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点,宋硕凌已经睡着,宋炜城还未回来,宋听澜却毫无睡意。

    她看向窗外,宋听澜房间里的窗子正对着马路对面的一条江,马路上已经没什么车,这条江显得格外静谧,只有路灯的光洒在江面,波光粼粼。但住在这一片的人都知道,这条江很深,江里的暗流更是数不胜数,美丽平静的江面只是它遮掩内部汹涌的华服。

    宋听澜看着江看了许久,最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她起身走出房间,换上那双已经穿到有些开胶的鞋子,什么也没带,只拿着一件薄外套出门。

    寒风呼啸,宋听澜瑟缩了下身子。

    现在的江水,应该会很冷吧?

    她这么想着,出了小区门,正要左拐就看见路灯下的江逾白,垂头看着手中的手机,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宋听澜上前,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江逾白就抬头看见了她,冲她微微一笑。

    “晚上好。”江逾白上前几步,不着痕迹的替宋听澜挡住了冷冽的寒风:“很晚了,穿这么少出来是有急事么?”

    宋听澜没想到江逾白会上前跟自己打招呼,有些局促说:“我想出来走走……”

    江逾白自然看出她的不自然,也自然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但毕竟夜已深,宋听澜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终归是不安全的,于是他也没离开,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递给她:“今晚要降温,你穿那么少,等会着凉了。”

    宋听澜没接,低声说:“不用了,谢谢,你穿吧,等会你生病了。”

    但是江逾白的手却没有收回去,他说:“我不是很冷,况且我这还穿个件挡风的,拿着吧。”然后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给她披上了那件灰色的大衣。

    大衣还带着江逾白的余温,里面还贴了一片暖宝宝,披在身上时宋听澜就感觉没那么冷了,她没再推脱,说了句谢谢。

    江逾白淡笑着温声与她攀谈起来:“今天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江逾白,‘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①里的江逾白。”

    和自己想的一样。宋听澜心说。

    “我的名字不像你的那么有诗意,宋听澜,有什么含义我也不知道。”她垂眸,捋了捋垂落耳边的头发。

    “‘夜阑卧听风吹雨 ’②里的听阑吗?”江逾白问。

    “不是,澜有三点水。”

    “‘下有渌水之波澜 ’③的澜啊。”江逾白侧过身,看着那条静谧的江,说:“很温柔好听的名字,宋听澜,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希望你人生幸运,也希望你能和流水一样柔和善美与波澜壮阔,希望你聪慧过人,一生健康自信,这怎么能算没有含义?”他收回看向不远处那条江水的视线,淡淡的冲着宋听澜笑。

    风从江逾白的背后吹来,少年的衣摆与发丝被风吹起,在路灯下周身温和的气质更加突出。

    她被江逾白挡的严实,没吹到什么风,看见他的笑容宋听澜的耳尖有些发热。

    他一笑,宋听澜想起今天语文课上语文老师评讲试卷时,试卷里古诗中所写的那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④。

    这诗词还真不是夸大了。

    “是吗?谢谢,你知道的真多。”

    “平常没事看的杂七杂八的书多罢了。”江逾白道:“你跟你的名字一样。”他心想,这可真是一次拙劣的搭讪,果然,跟胡梓铭呆久了大脑都要初始化了。

    宋听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的名字。

    目光看向江逾白今天握住刀的那只手,可能是伤口又被江逾白不小心扯裂,血已经渗透纱布,纯白的纱布被染上一片血污,格外显眼。

    “你伤口破了。”宋听澜指指他的手。

    江逾白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今天晚上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伤口扯开了,血将要渗透纱布,他在楼下正是为了等送药的外卖。他懒得去胡梓铭的店里,胡梓铭最近跟到了更年期似的,唠叨得不行。

    “我买了药。”江逾白举起手中的手机。

    “叮!”

