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远那句话，如同一剂定身药水，使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有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连同我的大脑，在这预料不到的时间里，丧失了运转能力。
我不知道我在太阳底下站了多久。全身如同麻木了一般，眼前的景色渐渐丧失它原有的姿态。
唯一不变的是，世界依旧是安静的。
我曾记得我向母亲提起过这种事。
是我多大的时候，我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时候小区里的孩子会将小哑巴小聋子等数不清的纸条贴在我的后背上，只记得她们脸上从不遮挡避讳的嘲讽的笑容。记得我也曾捧着糖，满心欢喜地走到别人家的小孩子面前，她们笑着将我的糖打掉，然后跑远。
我明明听不到，可却一清二楚的知道她们对我的态度。
她们将话写在我的课本上，写在我的作业册上，写在我的桌子上凳子上，甚至是写在黑板上。
那时候的我多失望自己不识字，这样我就不会接收她们对我无休止的侮辱。
我还记得她们说——梁佳是得了又聋又哑的病，这种病会传染，大家不要跟她玩。
我也记得班里言情霸总小说盛行的时候，有人往我桌洞里塞了一张长长的纸条，上面写满了内容，过了这么些年，对于纸条上的内容，我依旧记得一清二楚。
纸条上说——梁佳，赶紧让你爸妈再给你生个妹妹或者弟弟，你这样，只会拖累他们一辈子。
好像就是那个时候，我对母亲提起了这件事，我应该是哭着跑回家，将在学校里所接受的怨气全部发泄在母亲身上，闹脾气中，将那句“你赶紧跟爸爸再生一个孩子，别管我了”表达了出来。
母亲将我抱在怀里，等我情绪稍微稳定后，她告诉我：佳佳，不要胡思乱想，妈妈只要你。
然而，就在刚才，我却得到了另一种消息。
我的母亲死前怀孕了。
全身的知觉也是在这一刻开始回拢，贴在裤边下垂的双手颤了颤，我听到了耳机里传出来的姜静远急切且担忧的呼唤声。
“哥，你没听错吗？”
我在心里再次问出了这句话，好像上一次，当姜静远说我母亲的死与我奶奶有关时，我问出口的也是这句话。
“没有，我没有听错。”姜静远的语气很是肯定，“她们起初只是在议论这件事，不知是谁说了句，一尸两命后，其他人就开始揪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她们还说了什么？”我在心里急忙问道。
耳机里姜静远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你母亲怀孕三个月了，是个女孩，佳佳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
我的内心有些麻木。
我该知道什么，关于我家庭的事，我都尚且不知，更别提这个世界了。
我仔细搜刮了一下大脑里的记忆残片，我发现，我对周围人的以及这个世界的认知好少，我知道的不过是我母亲是全职妈妈，平时细心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她跟我一样喜欢待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就坐在窗边发呆。
我的父亲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我对此的认知还是来自他公司的公众号上。
这便是我对于我家庭的认知，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我的母亲有在赞助别人读大学，我的母亲怀孕了，尤其是第二件事，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我全然不知。
“我爸爸应该知道吧。”我问。
“他肯定知道，毕竟我刚才听她们讨论声，你妈怀孕的事家里并没有声张，但有人碰到过你爸爸带着你妈去产检。”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此刻的我发现，当我把我的耳朵和嘴巴关上那一刹那，我的周围就已经建起了一座围墙。
“我要去问我爸爸吗？”我在心里询问姜静远。
“可以。”他说着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你该怎么解释，你怎样知道的这件事。”
乏力感再次袭来，就像当我觉得生活已经够无能为力之时，总是会发生一些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来告诉我，无能为力，向来没有一个界限，它只会在某段时间跳出来一次，慢慢改变你对生活的认知以及接受力。
母亲带有疑点的自杀，叶可姐姐以及那个我还未见过面就离开这个世上的妹妹，这三件事情都清楚的人，目前看来，或许只有我的父亲。
