜。”

    少年略过沉默的众人,坐在她床边,双手轻轻捂住女孩的耳朵,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

    耳边的两根小辫子轻轻地扫过女孩脸颊,翠色的眼睛望进了无神的红瞳——他们离得好近。

    他喜欢这样的距离,却不喜欢希耶娜如此安静。

    青色的元素力凝聚在他的手心,护住她的耳朵,他闭上眼,感受着女孩浅浅的呼吸声,他静静倾听。

    天理选定的容器,天理选定的承担者……温迪不愿意用这样的称呼去喊希耶娜。

    希耶娜就是希耶娜。

    是那位会和晶蝶玩得很开心的孩子,是那位会纵容鸟儿在她头顶停驻的孩子,是蒙德的甜蜜骑士,是莱艮芬德家的长女……是巴巴托斯喜欢的女孩。

    容器、承担者、新生魔神……这样的称呼都冷冰冰的,风神不喜欢,希耶娜也不会喜欢。

    让他猜一猜,如果希耶娜听到这种称呼,她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是很鲜活地、很大声地、也许会来点怪腔怪调地反驳——“嘿,你用这样的称呼喊我,是已经想好用什么姿势挨我的扇巴掌了吗?”

    所以,快点醒来吧。

    不要再听那些混乱的、让人难过的浊音了,也不要再去看那些悲伤的、无助的事情了……

    “请醒来吧,希耶娜。”

    “请醒来,听一首风献给你的长诗吧。”

    “请醒来吧,看看风中的塞西莉亚花,它很漂亮呀。”

    吟游诗人清悦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响起,在女孩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构想美丽的风景。

    今日的风儿,浅浅地拂过了塞西莉亚花。

    ……

    第三天,希耶娜醒来了。

    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红色的眼睛缓缓回神,面上仍然带着几丝茫然。

    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傍晚的阳光,而是吟游诗人放大的面容:长长的睫毛微颤,似乎要从梦中醒来,缓缓的,他睁开眼睛,那一抹翠色流光溢彩。

    “噗通。”

    我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是谁的?

    我的?

    温迪的?

    我们的?

    不,这些都不重要。

    我想说——“哇哦,我喜欢这个梦。”

    我微笑着仰起头,在吟游诗人的唇角印下一个吻。

    “希耶娜,”他笑着,调皮地眨眨眼睛,低下头,将柔软的唇贴了贴我的,“这算是一个吻吗?”

    ……

    ……

    ……

    很好,我冷静地思考,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不是梦,我搞到真的了。

    坏消息是:这不是梦,我搞到真的了。

    F**k。

    于是,我平静地跳窗了。

    ……

    凯亚小甜心放下我后,我又重新扑回去,挂在弟弟身上,闭着眼睛,开始装死。

    太恐怖了,什么都没准备,居然就直接快进跳到了所谓的第二天。

    虽然没有真的做,但亲亲了和做了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风拦着我不让我跑,我早就冲向锚点躲进璃月、转道须弥、飞向枫丹、绕到稻妻了!

    所以,巴巴托斯你管什么男女感情的事啊!

    当凯亚小甜心和小迪汇合时,我装死;当凯亚小甜心和小迪带医师给我检查身体时,我装死;当我的弟弟们合上门和温迪亲爱的一起交流时,我……

    我分分钟跳起来,打开窗户就想跳下去。

    啊,被小迪和凯亚小甜心揪住了衣领。

    我抽出飞镖就打算割了衣领,却被温迪亲爱的拿走了。

    他可怜地叹气:“希耶娜~”

    我:……

    我:…………

    我:………………

    这让我怎么忍心啊!?

    我投降了,嘀嘀咕咕地在床边坐下:“好吧,现在是聊天时间。”

    ……

    我的两个弟弟问我:你为什么会昏迷?

    我耸耸肩:“不是昏迷。”

    我斟酌一下,说了个简单易懂的词:“我那时候在倾听。”

    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所以我也不打算瞒着他们——“那什么,我其实是未来的魔神?”