    手机响起,接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Xx速送。

    江逾白接起电话,对面是一个年轻小伙,他的声音有些急。

    “您好请问是江先生吗?不好意思,我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滑了一下,地实在太滑了,我摔了一跤现在开不了车了,您的药……”

    江逾白:“……”

    算了。

    “没事,药送给你了,刚好就是包扎伤口之类的药,你用吧。”江逾白温声道:“你不用来了,我不会给你差评的。”

    “可是……”

    “没事。”江逾白的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对面的青年感动道:“谢谢,谢谢您,谢谢。”

    江逾白挂了电话,对上宋听澜的视线。

    ……没办法了。

    “我刚回来没多久,家里没有包扎的东西,你有么?”他问。

    宋听澜点头。

    到宋听澜家门口时,江逾白没有进门。宋听澜已经找出处理的东西,见他还站在门口,低声道:“进来吧。”

    江逾白没动,刻意的压低声音道:“你弟弟不是已经休息了吗?我进去会打扰到他。”

    宋听澜笑了,笑的温婉:“没事,进来吧。”

    这好像是江逾白自遇见她到现在,她第一次笑。

    但是这个笑却很疲惫。

    江逾白说了句“打扰了”,刚要抬脚进门,一个中年男人就带着一身酒气出现在他身旁。

    男人的面颊潮红,走路摇摇晃晃,显然醉得厉害。男人的头发有些长,脸上的胡渣不是有多久没剃了,整个人凌乱又邋遢。

    但男人的五官却生的端正,那双桃花眼与宋听澜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即使一身醉意也挡不住身上那种文弱的书生气息,不难看出这个男人年轻时长得极好,更不难猜,这就是宋听澜的父亲宋炜城。

    “你谁啊?站老子家门口堵路干什么?”宋炜城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力气却极大,江逾白毫无防备的被他推开,他退了个踉跄,受伤的手撞到了门框上 ,他感到又有血从伤口涌出,疼的皱了皱眉。

    宋听澜见宋炜城回来了,还推了江逾白一把,脸色变了变,带着歉意的目光看江逾白:“对不起,你没事吧?”刚想上前看看他的手,宋炜城不耐烦的踹了踹门,她下意识的瑟缩,抬起手护住了自己的头。

    没一会她就反应过来,将手放下赶忙上前去扶宋炜城。

    “对不起,你等我一下。”宋听澜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扶宋炜城,宋炜城骂骂咧咧的被宋听澜扶进门,宋硕凌也因为声音的嘈杂醒了过来,喝完酒的宋炜城脾气更加暴躁,宋听澜让宋听澜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想要喂给他时却不慎洒出来了些,宋炜城当即大怒,抽了宋听澜一耳光,随即摔碎了宋听澜手中的杯子。

    房间内传出男人的咒骂声,污言秽语让江逾白听着不禁皱起眉头。

    昨晚他出了门,没有听见宋听澜家里发出的动静。

    他不由得想起胡梓铭昨晚说的,宋听澜头上的淤青。他本想会不会是今天那些女生造成的,但是现在看来,或许还有别的可能性。

    屋内的吵杂声越来越大。

    他不爱管闲事,但是这不一样。

    就如同今晚,他在小区门口等药,却看见了宋听澜,一看见她的那双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拦下她。所以他没有犹豫,开口拦下了宋听澜,现在,也一样。

    江逾白大步向前,推开房门,宋炜城扬起的手被他握住停在半空,他轻甩开宋炜城的手,一手拉一个,将宋听澜宋硕凌两人带出房间。

    离开时,他随意的看了一眼客厅的陈设,很简陋,东西少的可怜,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就连一盆盆栽也没有,有的只是墙角码放整齐的空酒瓶,客厅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

    “对不起,我爸他……喝醉了,你的手……真的很抱歉。”宋听澜被打的脸颊泛红,有点微微的肿,看着几乎要变为血红色的纱布,眼底的歉意更深了。

    她似乎总是在跟自己道歉。

    刚刚江逾白拉她的那只手就是受伤的右手,渗出来了血沾染在宋听澜米色的毛衣上,格外显眼,鲜红的血色就像她赤红充盈着泪水的双眼。

    “去我家吧。”江逾白用平常语气说着,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打开门,一阵暖气扑面而来,江逾白打开灯,房子比宋听澜家大,东西很多但并不乱,很温馨。

