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荧和希耶娜的友谊日渐加深。对希耶娜此人的理解也日益明确——或者说,更不明确了。

    每个人都很难被其他个体下定义,希耶娜也是如此。

    她强大、自信、聪慧、果决……追求力量却绝不滥用力量。希耶娜几乎爱着提瓦特上的一切,也愿意守护那些美好。

    以上是对希耶娜初步的侧写。

    荧总是认为,她对希耶娜的理解依旧停留在表面,她能看到的,也是大家都能看到的——蒙德的甜蜜骑士就是这样的人啊。

    “哎。”

    派蒙绕着旅行者飞了一圈:“你在忧心什么呀?”

    荧愁眉苦脸:“我在想,我和希耶娜是不是还没有真正地敞开心扉……”

    就像陷入“闺蜜你去上厕所不带我是不是不爱我了”这种可爱的纠结。

    “我想更加了解希耶娜啊。”

    派蒙:“……旅行者,你这句话好怪哦,你想和卖唱的抢希耶娜吗?”

    “诶,这不就是普通的好奇心吗?!”

    ……

    “叮。”

    罗莎莉亚轻轻敲了敲摆在前方的玻璃杯,里面盛着派蒙倾力推荐的钩钩果汁。悦耳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吧台,挂着黑眼圈的修女打了个哈欠。

    语调懒洋洋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荧大喜:“那太好了,我不用去和温迪抢人了!”

    罗莎莉亚:……

    修女聪明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总之,如果你有一个名为希耶娜的朋友,那么这种程度的好奇心是正常的。”

    希耶娜的朋友不少,上到八十老太,下到三岁小孩,她能和每一个群体打成一片。而作为同事兼朋友的她,和希耶娜的相处时间更多。

    修女发现,希耶娜身边的友人或多或少有过“哎,希耶娜和我是不是不够亲近”的烦恼——浪花骑士优菈早就因此记仇记到了八百年后。

    希耶娜似乎有意构建出了一层膜。

    友人们能感受到希耶娜的真心与珍视……可惜,他们无法透过那层膜,去触碰他们的友人。

    所以,作为希耶娜的朋友,好奇心一定很强。

    “唔,原来如此……会不会是希耶娜小姐想隐瞒一些信息呢?朋友之间也需要有隐私之类的……”

    罗莎莉亚挑挑眉:“不哦。”

    甜蜜骑士真的想隐瞒,就不会让任何人察觉了。

    “应该是在向我们隐晦地撒娇吧。”

    修女仰头喝下最后一口果汁,放下玻璃杯后,她确信地点点头:“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啊。”

    荧:……

    “旅行者?”

    金发少女发出暴言:“我现在觉得希耶娜更可爱了,所以,在蒙德抢人它犯法吗?”

    撒娇什么的,谁顶得住啊。

    派蒙大惊失色,罗莎莉亚闭目沉思,在“逮住狂徒后写报告”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就不用写报告”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嗯,因为经常熬夜,所以耳朵已经听不大清了。

    ……

    荧的热情比之前更甚,几乎全蒙德人都知道,这位旅行者在打听甜蜜骑士的消息。

    这一次,旅行者找上了蒙德的偶像芭芭拉。

    这位双马尾少女对看着自己长大的希耶娜姐姐完全没辙——“真是的,上次断了手也不来找我。”

    芭芭拉深深地叹气:“希耶娜姐姐很任性呢。”

    她絮絮叨叨的。

    大部分时间都在心疼希耶娜姐姐:希耶娜的工作表面上只有外交,但她不会放着隐患不管。所以,在很多时候,希耶娜也会和其他人交接一下别的工作。

    这些工作的危险性自然不用说。

    希耶娜很强大,甚少受伤,可这不代表不会受伤。每到这时,芭芭拉总是很难过的。

    “是呢,希耶娜好像不怎么会向人求助。”

    芭芭拉听此,又是叹一口气:“对啊……在某些地方和别人不一样呢。”

    “些?”还有别的吗?

    芭芭拉笑了:“希耶娜姐姐让人看不懂,在别人都在考虑生活的时候,她却和我讨论如何老去。”

    少女语气中带着软软的埋怨:“老去……是个让人难过的话题啊。”

    老去?

