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湿冷的空气中飘着零星细雨，一颗枝叶稀疏的树立在一栋房屋边，树上挂着的鸟窝十分潦草，只用几根树枝围了个圈，将三只雏鸽裹在中央。
陆璃玖刚离职换了份新工作，昨晚总算不用加班，本以为今天能身心舒缓，却没想到一睁开眼只觉浑身别扭，她想要打个哈欠缓解一夜疲乏，可嘴一张竟发出了幼鸟乞食般尖锐的声音！
“咿——”
什么情况！
陆璃玖吓得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她用力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身处鸟窝之中，身边两只雏鸽头顶黄毛，满身羽管尚未爆开，原本还头碰头睡得香甜，甫一听到陆璃玖的叫声，两只雏鸽也睁开眼嘶叫起来。
陆璃玖僵硬地伸了伸胳膊，可伸出来的只有一双单薄的翅膀，她又不信邪抻了抻腿，果然，被压在两只雏鸽身下的爪子奋力蹬了蹬。
作为人类活了二十四年的陆璃玖，大概也许，变成鸽子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陆璃玖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她瞪大眼仰望天空，直到冷雨淅淅沥沥打湿鸟巢，一只鸽子咕咕叫着飞了回来，她才终于接受了自己不是做梦，是真的变成了鸽子的事实。
“咳咳，各位，你们有会说话的吗？”
陆璃玖干咳两声，用尚且柔软的翅膀撑起身体，又费力将两只爪子从雏鸽身下拔了出来，才开始用自认为是人类的语言说话。
她满眼殷切地看向正叼着一根树枝东插西放的成鸽，还有另外两只大概是自己兄弟姐妹的雏鸽，内心无比希望能有鸟回应她。
然而事实无比残酷，没有一只鸟说话，两只雏鸽一个劲儿地嘶叫着乞食，而成鸽歪头看向陆璃玖，似乎在奇怪这孩子怎么不饿呢？
像是回应成鸽的疑惑，陆璃玖突然本能地发出了乞食的嘶鸣声。
“嘤嘤——”
等会儿！怎么回事！她没想叫啊！
陆璃玖心里冷汗直流，先不说自己是怎么从人类变成鸽子的，如果她的身体会按照鸽子本能行事，那会不会有一天，她真的忘记了自己身为人类这件事，最终变成真的鸽子呢？
不行，她不能做任何与鸽子本能有关的事情。
陆璃玖闭上干涩的嘴，拼命告诉自己，不饿，我不饿。
但成鸽不是这么想的，它用蓬松的羽毛尽力笼罩在几只雏鸽头顶，然后微微张开朱红色的鸟喙，瞄准陆璃玖紧闭双眼歪向一边的嘴，突然怼了上去！
“唔！”
陆璃玖内心滴血！她拼命想要后退，可饥肠辘辘的感觉不断刺激她的大脑，让鸽子的本能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嘤——”
饿！好饿！妈妈喂我！
陆璃玖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雏鸽奋力拍打着翅膀，喉咙发出幼鸟尖锐的叫声，这是一副标准的乞食姿态。
成鸽已经开始喂食，如同打桩机插入地面一般，开关一开，整个鸟头以极高的频率不断上下摆动，将嗦囊的食物尽数哺给雏鸽身体的陆璃玖。
不过几秒钟，鸽子便喂完食，它撤回身体接着喂另两只雏鸽，陆璃玖呆滞地看着鸟喙离开自己嘴巴时拉出的丝儿，这是她跟前男友亲吻时都没有过的体验。
如果现在是人类的身体，恐怕陆璃玖早已吐了好几场，可此时的雏鸽身体，只感觉到饱腹感和满足。
完犊子，她不干净了——
陆璃玖欲哭无泪，心碎了一地。
“呜呜呜，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陆璃玖挤不出一滴眼泪，只能扯着嗓子干嚎，但整棵树上都没有一只鸟能听懂她说话，甚至可以说是听不见。
突然，就像是特意为了满足陆璃玖的愿望，一道流线型似是箭头般锐利的身影速度极快地略过长空，是游隼！
成鸽警觉地仰头发出急促的咕咕声，可还没等它反应过来逃离鸟巢，游隼尖锐的橙黄色爪子已然抓向巢窝，陆璃玖瞪大眼刚想后撤，那爪子就调转方向猛地抓住她毛都没长出来的翅膀，下一秒陆璃玖腾空数十米，整只鸟挂在游隼爪子里，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不！我就说说！不是真的想死！救命啊——”
陆璃玖崩溃地叫喊着。
早知道她就说想要重新变成人类了！
高空中冷冽的寒风刮向陆璃玖脆弱的雏鸽身躯，游隼的爪子极为锋利，一旦抓住猎物便会死死扣住，陆璃玖耷拉着脑袋万念俱灰。
她以前看到有关游隼的纪录片时，还会因它们圆溜溜的眼睛和矫健娴熟的飞行姿态心动不已，但此刻成为了游隼爪下猎物，陆璃玖只觉命不久矣，这特么一点都不可爱！