    他为宋听澜与宋硕凌倒了两杯热水,宋听澜来时带上了药箱,忙让江逾白坐下,轻轻拉过江逾白的手,宋听澜一层层揭开纱布,动作很轻柔,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江逾白的手修长纤细,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是双适合弹钢琴的手,而手心的伤却显得狰狞恐怖,细长的刀伤贯穿了他的手心,还有未凝结的鲜血留在他的掌纹间,今天刚缝的针隐约有点崩坏的迹象,伤比较浅已经结痂的地方又裂开。

    宋听澜拧眉看着他的伤,她没想到这伤口崩裂的这么严重,用镊子夹起一团沾有碘伏的棉花轻轻的清理着伤口上的血垢,又让江逾白拿来医生开的药,挤出些抹在棉签上,又小心的涂抹在伤口上。

    江逾白看着面前的宋听澜全神贯注的为他清理着伤口,女生轻蹙着眉,动作熟练又轻柔的不行,生怕弄疼了他,为他换纱布时指腹无意的摩过他的手心与手背,有点痒,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头顶,纤细的脖颈露出来,整个人十分温顺。

    被打的脸肿的比刚刚更加明显,江逾白拿了一个冰袋,用毛巾裹着递给了宋听澜,她接过,敷在脸上,刺骨的寒意使原本火辣辣疼的脸颊好上不少。

    累的不行的宋硕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沙发上沉沉的睡去,屋内一片寂静,只有钟表走动的声音,嘀嗒嘀嗒,犹如踩在人的心弦上。

    隔壁突然响起一阵摔门声,接着是男人骂骂咧咧离去的声音。

    “你爸他一直那样吗?”江逾白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口问。

    “以前不是。”

    “多久了?”

    “有段时间了。”

    江逾白正色道:“每次都像刚刚那样?”

    宋听澜沉默,没再开口。

    江逾白换了个问题:“你额角上的淤青,是你爸爸造成的吗?”

    宋听澜还是沉默,但是过了一会,她很轻地点了下头。

    江逾白觉得自己目前与宋听澜还没有熟到可以随意评判她的家庭,也不想提起使宋听澜难受的这件事,但还是开口说:“宋听澜,这属于家暴。”你可以向法律寻求帮助。

    男生的声音清冷,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有种奇怪的感觉。宋听澜知道江逾白的意思,苦笑一下:“他是我父亲。”

    江逾白没再说下去,沉默的看着宋听澜。

    过了会,宋听澜才开口:“试过了。”

    “以前有个邻居报过案,但是没用,居委会和警察来做了调解,只是进行了告诫,后来张姨一家人搬走了,居委会也不来了,又变回以前那样。”

    张姨是以前住在楼下的一户人家,这栋楼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宋炜城是个酒鬼,对他每次回来都会摔东西骂人的行为习以为常,但是只有张姨觉着不对劲,来瞧了眼,就看见浑身是伤的宋听澜,她气急,为宋听澜鸣不平,跟她关系好的邻居劝她不要管这件事,张姨这才知道其实这整栋楼的人几乎都知道宋听澜被家暴的事情,只是他们都冷眼旁观,张姨怒火中烧,报了警,却被宋炜城草草糊弄过去,警方调解几次后也不了了之,最后张姨也因为身体原因搬离这个冷漠的小区。

    “就算上诉了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不断地调解调解再调解,调解后的结果是什么呢?是更加狠厉的打骂。”

    “他跟我说,别想着逃离,他是我父亲,他说父亲管教孩子天经地义,下次还告诉别人,就……打死小凌……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小凌不行,而且小凌的抚养权还在他手上。”宋听澜看了一眼在旁边沙发上撑着脑袋睡着了的宋硕凌。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很信任江逾白,坦诚地告知了他一切。

    “可是你也想让他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成长,不是吗?”江逾白静静的听她说完,有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说些什么呢?难道说你别软弱,你要反抗,要反击?

    没用的。

    被长期家暴的人活在施暴者的阴影之下,先不说反击能否有效,能否拿起反击的勇气,是他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拥有求助的勇气,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们是长期被伤害的,害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不会感同身受那种无助。

    江逾白很清楚的明白这个道理。

    最后他还是轻声开口:“宋听澜,你的沉默使他变本加厉。”

    宋听澜垂下眼眸:“我知道了,谢谢。”

    “还有……”江逾白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面前的女生:“你在学校里也经常受到那些人的欺负么?”