姜静远似乎是与我想到了同一处，在我还未向他询问之前，他便开口说道，“唯一的突破口，也就是你爸爸了，或许你多跟他交流交流，会好很多？”
我再次缓缓叹出一口气。
我和我父亲交流，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之间，是积攒了将近十年的生疏感，有时候就算是想和他交流，也找不到切入的话题。
“没有话题也得找话题。”许是猜透了我的心思，姜静远开口说道，“你从叶可下手，我觉得你爸爸今天就是故意把你留在那，让你和叶可认识，你现在回家，就趁着这个机会跟他交流。”
姜静远说得有些道理，“只是我该去问些什么呢？”
目前关于叶可姐姐的事，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事情。
“你爸是近几年做生意成功的吗？”
“不是，在我仅有的记忆里，我爸一直是个商人。”
我家的生活，在物质上，从来没有过匮乏。
“你可以问一下你妈妈以前有没有资助过其他人，如果没有，我其实想知道，你妈妈资助叶可的原因。其实这点从叶可那里知道更容易，很显然，她不想说。”
“你是说我爸会知道？”
“不一定。”姜静远迟疑了一下，“但对于你妈妈以前有没有资助过其他人，他总归是知道的，如照你所说，你妈妈若是全职主妇的话，她的钱，应该是你爸给的，所以你爸应该会知道，先回去问问。”
……
我回家的时候，奶奶已经走了。
许是听到了我回来的声音，父亲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
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从来不碰家务的，出了生意上面的事，其他方面，他更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可能是看到了我眼里的疑惑，父亲朝着我笑了笑，用手语对我说道，“我把家里的床单被罩洗洗，你和叶可聊的怎么样。”
我微征，伸手接过面前的便利贴和笔，稍作思考了一会儿，抬起手，问出了我的疑问，“爸爸，妈妈之前还赞助过其他人吗？”
父亲看了一眼后，笑着摇了摇头。
我一顿，继续用手语问道，“那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赞助叶可姐姐吗？”
父亲看到这句话时，我看到他眼神恍惚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僵住，姜静远的声音也从耳机里传来：“看这反应，我怎么感觉这个原因还不简单。”
所有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连同我的大脑，在这预料不到的时间里，丧失了运转能力。
我不知道我在太阳底下站了多久。全身如同麻木了一般，眼前的景色渐渐丧失它原有的姿态。
唯一不变的是，世界依旧是安静的。
我曾记得我向母亲提起过这种事。
是我多大的时候，我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时候小区里的孩子会将小哑巴小聋子等数不清的纸条贴在我的后背上，只记得她们脸上从不遮挡避讳的嘲讽的笑容。记得我也曾捧着糖，满心欢喜地走到别人家的小孩子面前，她们笑着将我的糖打掉，然后跑远。
我明明听不到，可却一清二楚的知道她们对我的态度。
她们将话写在我的课本上，写在我的作业册上，写在我的桌子上凳子上，甚至是写在黑板上。
那时候的我多失望自己不识字，这样我就不会接收她们对我无休止的侮辱。
我还记得她们说——梁佳是得了又聋又哑的病，这种病会传染，大家不要跟她玩。
我也记得班里言情霸总小说盛行的时候，有人往我桌洞里塞了一张长长的纸条，上面写满了内容，过了这么些年，对于纸条上的内容，我依旧记得一清二楚。
纸条上说——梁佳，赶紧让你爸妈再给你生个妹妹或者弟弟，你这样，只会拖累他们一辈子。
好像就是那个时候，我对母亲提起了这件事，我应该是哭着跑回家，将在学校里所接受的怨气全部发泄在母亲身上，闹脾气中，将那句“你赶紧跟爸爸再生一个孩子，别管我了”表达了出来。
母亲将我抱在怀里，等我情绪稍微稳定后，她告诉我：佳佳，不要胡思乱想，妈妈只要你。
然而，就在刚才，我却得到了另一种消息。
我的母亲死前怀孕了。
全身的知觉也是在这一刻开始回拢，贴在裤边下垂的双手颤了颤，我听到了耳机里传出来的姜静远急切且担忧的呼唤声。
“哥，你没听错吗？”
我在心里再次问出了这句话，好像上一次，当姜静远说我母亲的死与我奶奶有关时，我问出口的也是这句话。
“没有，我没有听错。”姜静远的语气很是肯定，“她们起初只是在议论这件事，不知是谁说了句，一尸两命后，其他人就开始揪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她们还说了什么？”我在心里急忙问道。
耳机里姜静远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你母亲怀孕三个月了，是个女孩，佳佳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
