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4月9日,德国兵分两路,同时向丹麦和挪威发起进攻,代号为“威瑟堡行动”,从此拉开了德国侵略北欧诸国的序幕。

    这将是威尔曼和海因茨军旅生涯中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被派往丹麦,劳拉倒不为威尔曼担心。

    毕竟,在历史上丹麦只抵抗了2个小时就宣布向德军无条件投降,他们的理由是“唯恐首都哥本哈根遭到纳粹的破坏”。

    在政府投降后,由于当时的通讯不发达,丹麦各地驻军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到命令,因此部分军队还进行了零星的抵抗,又打了2个小时之后,才彻底熄火。

    希特勒之所以迫不及待地将丹麦作为第二个侵略对象,既不是因为它的战略位置有多重要,更不是因为它对德国造成了威胁,而纯粹是因为丹麦挡道了。

    位于丹麦北部的挪威纳尔维克港,铁矿石必须经由这个不冻港运输到德国,但二战爆发后,随着挪威宣布中立,纳尔维克港便不再对德国开放。

    可想而知,失去了纳尔维克港的铁矿石,德国的对外侵略战也可以到此结束了。

    因此,为了控制纳尔维克港,德国必须将挪威变成自己的占领区,而夹在中间的丹麦则成了唯一障碍,所以丹麦变成了炮灰。

    但挪威听起来就比较难啃一些,英法在4月中旬派遣部队前往挪威支援,2个月后,直到6月10日,挪威才向德国投降。

    每次德国人一开始打仗,其实劳拉内心就挺纠结的。

    她到底该担忧还是愤怒,该兴奋还是悲伤?

    4月,她的“弟弟”要横扫北欧,5月,她的“男朋友”将要粉碎荷兰,6月,他就会跨越马奇诺防线,速通法国,带领德军巴黎一日游。

    劳拉时常不着调地想,她应该怎么劝降或者诱降这帮漂亮迷人的、但满脑子为帝国而战脑子明显一根筋的德国男人。

    德军动身赶赴丹麦前线的一个星期前,柏林小酒馆。

    劳拉挺惆怅的,她的叹息声大得连威尔曼都忍不住抖了抖:“劳拉,我亲爱的姐姐,虽然我知道你很为我担心,但我还有一个星期才出发呢。”

    “你懂什么,”劳拉一巴掌抽向他的后脑勺,“子弹会因为你去晚了就不射中你吗?”

    威尔曼痛叫了一声,挠了挠头,一旁的海因茨微微皱起眉,他转头对劳拉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威尔曼的。”

    这小子的表情笃定,虽然他今年已经24岁,但眼神还清澈得像他当年17岁挨揍时的样子,充满了第一次上战场的兴奋,像头倔强漂亮的年轻雄狮,有些鲁莽天真,但极其认真。

    “你懂什么,”莱文一巴掌抽向他的后脑勺,“你真正上过战场吗?”

    其实如果不是出生在传统的普鲁士军人家庭,海因茨这辈子大概是没有义务、也没有机会成为一名军人的,因为按照德国法律的规定,他的父母有三个儿子,两位兄长已参军,作为最小的那一个,他从小受尽了父母的宠爱,也理应留在家中赡养父母。

    而事实证明,有两个过分优秀的兄长并不是什么好事,海因茨时常觉得,如果他能生得更早一些就好了。

    在他看来,两位兄长继承了容克的意志,年纪轻轻就已经功成名就,而他只能像小时候透过窗户看着街上玩耍的孩子一样,除了渴望,只剩下艳羡。

    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能够证明自己、向元首宣誓忠诚的机会,他怎么能胆怯退缩?

    威尔曼闻言笑了起来,拍了拍海因茨的肩膀:“噢,海因茨,你少瞧不起我了……我在战术、战斗工程和武器方面的训练成绩可比你优秀多了,你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

    在德国军官培养指南中,并不认为军官必须在体能方面比士兵更出色,但他的头脑必须非常敏锐。因此,在德国战争学校和武器学校的考核中,大部分军官不及格的原因是智力不健全。

    海因茨:“……”

    他有些生气地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在莱文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劳拉用刀叉将餐盘里的食物切割成小块,低头小口小口往嘴里送,阿德里安伸手挽住她垂落的头发,替她别到耳后,对方则对他吐了吐舌,微微一笑,两人动作神态极其自然,显然已对此习以为常。

    “不是……你他妈认真的吗?”莱文心想,“这个女人当年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可是直接用手抓着一整个猪肘生啃的啊!”

    酸臭,酸臭至极!

    “对于军人,我认为比起一时的输赢,更重要的是,要具备挑选合适的对手,以及判断战略性撤退时机的能力,”阿德里安淡淡地说,“毕竟胜利和荣誉是与死人无关的。”

    莱文:“……身为国防军上尉,你为什么能把在战场上要‘欺软怕硬和熟练跑路’这种话说得这么自然?”