    希耶娜在思考“老去”?

    荧托着下巴,目光放空:看不出来啊。

    莱艮芬德家曾经思考过死亡,但老去和死亡是不同的。希耶娜小姐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呢,莫不是一时兴起?

    想不明白……脑子里的毛线团越来越大,但旅行者隐约能看见一开始的那段线头了。

    她问芭芭拉:“希耶娜很想老去吗?”

    芭芭拉噗嗤一声笑了。

    随即,双马尾少女和旅行者说:

    “我说,是人就会自然老去的吧,然后,希耶娜姐姐就说——啊,那我能画个老年妆去吓小迪和凯亚小甜心吗?”

    芭芭拉道:“莱艮芬德家的姐弟和我们家的很是不一样啊。”

    希耶娜·莱艮芬德是长姐,却也是最爱恶作剧的姐姐。

    ……

    或许是作为异世界来者的敏锐,或许是自己有个双胞胎哥哥——荧非常在意希耶娜与芭芭拉的对话。

    罗莎莉亚说:如果甜蜜骑士想隐瞒,那么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察觉。

    那么,所谓的“恶作剧”下,是否隐藏着一位莱艮芬德真实的想法呢?

    荧这样想着。

    她也是这样和派蒙说的。

    派蒙听此,苦恼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在空中转了三四圈,最后老老实实地说:“不是很明白。”

    荧没有继续解释,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

    果然,还是开口问吧?

    ——“希耶娜,你想老去吗?”

    在派蒙震惊的眼神里,荧这样问。

    旅行者当然没有忽略派蒙的神色,但她觉得,这是最快的途径啊。

    棕发红眸的莱艮芬德没有展现多余的情绪,无论是震惊还是怔愣,都没有。就好像对这个问题丝毫不在意,反而能笑着开口说些俏皮话。

    她转头,轻笑一声。

    “芭芭拉把我们的悄悄话和你说了?”

    荧点点头。

    于是,莱艮芬德故作高深:“老去……哈哈,我只是想看看小迪和凯亚小甜心变老的模样罢了。”

    “所以咯,如果我画个老年妆,他们会不会和我一起画呢?”

    话题就此被揭过。

    ……

    漆黑的夜晚,璀璨的星空。

    大半夜不睡觉的人总是有的。

    “派蒙派蒙,”一只鬼鬼祟祟的黄毛压低声音,指挥着会飞的伙伴向上,“那边那边,对对对!”

    派蒙:“……所以我到底是为什么要陪你做这种事情啊!”

    大半夜把人从床上摇起来,以一种世界就要毁灭只等你醒来拯救的语气,说出了超级离谱的要求:我感觉还是不对劲,咱们去找外援吧派蒙!

    你就一定要在这个睡觉的时间段找吗?!

    被迫起床的派蒙怨气比鬼还重。

    说什么“古有穿云箭今有派蒙”,招不来千军万马,我们在风里挂封信请外援。

    飞到一半,派蒙惊觉:“你完全可以自己爬上来挂啊!”

    心机的黄毛仰头吹口哨。

    ……

    风接到了信,于是巴巴托斯来了。

    望着吟游诗人了然的神情,荧叹一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作为希耶娜的伴侣,温迪不会忽略爱人的异常。

    吟游诗人坐在树枝上,单手托着下巴,翠绿的眸子看向晨曦酒庄的方向,另一只手把玩着腰间的玻璃珠:“希耶娜……”

    巴巴托斯了解希耶娜吗?

    自然是了解的。

    “但是啊,希耶娜的苦恼无法用清风拂去,无法用琴声消弭,哪怕是我这个爱人,在表明身份的那一刻,就无法进行干预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瞒了希耶娜这样久的原因,但可惜的是,截止到表明身份前,他依旧没有让那苦恼离开希耶娜。

    “所以,旅行者——”

    风起地起风了,树上的风神望向她,真挚又诚恳地说:“我想下委托。”与希耶娜有着共通点的旅行者,也许能让希耶娜走出来吧?