她闭上眼只求死的别太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初日东升，陆璃玖感到周身寒风消弭，才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她被游隼抓在爪中，身处一座耸立在高楼间的灯塔上，灯塔顶是一座人造巢穴，巢穴里堆满石子，两只浑身犹包裹白色绒毛的幼隼缩在角落，甫一见到隼妈归来，其中一只立刻发出开水烧开般尖锐的嘶鸣声，蹬着与体型极为不符的宽大爪子跑过来张开了嘴。
“不！”
陆璃玖甫一感到隼妈松开自己，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一个翻身躲过幼隼的爪子！
可雏鸽临死前的剧烈挣扎不过是蜉蝣撼树，不过一爪子的事，隼妈便重新抓住了她拼命想要扇出风的翅膀。
“呃！”
刺痛感充斥神经，血殷殷流出，陆璃玖彻底放弃挣扎，脑袋歪倒在一旁闭上双眼。
她真的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游隼手里。
“放开它！”
人类焦急的呼声突然响起，陆璃玖猛地睁眼，是她幻听了吗！
她仰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另一只缩在角落、自始至终未动一下的幼隼忽然冲了过来，喉咙里发出驱赶敌人的急促的嘶鸣声！
什么情况？
陆璃玖和隼妈都是一脸茫然，没等游隼反应过来，尖叫的幼隼已然将陆璃玖从隼妈爪下抢了过来，浑身白灰相间的绒毛蓬松开，打眼一瞧，炸毛的幼隼竟看起来比隼妈还庞大。
隼妈歪了歪头，似乎不愿跟自家不孝子争执，于是蹦了两下跳到晾台上，翅膀一扇飞走了。
而另一只乞食的幼隼一见老妈消失不见，也不再扯着嗓子嚎叫，在巢穴里低着头来回踱步，期望能找到些残羹剩饭。
陆璃玖命悬一线不敢动弹，只能瞪着鸽子天生呆滞的眼睛望向压在自己头顶的幼隼。
“你会说话？”
又是一句陆璃玖能听懂的话。
她盯着眼前看不出表情但目光急切的隼，忽然明白了这只游隼大概率也是人类变成的！
“你也是人类？！”
陆璃玖惊叫道。
一听这话，幼隼顿时热泪盈眶。
他原本也是人类，自打一个月前变成游隼，从破壳而出到能够自己独立啄食，他已经对如今游隼的生活逐渐麻木，甚至有时候饿得狠了，连曾经为人都忘记了，只知道遵循本能欲望抢夺食物。
就这么当一只隼也未尝不可。
像是溺毙在海中，四周铺天盖地都是绝望，他终于放弃挣扎，不再作为人类去思考，而是作为一只隼。
可就在他心灰意冷打算接受现实的时候，不知多久没听过的人类的喊声突然响起，将他从深海中拉了回来，重新唤醒了他深藏于体内那渺小却强大的人类的灵魂。
“你是怎么变成鸽子的？”
幼隼急切地问，他成为游隼太久，以至于人类的记忆早已模糊，更别提能找到任何重回人类身体的线索。
陆璃玖晃了晃脑袋，全当摇头了：“我就记得昨晚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你是今天才这样的？”
幼隼又问。
陆璃玖点头：“你呢？是什么时候变成游隼的？”
幼隼想要叹气，可发出的却是短促的鸣叫：“一个月前吧，具体我记不清了，我现在……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目光瞥向巢穴角落，石子堆砌之间，墙上有数道划痕，每过一天，他都会在那上面划一道。
陆璃玖心里一沉，看来用动物的身体太久会丢失自己作为人类的记忆，她必须尽快找到重归人类社会的方法，否则这鸽子的身体恐怕这辈子都别想甩掉了！
“你还遇到过其他人类吗？”
陆璃玖问。
幼隼陷入沉默。
黑云掩盖初升的阳光，巢穴外一片氤氲，灰蒙蒙的浓雾遮不住高楼耸立，明明他们离那楼房如此近，甚至能听到车辆奔驰的呼啸声，可陆璃玖只觉内心苍凉，与人类世界仿佛隔了一层膜，那膜透亮到能看清人类一举一动，却怎么戳也戳不破，距离再近，也无法触及。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我叫陆璃玖，你呢？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陆璃玖深呼吸一口，她向来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一条路走不通还有千万条路，眼下怎么活命最重要，她是只鸽子，身处游隼巢穴，即便眼前这幼隼曾经是人类，可要是连记忆都忘得一干二净，真饿极了还不得一口吃了她！