    她的睫毛颤了颤,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江逾白看她垂头不语,又放缓了声音:“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

    宋听澜摇摇头,表示这没什么。

    少年这才继续开口:“你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

    她起身,轻声叫醒宋硕凌,冲江逾白微微一笑,还是那副乖巧模样,却让人感到揪心。脸颊虽然泛着些肿但不见丝毫狼狈:“很晚了,我先回去了,你的手注意些,别碰水,今晚谢谢你。”

    “还有,今天的事情,麻烦别说出去,可以么?”

    江逾白点了点头。

    她带着宋硕凌走到门口,正要离开时,男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听澜,明天放学,我在你们学校南门等你。”

    ——

    宋听澜不清楚江逾白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

    一中光高三就有一千多人,专门给高三在校园里远离操场、安静偏僻的地方建了一栋教学楼,南门就靠近这,高三的学生放学几乎都走南门。

    到下午放学时间,今天宋硕凌有培优,她没急着收拾东西回家,将试卷剩下的最后一道大题写完,下意识的看了看校门方向。

    她不知道江逾白是不是真的会来

    。

    外面下着小雪,宋听澜起身收拾东西,教室后面经过两个女生,她们的交谈声传进宋听澜的耳中。

    “哎你看校园贴吧没?校门口有个帅哥,跟明星似的,是我最爱的混血脸!看上去就贵到爆炸,呜呜呜,我好爱!我老公又多了!”

    “看见了看见了,哎呀你快点回去收东西呀!晚点去就看不到了!

    ”

    “知道啦知道啦,但你觉没觉得这男生很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没有啊,你不是看到一个帅哥就觉得那个帅哥眼熟说是你失散多年的老公?哎呀快点吧!”

    在教室里收拾东西的宋听澜听到这些话心中一紧,马上收好书包,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她走路的速度加快了些。

    走出校门,就看见被几个胆大的女生围着要联系方式的江逾白。

    江逾白穿着普鲁士蓝色大衣,站在穿着校服的人群里十分突出,正低头跟面前围着他的女生们说着话,似乎是在拒绝她们要联系方式的请求,几个女生神色有些失落,其中有一个似乎还不死心,想再开口。

    他垂着的一只手提着一杯饮料,见宋听澜出来,跟那几个女生说了句抱歉就离开,向宋听澜走了几步到她面前。

    “冷吗?”

    “等很久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

    江逾白曲着手指刮刮冷的有点发红的鼻子,回答道:“没有很久,刚刚有点事,处理完过来你们正好打了下课铃。”又问了一遍:“冷吗?”

    宋听澜摇摇头,江逾白将手中热可可递给她。

    宋听澜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看清他手中的热可可后有些尴尬的拽了拽书包带。

    江逾白看见了她的动作,没太在意,说:“我刚刚在奶茶店买的,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觉得这个天气适合喝点热的,就给你点了热可可。”

    宋听澜抬手接过热可可,说:“谢谢,我很喜欢喝可可。”

    他随即将宋听澜领到车停着的地方,拉开副驾驶的门让宋听澜坐了进去,车内开着暖气,宋听澜喝了一口热可可,感觉整个身子都暖起来,热可可的白烟徐徐升起,车里马上充斥着浓郁的可可香。

    江逾白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

    “You give me a shoulder when I needed it.

    (你在我需要依靠时给了我一个肩膀)

    You showed me love when I wasn't feeling it.

    (你在我感受不到爱时,向我诠释爱的意义)

    You helped me fight when I was giving in.

    (你在我将要放弃时,帮助我一起抗争)

    And I made you laugh when I was losing it.

    (你在我感到不开心时,让我开怀大笑)

    'Cause you are you are the reason why I'm still hanging on.

    (因为你是我坚持下去的缘由)

    'Cause you are you are the reason why my head it still above water.

    (因为你是我还未溺亡、努力求生的原因)

    And if I could I'd get you the moon.