    阿德里安看了他一眼,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不然你觉得我是怎么打胜仗的?”他说。

    “……”莱文一阵语塞,半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劳拉,叹气道,“我怎么觉得自从你和她在一起后就……总之,唉。”

    他这个弟弟小时候长得瘦弱又漂亮,性格还敏感孤僻。

    他们年少在海德堡时,不像他整日呼朋引伴、漫山遍野乱窜,阿德里安只会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看书,而那个叫劳拉的女孩子,羞怯而沉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似乎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他从前时常觉得他们俩凑在一起,就像两只chicken(英语俚语为“胆小鬼”)点头啄米。

    因此对于阿德里安和劳拉最终在一起这回事,起初莱文并未感到惊讶,甚至觉得理所当然、般配至极。

    但现在不一样了。

    阿德里安已经从纤弱的美少年长成英俊挺拔的男人,他绅士而冷漠,而他在战场上所展现出来的冷静、克制和睿智,也令莱文自愧不如。

    至于劳拉,她的变化更是令他目瞪口呆。

    印象里她是个高挑沉默的少女,瘦削、白皙,生得不错,但或许是因为自卑和害羞,总是腼腆而拘谨地笑着,温柔和善地包容着一切。

    阔别多年后,1933年,莱文第一次和劳拉重逢在柏林医院。

    当时因为他搅黄了自己和克莱因家的婚事,他的联姻对象是弗里德里希的堂妹尤拉,一位具有意大利血统的美人。

    因为这件事克莱因家认为自己颜面全失,连带着他们家的小儿子卢卡斯也对他不满起来,但这小子欺软怕硬,在希特勒青年团学校里,和同样天真鲁莽的海因茨打了起来,威尔曼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于是也滚成一团,最后一群人误伤了赶来劝架的劳拉。

    为了这件破事,莱文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了一阵子好人,他亲自跑到柏林医院向劳拉赔礼道歉。

    那时候莱文就觉得她变得和从前很不一样,简直是判若两人,这女人狂傲、粗鲁,以及胆大包天,还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自信,做什么都轰轰烈烈。

    或许是因为学医让人癫狂吧,莱文心想。

    至少阿德里安和劳拉现在看起来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类型,他们像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一类人。

    “噢我的上帝,虽然窥探别人的私生活听起来有些变态,但是——”这个浪子开始忍不住浮想联翩,“究竟是阿德里安在上面,还是劳拉在上面啊?不不不,他看起来根本就压不住她……”

    对面的劳拉勾起阿德里安的下巴,轻轻挠了挠,像是一位动作熟练的嫖客,很满意地凑近了,想亲吻他的嘴唇,但对方偏了偏头,反手制住了她作乱的手,于是吻便落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敏感的喉结上。

    最后阿德里安似是对这种明目张胆的“骚扰”有些无可奈何,他将她的双手牢牢扣在自己的腿上,抬手拢住她雪白纤细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

    “好吧,他绝对是在下面的那一个。”莱文心想。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莱文自诩风流多情,他本人是柏林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英俊、年轻有为,他的水仙体质让他觉得这辈子如果找不到和他自己一样完美的女人,他绝不结婚,但此时他却忽然咂摸出一点“孤家寡人”的悲凉感来。

    “对了,你们怎么突然就……呃我是说,在一起了。”

    闻言,这对酸臭的情侣停下了他们无聊的爱情游戏。

    阿德里安忽然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

    但他揽着的女人显然就坦诚多了。

    “这个嘛,至于他是怎么落到我手里的……”劳拉动作自然地抬头吻了吻阿德里安,露出一个坦坦荡荡的微笑,像个包养年轻军官的富婆,“我说如果他不答应的话,我不介意当众亲死他,看起来他在顾全脸面还是身体之间选择了出卖身体。”

    阿德里安:“……”

    “哈哈哈,”莱文一瞬间爆发出高亢的笑声,他一巴掌拍向海因茨的后脑勺,“听见没有,他妈的给我学着点!”

    海因茨对这个不着调的长兄怒目而视。

    莱文摸了摸下巴: “我和阿德里安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追我们的姑娘能从柏林排到巴黎,你怎么还是个纯情的小处男?”

    一旁的劳拉似乎若有所思,她笑道: “不一定。”

    阿德里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弄明白她在说什么。

    “海因茨的眼光这样高,”劳拉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许姑娘可以喜欢他,但这并不妨碍他不喜欢她们。”

    众人闻言,包括当事人,都深以为然。

    就在这时,酒馆外传来一阵声响,一辆汽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下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同于时下流行剪裁简洁的衬衫裙,她衣着华贵,一头浓密的金色卷发被盘成精美的发髻,头戴一顶小巧轻盈的圆形托底网纱礼帽,缀着遮面的网纱和色泽莹润的珍珠,底下是一张美艳的面孔,褪去了少女时期的娇憨青涩,她变得风情万种。

    是许久不见、姗姗来迟的阿黛尔。

    她停在门口,俯身同车里的男人告别。

    对方坐在车后座上,阿黛尔挡住了他的脸,只能看见上身军装笔挺。但当男人抬起手拢住阿黛尔的后脑勺,将她压下来亲吻时,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劳拉没有多想,因为她记得3年前阿黛尔已经订婚了,她的未婚夫是个古板平淡的男人,似乎也是一位军人,不过现在看来,他已经是丈夫了。

    终于从盥洗室回来的克里斯蒂娜长出了一口气:“抱歉,各位,我稍微有点久了。”

    她用屁股挤开海因茨,在他和威尔曼之间坐了下来,后者露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噢我的上帝,”还没坐稳,克里斯蒂娜的目光落在玻璃窗外的街道上,她瞪大眼睛,露出见鬼的神情,压低声音叫道,“这果然是真的!”

    “什么?”劳拉不解。

    莱文眯起眼睛看了看窗外:“那似乎是舒尔茨,”他顿了顿,好像想起些什么似的,“劳拉,你忘记了吗,你好几年前还给他的女儿做过家教。”

    莉琪?劳拉的心忽然一沉。

    然而莱文似乎又想起了些更有趣的事情,他笑道:“听说他的女儿去年订婚了,啧啧,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他给她选的女婿,年纪却比他还要大……舒尔茨一定是疯了。”

    “……是谁?”劳拉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莱文动身倒了一杯酒,皱起眉头,似乎觉得有些恶心。

    他喝了一口酒,才缓缓道:“党卫队区队长(陆军准将),维克斯,那个恶心的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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