幼隼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想法，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还用爪子扣住陆璃玖的翅膀，连忙撤了爪子只用蓬松的羽毛半裹在她身上，以防她被身后目光幽幽始终盯向自己的兄弟吃了去。
“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但还是有作为人类生活的印象，你别担心，我肯定不会吃了你。”
幼隼抻了抻翅膀，半举在空中作出一副发誓的姿态，而另一只翅膀撑在地上，两只黄橙色的大爪子缩在绒毛下，看上去好不滑稽。
陆璃玖忍俊不禁，她蓦地脑海里浮现出前男友的身影，每回吵完架他都会举手作投降状哄自己，这会儿看到幼隼别别扭扭模仿人类姿势的模样，她心底莫名生出想要相信他的冲动。
但实际上现在的她是只雏鸽，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给我取个名字吧，取个人类名字。”
幼隼撤了撤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陆璃玖。
没有记忆，失去躯壳，他现在迫切地想拥有一条将自己和人类牵扯上的线，无论那是什么。
“那就叫……拾忆？”
这个名字是陆璃玖与前男友打游戏时她取的名字，只是刚玩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游戏被拖进回收箱，名字也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现在再念出口，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幼隼没吭声，他黝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雏鸽，拾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他总觉得要想起些什么，可灵光一闪即灭，他什么也没想起来。
幼隼锋利的嘴巴张了张，鸟类是无法做出面部表情的，可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在笑的。
“以后我就是人类拾忆。”
陆璃玖刚离职换了份新工作，昨晚总算不用加班，本以为今天能身心舒缓，却没想到一睁开眼只觉浑身别扭，她想要打个哈欠缓解一夜疲乏，可嘴一张竟发出了幼鸟乞食般尖锐的声音！
“咿——”
什么情况！
陆璃玖吓得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她用力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身处鸟窝之中，身边两只雏鸽头顶黄毛，满身羽管尚未爆开，原本还头碰头睡得香甜，甫一听到陆璃玖的叫声，两只雏鸽也睁开眼嘶叫起来。
陆璃玖僵硬地伸了伸胳膊，可伸出来的只有一双单薄的翅膀，她又不信邪抻了抻腿，果然，被压在两只雏鸽身下的爪子奋力蹬了蹬。
作为人类活了二十四年的陆璃玖，大概也许，变成鸽子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陆璃玖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她瞪大眼仰望天空，直到冷雨淅淅沥沥打湿鸟巢，一只鸽子咕咕叫着飞了回来，她才终于接受了自己不是做梦，是真的变成了鸽子的事实。
“咳咳，各位，你们有会说话的吗？”
陆璃玖干咳两声，用尚且柔软的翅膀撑起身体，又费力将两只爪子从雏鸽身下拔了出来，才开始用自认为是人类的语言说话。
她满眼殷切地看向正叼着一根树枝东插西放的成鸽，还有另外两只大概是自己兄弟姐妹的雏鸽，内心无比希望能有鸟回应她。
然而事实无比残酷，没有一只鸟说话，两只雏鸽一个劲儿地嘶叫着乞食，而成鸽歪头看向陆璃玖，似乎在奇怪这孩子怎么不饿呢？
像是回应成鸽的疑惑，陆璃玖突然本能地发出了乞食的嘶鸣声。
“嘤嘤——”
等会儿！怎么回事！她没想叫啊！
陆璃玖心里冷汗直流，先不说自己是怎么从人类变成鸽子的，如果她的身体会按照鸽子本能行事，那会不会有一天，她真的忘记了自己身为人类这件事，最终变成真的鸽子呢？
不行，她不能做任何与鸽子本能有关的事情。
陆璃玖闭上干涩的嘴，拼命告诉自己，不饿，我不饿。
但成鸽不是这么想的，它用蓬松的羽毛尽力笼罩在几只雏鸽头顶，然后微微张开朱红色的鸟喙，瞄准陆璃玖紧闭双眼歪向一边的嘴，突然怼了上去！
