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5月11日,比利时南部,阿登森林。

    第19装甲军团级临时指挥处。

    第6装甲团团长坐在一辆装甲指挥车上,他刚用过晚餐,正剃着牙,比利时南部的气候温和、晚风徐徐,他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对面前的年轻人说道:“说起来,比利时的军队比松饼还松散,但他们的土地却不错。”

    阿德里安:“……”

    波兰战役结束后,他被调往陆军总参谋部任职,在此次法国战役中担任团级作战参谋长。

    不同于全师的大部分参谋,阿德里安是一名特殊的“总参谋部参谋”,他的军装帽檐衬线和肩章边线是猩红色的,几乎可以视为一个独立的兵种。

    加入陆军总参谋部的“军官团”,对于一名军官而言,似乎才是真正意义上接触到了德军权力核心。或许这里还飘荡着昔日容克军团的影子,但自弗里奇上将去世后,他成为了继他之后唯一进入的新面孔,属于容克的。

    阿德里安说不清这其中经历了多少权力的博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两日他逐渐生出一种怀疑:“这群老家伙给他升职加薪,并不是看中他的能力有多强,而是单纯地为了提拔人而提拔人,在玩弄一些无聊的权力制衡游戏。”

    具体表现为,他的顶头直属上司第6装甲团团长总是微笑地听着他拟定具体的作战决心和计划,微笑地看着他对部队实施指挥和控制,而从不发表任何意见。

    甚至,有时候团长本人都不负责决策,只是单纯地起到一个拍板盖章的作用,并且在闲暇之余,喜欢和他东拉西扯。

    似乎无所谓他的对错,也有可能对方觉得他就是个空降草包,根本无需在意。

    ……但其实纯粹是阿德里安想多了。

    事实上,他对这位上级的认识还不够深。

    第3装甲师师长施韦彭堡中将对这位团长头疼得紧,认为他能从一名普通士兵升到上校,是凭绝对的实力和运气,而卡在准将这么多年升不上去,大概率是因为他懒惰。

    毕竟,第6装甲团团长是能在前线当着古德里安将军的面,说出“大家都累了,早点洗洗睡吧,所以今晚就不行军了”这种话,并能以“我的年纪大了,和兵器局扯皮这种事就交给年轻人来干吧”为借口,把权力“下放”的人。

    比起上一任过分死板且聒噪的作战参谋长,有阿德里安这样年轻且充满干劲、聪明又冷静的军官,团长极其满意,这样“好用的下属”他妈的他还要上哪里找?

    作为团长,他只需要对命令的执行结果负责,而不需要思考过程。

    团长本人唯一挂念的是他唯一还没出嫁的小女儿莫妮卡,他希望打完这场仗就回家养老,因此,比起他野心勃勃的同僚和下属,他简直是毫无上进之心。

    “那么,你结婚了吗?阿德里安。”团长眼神慈爱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下属。

    阿德里安:“……不,但我有女朋友。”

    “唔,”团长点了点头, “那么她一定是在德国等着你回去了。”

    “不,事实上,她也在这里,她是位医生。”

    “战地医生啊,”团长若有所思道, “死亡率很高呐,你们有结婚的打算么?”

    阿德里安:“……”

    有没有可能,我们的阵亡率更高。

    这时,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哨音响起,传令官和副官匆匆赶来,古德里安将军下令,第19装甲军休整完毕,即可继续行军,他们必须连夜跨过阿登森林。

    “他妈的!”团长从装甲指挥车上跳下来,骂骂咧咧道,“古德里安这个老家伙的屁股一定是被后面的英国人给烧着了。”

    1940年5月12日,古德里安将军率领第19装甲军轻易突破了比利时军队的松散抵抗,只用了2天时间便穿越阿登山脉长达110公里长的峡谷,深入法国边境。

    德军情报显示,法国仅在比利时边境区域派驻了一支装甲机动部队,装备了索玛S-35坦克、雷诺R35轻型坦克等法军主力坦克,机动力一般,时速只有20公里/时,但其正面装甲达到了40毫米。

    其中,雷诺R35轻型坦克升级改造为雷诺R40轻型坦克,增强了37毫米主炮的威力,达到30倍径左右,能够对德军二号坦克,以及三号初期坦克造成直接威胁,更不用说只配备了一根“猪鼻子”短管炮的四号坦克。