    让希耶娜从长生种的患得患失中离开,让她的不安从此消散,让大家的希耶娜……更肆意一点吧。

    都说爱是常觉得亏欠。

    巴巴托斯不觉得希耶娜没有活出自己,他只是希望——希耶娜,去当那个最肆意的孩子吧,你可以更快乐啊。

    不要怕,不要担心。

    巴巴托斯说过:希耶娜,风会陪伴你。

    无论何时何地。

    ……

    老去是人类无法避免的,是一种自然的现象。大多数人不会主动去思考这问题,或活在当下,或坦然接受。

    但应该没有人像希耶娜这样,想要老去——当然了,试图退休领养老金的社畜不算。

    希耶娜·莱艮芬德坦然接受自己对力量的追求,也能接受获得力量后付出的代价。说句实话,这甚至不能说是代价。

    成为不死的魔神,难道不是恩赐吗?多少人追求着这一切,而希耶娜得到了,哪怕是被迫承受的,但那也是多大的幸运啊。

    希耶娜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她向来很会自我调节。

    但她身边的人不这么觉得。

    她的弟弟们为此感到愤怒,她的父亲为此难过,她的爱人为此而叹息——结果再好,也不能掩盖“被当成容器”的最初。

    珍视希耶娜的人,也是希耶娜最想回馈的人啊……她的体质在逐渐改变,从人类化作不明的长生种。

    到最后,只有温迪能陪伴她左右。

    如果、如果……她无法变老,三十五岁后还没有皱纹,四十五岁后也依旧年轻……八十五岁后她还是少女。

    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友人,一点点老去,最后逝去。

    希耶娜并非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她只是有点怕——看着自己的姐姐怪物一般永葆青春,小迪和凯亚小甜心,会不会难过呢?

    看着自己的姐姐孤身一人走在没有他们的未来……弟弟们和她的友人,会不会为她感到害怕呢?

    希耶娜不怕任何东西,她只怕自己不能给予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们正确的、正向的反馈。

    拥有冰系神之眼的人,似乎都比较矛盾。

    希耶娜也是矛盾的。

    她既想自然老去、不让大家担心,又想要不就干脆地捅破这层秘密、长痛不如短痛。

    “希耶娜好可爱。”

    把她拉到酒馆谈心的金发少女笑着抱住她:我是异世界的旅人,你是异世界的来者,我是长生种,你也是。

    荧已经理解温迪下委托的用意了——风神巴巴托斯能教给希耶娜珍惜当下、不惧孤独、留下美好,但是啊,风神的友人或是长生种,或是已在时光中离去。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巴巴托斯无法开解希耶娜。

    而有着共通点的荧,无疑是最好的老师。

    金发少女捧着希耶娜的脸,正对上红眸,悄悄道:“我在旅行途中交了许多朋友,我也曾有这样的疑问,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旅行者笑了:“让与他们相似的他们回答你吧。”

    “——!”酒馆二楼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

    希耶娜抬头,看见一排熟悉的脑袋伸出来:小迪、凯亚小甜心、琴、罗莎莉亚、芭芭拉、丽莎……

    她红发的弟弟面无表情地双手环胸:“希耶娜,你把我们想得太脆弱了。”

    她的另一个弟弟赞同地点点头:“虽然迪卢克老爷平常不怎么会说话,但今天这句话,我觉得很合适哦。”

    罗莎莉亚和琴对视一眼,叹气。

    优菈“哼”了一声,嘀咕着“这个仇我记下了”,安柏在一旁无奈地劝了劝。

    芭芭拉气鼓鼓的,丽莎倚着栏杆不说话……

    “希耶娜,”她的两个弟弟平静地开口,“我们只会祝福你未来光明。”

    “希耶娜·莱艮芬德,是我们的长姐。”

    姐姐这个词,包含了很多很多。

    “在我们临终前,我们只会给你祝福……”姐姐会照顾好自己——这件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不要担心我们。”

    因为,得知一切后,做好接受结局的准备的,不止是希耶娜。

    “希耶娜,你是我们的姐姐,”两位弟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此时的神情却分外一致,“我们也是你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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