“唔！”
陆璃玖内心滴血！她拼命想要后退，可饥肠辘辘的感觉不断刺激她的大脑，让鸽子的本能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嘤——”
饿！好饿！妈妈喂我！
陆璃玖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雏鸽奋力拍打着翅膀，喉咙发出幼鸟尖锐的叫声，这是一副标准的乞食姿态。
成鸽已经开始喂食，如同打桩机插入地面一般，开关一开，整个鸟头以极高的频率不断上下摆动，将嗦囊的食物尽数哺给雏鸽身体的陆璃玖。
不过几秒钟，鸽子便喂完食，它撤回身体接着喂另两只雏鸽，陆璃玖呆滞地看着鸟喙离开自己嘴巴时拉出的丝儿，这是她跟前男友亲吻时都没有过的体验。
如果现在是人类的身体，恐怕陆璃玖早已吐了好几场，可此时的雏鸽身体，只感觉到饱腹感和满足。
完犊子，她不干净了——
陆璃玖欲哭无泪，心碎了一地。
“呜呜呜，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陆璃玖挤不出一滴眼泪，只能扯着嗓子干嚎，但整棵树上都没有一只鸟能听懂她说话，甚至可以说是听不见。
突然，就像是特意为了满足陆璃玖的愿望，一道流线型似是箭头般锐利的身影速度极快地略过长空，是游隼！
成鸽警觉地仰头发出急促的咕咕声，可还没等它反应过来逃离鸟巢，游隼尖锐的橙黄色爪子已然抓向巢窝，陆璃玖瞪大眼刚想后撤，那爪子就调转方向猛地抓住她毛都没长出来的翅膀，下一秒陆璃玖腾空数十米，整只鸟挂在游隼爪子里，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不！我就说说！不是真的想死！救命啊——”
陆璃玖崩溃地叫喊着。
早知道她就说想要重新变成人类了！
高空中冷冽的寒风刮向陆璃玖脆弱的雏鸽身躯，游隼的爪子极为锋利，一旦抓住猎物便会死死扣住，陆璃玖耷拉着脑袋万念俱灰。
她以前看到有关游隼的纪录片时，还会因它们圆溜溜的眼睛和矫健娴熟的飞行姿态心动不已，但此刻成为了游隼爪下猎物，陆璃玖只觉命不久矣，这特么一点都不可爱！
她闭上眼只求死的别太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初日东升，陆璃玖感到周身寒风消弭，才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她被游隼抓在爪中，身处一座耸立在高楼间的灯塔上，灯塔顶是一座人造巢穴，巢穴里堆满石子，两只浑身犹包裹白色绒毛的幼隼缩在角落，甫一见到隼妈归来，其中一只立刻发出开水烧开般尖锐的嘶鸣声，蹬着与体型极为不符的宽大爪子跑过来张开了嘴。
“不！”
陆璃玖甫一感到隼妈松开自己，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一个翻身躲过幼隼的爪子！
可雏鸽临死前的剧烈挣扎不过是蜉蝣撼树，不过一爪子的事，隼妈便重新抓住了她拼命想要扇出风的翅膀。
“呃！”
刺痛感充斥神经，血殷殷流出，陆璃玖彻底放弃挣扎，脑袋歪倒在一旁闭上双眼。
她真的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游隼手里。
“放开它！”
人类焦急的呼声突然响起，陆璃玖猛地睁眼，是她幻听了吗！
她仰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另一只缩在角落、自始至终未动一下的幼隼忽然冲了过来，喉咙里发出驱赶敌人的急促的嘶鸣声！
什么情况？
陆璃玖和隼妈都是一脸茫然，没等游隼反应过来，尖叫的幼隼已然将陆璃玖从隼妈爪下抢了过来，浑身白灰相间的绒毛蓬松开，打眼一瞧，炸毛的幼隼竟看起来比隼妈还庞大。
隼妈歪了歪头，似乎不愿跟自家不孝子争执，于是蹦了两下跳到晾台上，翅膀一扇飞走了。
而另一只乞食的幼隼一见老妈消失不见，也不再扯着嗓子嚎叫，在巢穴里低着头来回踱步，期望能找到些残羹剩饭。
陆璃玖命悬一线不敢动弹，只能瞪着鸽子天生呆滞的眼睛望向压在自己头顶的幼隼。
“你会说话？”
又是一句陆璃玖能听懂的话。
她盯着眼前看不出表情但目光急切的隼，忽然明白了这只游隼大概率也是人类变成的！
“你也是人类？！”
陆璃玖惊叫道。
一听这话，幼隼顿时热泪盈眶。
他原本也是人类，自打一个月前变成游隼，从破壳而出到能够自己独立啄食，他已经对如今游隼的生活逐渐麻木，甚至有时候饿得狠了，连曾经为人都忘记了，只知道遵循本能欲望抢夺食物。
就这么当一只隼也未尝不可。