我的内心有些麻木。
我该知道什么，关于我家庭的事，我都尚且不知，更别提这个世界了。
我仔细搜刮了一下大脑里的记忆残片，我发现，我对周围人的以及这个世界的认知好少，我知道的不过是我母亲是全职妈妈，平时细心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她跟我一样喜欢待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就坐在窗边发呆。
我的父亲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我对此的认知还是来自他公司的公众号上。
这便是我对于我家庭的认知，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我的母亲有在赞助别人读大学，我的母亲怀孕了，尤其是第二件事，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我全然不知。
“我爸爸应该知道吧。”我问。
“他肯定知道，毕竟我刚才听她们讨论声，你妈怀孕的事家里并没有声张，但有人碰到过你爸爸带着你妈去产检。”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此刻的我发现，当我把我的耳朵和嘴巴关上那一刹那，我的周围就已经建起了一座围墙。
“我要去问我爸爸吗？”我在心里询问姜静远。
“可以。”他说着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你该怎么解释，你怎样知道的这件事。”
乏力感再次袭来，就像当我觉得生活已经够无能为力之时，总是会发生一些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来告诉我，无能为力，向来没有一个界限，它只会在某段时间跳出来一次，慢慢改变你对生活的认知以及接受力。
母亲带有疑点的自杀，叶可姐姐以及那个我还未见过面就离开这个世上的妹妹，这三件事情都清楚的人，目前看来，或许只有我的父亲。
姜静远似乎是与我想到了同一处，在我还未向他询问之前，他便开口说道，“唯一的突破口，也就是你爸爸了，或许你多跟他交流交流，会好很多？”
我再次缓缓叹出一口气。
我和我父亲交流，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之间，是积攒了将近十年的生疏感，有时候就算是想和他交流，也找不到切入的话题。
“没有话题也得找话题。”许是猜透了我的心思，姜静远开口说道，“你从叶可下手，我觉得你爸爸今天就是故意把你留在那，让你和叶可认识，你现在回家，就趁着这个机会跟他交流。”
姜静远说得有些道理，“只是我该去问些什么呢？”
目前关于叶可姐姐的事，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事情。
“你爸是近几年做生意成功的吗？”
“不是，在我仅有的记忆里，我爸一直是个商人。”
我家的生活，在物质上，从来没有过匮乏。
“你可以问一下你妈妈以前有没有资助过其他人，如果没有，我其实想知道，你妈妈资助叶可的原因。其实这点从叶可那里知道更容易，很显然，她不想说。”
“你是说我爸会知道？”
“不一定。”姜静远迟疑了一下，“但对于你妈妈以前有没有资助过其他人，他总归是知道的，如照你所说，你妈妈若是全职主妇的话，她的钱，应该是你爸给的，所以你爸应该会知道，先回去问问。”
……
我回家的时候，奶奶已经走了。
许是听到了我回来的声音，父亲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
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从来不碰家务的，出了生意上面的事，其他方面，他更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可能是看到了我眼里的疑惑，父亲朝着我笑了笑，用手语对我说道，“我把家里的床单被罩洗洗，你和叶可聊的怎么样。”
我微征，伸手接过面前的便利贴和笔，稍作思考了一会儿，抬起手，问出了我的疑问，“爸爸，妈妈之前还赞助过其他人吗？”
父亲看了一眼后，笑着摇了摇头。
我一顿，继续用手语问道，“那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赞助叶可姐姐吗？”
父亲看到这句话时，我看到他眼神恍惚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僵住，姜静远的声音也从耳机里传来：“看这反应，我怎么感觉这个原因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