    了解到这个情报后,阿德里安的脸色微变。

    正如之前古德里安将军所预见的,37毫米的火炮在未来战争中很可能捉襟见肘,因此他要求军工生产商在三号坦克上安装50毫米口径的火炮,但兵器局认为,37毫米火炮技术更加成熟,而50毫米火炮不仅会使得坦克重量太大影响机动性能,而且会给后勤供给造成压力。

    当时他作为军方代表之一,和兵器局扯皮良久、僵持不下。最终,在弹药统一通用的原则下,古德里安将军只好妥协,同意三号坦克的主炮选用37毫米口径。

    “你们现在驾驶的是帝国最新研发的三号坦克H型,配备了3种主炮,利用穿甲/弹和复合穿甲/弹,能够在500米距离内击穿30-70毫米厚的倾斜30度装甲,而这足以穿透当今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装甲车。”

    “但比起法军,我们的火力和装甲厚度不足,”阿德里安对面前的军官们说道,“因此,必须充分发挥高机动性和速度的优势,这是我们唯一取胜的可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实在迫不得已,在无法抵挡火力威胁时,可以利用坦克尾部烟雾器发射烟雾弹干扰视野,利用机动性尽快撤退。”

    “……在为帝国尽忠和死亡之间,最好选择下次再战!”这位年轻的作战参谋长意味深长地说道。

    当日下午,第3装甲师抵达马斯河北岸,位于比利时边境、靠近法国北部区域。

    先遣部队第6装甲团,由15辆二号坦克和5辆三号H型坦克组成。

    然而,就像当年在波兰维斯瓦纳河被突袭一样,这支倒霉的先锋部队在右翼进攻线路上遭受了法军坦克的伏击。

    面对法军22辆雷诺R35轻型坦克,德军二号坦克凭借出色的机动能力,一举击毁击伤敌方坦克12辆、俘获5辆。

    三号H型坦克则与法军主战中型坦克索玛S-35坦克正面遭遇,这两款坦克都是当前西欧地区最先进的坦克,论速度德军坦克占上风,但在火力上逊色于法国,法国的索玛S-35坦克采用了47毫米的SA35型加农炮作为主炮,其正面装甲更是达到了56毫米。

    因此,5辆三号H型坦克选择向敌军后方绕行,在激战中,有1辆被击毁,另外2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在双方交火中,一辆被击中瘫痪在森林道路旁的德军三号坦克尾部喷出浓雾,接着,顶部的舱盖动了一下,车长赫尔曼骂骂咧咧地从里面爬了出来,在他身后陆陆续续爬出四位装甲兵,他们在步兵的掩护下,迅速撤离战场。

    果然,阿德里安的忠告是对的。

    比起被法国人炸死、为帝国尽忠,他宁愿选择跑路、下次再战,他还有老婆,他不能死。

    最终,2辆法军索玛S-35坦克被击毁,剩余3辆在撤退途中被随后赶来的第3装甲师主力部队俘虏。至此,法国的著名要塞城市“色当”沦陷。

    5月12日当晚,“卷王之王”古德里安将军没歇一口气,便着手开始做渡河准备,他们要在夜间强渡马斯河。

    打仗受累的不只有士兵军官,还有护士医生。

    很快,所有野战医疗部队的人员都知道他们是在为一群怎样的疯子在工作了。

    正所谓,难啃的骨头交给德军斯图卡。

    1940年5月13日上午11时,坦克集群司令克莱斯特将军,调集12个轰炸机中队,命令德国空军出动近400架轰炸机支援地面装甲部队,分批次、无间隙地对马斯河南岸的法军阵地和炮兵群进行了长达5个小时的狂轰滥炸。

    这直接把对面的法军精神给整瘫痪了。

    劳拉不知道法国人的精神状态还正常吗,不过听说荷兰女王威廉明娜与荷兰政府已经准备携带黄金储备逃往英国了。

    头顶黑压压的机群呼啸而过,远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她在轰炸机尖锐的啸鸣声中给一位陆军军官动手术,她身旁新来的护士辅助员哆哆嗦嗦地手抖弄掉了手术刀。

    劳拉怒吼道:“他妈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休息一下?”