    天理那玩意儿把我当容器,赋予我魔神的身份与权能,也同时将提瓦特上的混乱塞给了我。

    死亡的、暴力的、悲伤的、痛苦的、灰色的……所有声音与事情,一股脑儿塞进我的脑子里。

    巴巴托斯的信徒是蒙德的人们,摩拉克斯的信徒是璃月人民……我的信徒,是所有渴望鲜血、暴力的无信仰之辈,是贪婪的鬣狗,是黑暗的一面、提瓦特的影世界。

    除此之外,还有所谓的磨损,一些泛着红光的非本土知识……很多很多。

    真是讨厌。

    “总而言之,被它当成垃圾桶了呢。”

    提瓦特如果受不住了,就轮到我出场了。

    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听此,我家两个弟弟,眼底难得的出现了怒火与不满。

    如果这是希耶娜自己选择的路,他们会心疼但不会生气,但这不是!

    这是所谓的天理布下的强制任务。

    谁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安排。

    我笑了笑,神情愉悦:“我也不喜欢,所以我拿了它……一点能量。”

    我强调:“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转头,我看向房间内唯一一个灵体,笑弯了眼:“老爹,我现在能听见你的声音了!”

    ……

    说真的,如果躺三天就能获得天理的一部分能量,我是很乐意的。

    现在的我,能倾听灵体的声音,能看清灵魂的模样,我甚至能听懂世间万物的低语——妙极了,我喜欢这样。

    当我分享完自己的新能力后,我家弟弟和老爹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老爹欲言又止,小迪深吸一口气,凯亚笑容都有点挂不住。

    温迪亲爱的什么都没说,只撑着脑袋看我,时不时拨弄他的琴弦。

    许久,老爹开口了。

    他语气复杂:“希耶娜,你不觉得,这很像一位神明的能力吗?”

    我:……

    我:???

    我:“哇哦。”

    可不是嘛,这不就是风神巴巴托斯的能力吗?与万物交流,受万物喜爱。

    我犹犹豫豫:“难道,我拿的是巴巴托斯的能量?”

    “不对啊,我拿的明明是天理的能量啊。”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能量绝对是我从天理那鳖孙身上扯下来的。

    “好啦,希耶娜~我们不要想这些了嘛,出去玩吧?”

    “塞西莉亚花很好看哦。”

    吟游诗人眼巴巴地看我。

    我:……

    好的,我又回想起了醒来时的那个吻。

    ……

    在和温迪去摘星崖看塞西莉亚花之前,我拉着他来到了风神神像处。

    我双手合十,比祈求暴富还虔诚:“谢谢你,巴巴托斯。”

    我知道,要不是有巴巴托斯相助,我没有余力去抢夺天理的能量——风神甚至慷慨地分享了他的能力。

    可能是不想我被那些污浊乱了心智吧。

    真是用心良苦。

    “好了,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巴巴托斯就是我最喜欢的神明了。”

    没错,就连摩拉克斯的腹肌都不能让我改变这个决定。

    温迪:“真的吗?”

    我坚定:“当然了。”

    唔,是我的错觉吗?

    “温迪亲爱的,最近你好像很喜欢撒娇哦。”

    吟游诗人:“诶嘿~”

    当然咯,因为真的很喜欢希耶娜啊。

    因为喜欢,所以风神愿意与她共享自己的权柄与能力。

    巴巴托斯了解她。

    女孩子喜欢各种各样的美好:蒙蒙细雨中的朦胧、雨过天晴后的彩虹、柔软聪慧的生灵……

    天理却偏偏想让她承受她不喜爱的沉重,虽然希耶娜吞了它一部分能量当养料,但其中过程一定是不愉快的。

    ——所幸,巴巴托斯有着足够的权柄。

    你将听我所听,见我所见。

    我目光所及,皆为你所爱,风之所向,皆为你所喜。

    风,也是有偏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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