像是溺毙在海中，四周铺天盖地都是绝望，他终于放弃挣扎，不再作为人类去思考，而是作为一只隼。
可就在他心灰意冷打算接受现实的时候，不知多久没听过的人类的喊声突然响起，将他从深海中拉了回来，重新唤醒了他深藏于体内那渺小却强大的人类的灵魂。
“你是怎么变成鸽子的？”
幼隼急切地问，他成为游隼太久，以至于人类的记忆早已模糊，更别提能找到任何重回人类身体的线索。
陆璃玖晃了晃脑袋，全当摇头了：“我就记得昨晚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你是今天才这样的？”
幼隼又问。
陆璃玖点头：“你呢？是什么时候变成游隼的？”
幼隼想要叹气，可发出的却是短促的鸣叫：“一个月前吧，具体我记不清了，我现在……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目光瞥向巢穴角落，石子堆砌之间，墙上有数道划痕，每过一天，他都会在那上面划一道。
陆璃玖心里一沉，看来用动物的身体太久会丢失自己作为人类的记忆，她必须尽快找到重归人类社会的方法，否则这鸽子的身体恐怕这辈子都别想甩掉了！
“你还遇到过其他人类吗？”
陆璃玖问。
幼隼陷入沉默。
黑云掩盖初升的阳光，巢穴外一片氤氲，灰蒙蒙的浓雾遮不住高楼耸立，明明他们离那楼房如此近，甚至能听到车辆奔驰的呼啸声，可陆璃玖只觉内心苍凉，与人类世界仿佛隔了一层膜，那膜透亮到能看清人类一举一动，却怎么戳也戳不破，距离再近，也无法触及。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我叫陆璃玖，你呢？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陆璃玖深呼吸一口，她向来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一条路走不通还有千万条路，眼下怎么活命最重要，她是只鸽子，身处游隼巢穴，即便眼前这幼隼曾经是人类，可要是连记忆都忘得一干二净，真饿极了还不得一口吃了她！
幼隼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想法，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还用爪子扣住陆璃玖的翅膀，连忙撤了爪子只用蓬松的羽毛半裹在她身上，以防她被身后目光幽幽始终盯向自己的兄弟吃了去。
“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但还是有作为人类生活的印象，你别担心，我肯定不会吃了你。”
幼隼抻了抻翅膀，半举在空中作出一副发誓的姿态，而另一只翅膀撑在地上，两只黄橙色的大爪子缩在绒毛下，看上去好不滑稽。
陆璃玖忍俊不禁，她蓦地脑海里浮现出前男友的身影，每回吵完架他都会举手作投降状哄自己，这会儿看到幼隼别别扭扭模仿人类姿势的模样，她心底莫名生出想要相信他的冲动。
但实际上现在的她是只雏鸽，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给我取个名字吧，取个人类名字。”
幼隼撤了撤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陆璃玖。
没有记忆，失去躯壳，他现在迫切地想拥有一条将自己和人类牵扯上的线，无论那是什么。
“那就叫……拾忆？”
这个名字是陆璃玖与前男友打游戏时她取的名字，只是刚玩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游戏被拖进回收箱，名字也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现在再念出口，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幼隼没吭声，他黝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雏鸽，拾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他总觉得要想起些什么，可灵光一闪即灭，他什么也没想起来。
幼隼锋利的嘴巴张了张，鸟类是无法做出面部表情的，可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在笑的。
“以后我就是人类拾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