    剧痛之下的军官脸涨得通红,他惨叫道:“啊啊啊——他妈的我、我怎么知道?啊啊啊啊,他妈的、妈的你什么时候能、能弄好……”

    末了他痛得掉了两颗小珍珠,劳拉一针吗啡下去,哀嚎声停止了。

    这位陆军军官抽抽噎噎道:“……这帮空军都是疯子,听说他们司令是个严重超载的胖子。”

    劳拉:“……”

    戈林元帅听了都要沉默了。

    下午4点,古德里安将军指挥德军分乘数百艘橡皮艇和摩托艇开始强渡马斯河,一个半小时后,德军终于在马斯河南岸上建立滩头阵地。

    紧接着,以严谨和效率著称的德军工兵立即开始架设浮桥,随后,第19装甲军数百辆坦克浩浩荡荡地开过马斯河。

    次日,5月14日,德军A集团军群的7个装甲师,一共1800辆坦克已经全部渡过马斯河。

    随着马斯河防线失守,德军打开了直通巴黎和英吉利海峡的路,在比利时境内作战的英法部队面临被包抄的危险。

    于是,当日下午,在马斯河上空爆发了开战以来最激烈的空战。

    在战斗机的掩护下,英军伦海姆式轰炸机和法军最新式的布雷盖轰炸机直扑马斯河而来,德军派遣约5个联队的战斗机升空拦截,双方各投入500余架飞机。

    从天亮到天黑,战场上枪炮声连绵不绝。

    在地面,德军高射炮布下密集的地空火力网,不断以猛烈火力射杀低空潜入的英法飞机;在高空,双方战斗机上下翻飞,相互追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被击中的飞机瞬间起火,点燃了黑暗的夜空,最终拖曳着长长的黑烟下坠,宛如坠落的星子,在河面上炸起冲天的水柱。

    劳拉在野战医院里,听着炮轰和飞机啸鸣声,心惊肉跳,这帮雅利安超人全都磕了药,军部特配的“柏飞丁”能支持他们在前线连续战斗几天几夜不合眼。

    不到5天的时间,德军所有野战医疗部队新来的女性护士及护士辅助员有大半已经坚持不住了,高强度的工作、恶劣的生活环境,以及持续不断的赶路,有许多护士都病倒了。

    但大家的精神却亢奋异常。

    前线传来和法军激烈交战的声音,受伤的军官红着眼睛在野战医院里高喊“帝国胜利”、“伟大的元首胜利”,整个房间里十几张病床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有中气十足的、有撕心裂肺的、有气若游丝的,从嗓门大小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受伤的严重程度。

    劳拉一巴掌抽向他的脑袋:“省点力气吧,留着换药的时候再喊。”

    军官闭嘴了。

    在前线最不能惹的就是医生。

    “既然你是装甲兵……”劳拉问道,“那你知道第3装甲师现在怎么样了吗?”

    对方闻言,立刻露出悲愤的神情:“噢上帝,如果因为不是他们,我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

    “他妈的,第19装甲军是疯子,第3装甲师就是疯子中的战斗机,噢,柏林熊师,”军官的语气充满了幽怨,“让战争快点结束吧,他们的指挥官太可怕了……”

    眼前这位倒霉的军官来自第41装甲军,与第19装甲军共同组成“克莱斯特坦克集群”。

    5月12日当晚,因为信奉“速度、力量和火力”的古德里安将军坚持要连夜渡河,第41装甲军的指挥官莱因哈特将军为了不显得自己太鸡肋,所以即便大家气还没喘匀,还是咬咬牙下令马不停蹄继续行军。

    从5月10日凌晨以来,他们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了,这位倒霉军官疲劳驾驶着坦克,在和比利时军队激烈交火的过程中,一不小心侧翻到山沟里了,坦克扭曲变形、烂得很彻底,他也被砸断了一条腿,同时被裸露锋利的金属碎片刺入下腹。

    “无需畏惧猪一样的对手,但要警惕猛虎一样的战友。”他说。

    劳拉:“……”

    古德里安将军听了都要沉默了。

    “怎么,第3装甲师里有你认识的人?”军官露出一个同情的笑容,“朋友?兄弟?不会是恋人吧……那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劳拉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在前线活蹦乱跳,你可能等会儿就死在这了。”

    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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