    (如果可以,我要将月亮摘下)

    And give it to you.

    (将它献给你)

    And if death was coming for you.

    (如若死神向你走来)

    I'd give my life for you.

    (我愿为你献出我的生命)①

    ………………”

    车上的音乐放着,轻缓的男声透过音响穿出来。宋听澜侧头,江逾白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微垂,宋听澜看出他的纱布是新的,应该是去医院换了。

    江逾白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依旧专注的看着前方。

    “那个,你,”女孩的声音轻缓还带着点局促:“为什么突然来学校门口接我?”

    “我叫江逾白,你可以叫我名字。”他说道。

    随后他反问:“昨天那些女生不是你们学校的吗?”

    宋听澜嗯了一声,他又接着说:“我担心你会出事。”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那几个女生昨天看着不像善罢甘休的样子。”

    跟宋听澜猜的差不多,的确,袁媛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更何况昨天江逾白的话让她觉得下不来台。

    “那些女生今天有找你麻烦吗?”

    “没。”

    宋听澜说的是实话,袁媛今天似乎是有什么事,一整天她都没出现在班级里,只是在放学时才红着眼眶进了教室收拾东西,宋听澜久违的体会到了一天不被骚扰的学习生活。

    这很好,她喜欢这种不被打扰的安逸。

    学校离小区并不是很远,开车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宋听澜手中的热可可喝完车子也恰好停在了单元门前。

    江逾白率先下了车,替宋听澜拉开车门,用手轻轻护在宋听澜头顶,道:“你先上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出去。”

    宋听澜没多问,向江逾白道了声谢,走进单元门内。

    江逾白倚在车门边看着她的背影,掏出衣袋里的手机,在微信里翻出一个头像,上一次的聊天时间就是昨晚。

    他用没受伤的左手的拇指飞快了打了个谢谢给对方发过去,对方似乎就是一直在等他的信息,刚发过去对方的回复就来了。

    【动动嘴的小事,谢啥。】

    【我挺好奇的,你怎么还管起高中生纠纷来了?】

    【你不是一直秉承着‘不关我事我绝对不管’的原则吗?】

    【你这是为哪个小姑娘出头呢?】

    【老白?】

    【江同学?】

    【江学弟?】

    【江逾白?】

    对方的信息不断的发来,消息提示音吵得江逾白头疼。

    江逾白:【谁跟你说是小姑娘?】

    【不是小姑娘难道是壮汉啊?我看那几个女孩子自己就娇小柔弱的不得了,虽然一副很懂社会的模样,但是欺负壮汉我还真想不出来,估计也做不到。】

    【尤其时她们那个大姐头,听我爸说,她在学校里出了名的,专门欺负家境贫寒没什么势力的女生,之前有几个还被她恐吓退学了,要不是她家用钱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她早完了。哦对,我忘了你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了。】

    【你知道挺多。】江逾白的回复。

    【没办法,最近太无聊了。】

    这人怕不是跟胡梓铭一样是情报局的局长吧。

    对面过了会又说到:【哎,有空让我见见那个女生呗。】

    江逾白:【什么?】

    对方似乎有点急了,一条语音直接发过来,江逾白点开,对面那人吃瓜的心情都表现在语气上了:【哎呀还能是谁啊?就你帮着出头的那位女生呗!】

    江逾白:【……】

    江逾白:【古教授前些天跟我说他最近有个项目有点缺人。】

    对面秒怂:【别,你可千万别,我帮了你你不能倒打一耙啊!他巴不得抓我回去马上开始搞课题,我才从老古的上个课题苦海中脱离,还不想回去啊。】

    对面的人是江逾白大学时导师带的一名学长,也是老乡,名叫陆轲,江逾白跟他熟,知道他爸就是山城一中理事会的理事长。

    江逾白当然知道像袁媛这样嚣张跋扈、霸凌同学的人家境差不到哪去,也事先了解了番袁媛在学校的情况,觉得正常手段处理不了,就托陆轲帮了忙。

    陆家老爷子刚正不阿,坐在理事长的位子也很久了,听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后勃然大怒,左右过些时间他也快退休了,也没顾忌太多,一下处分了好几个一中领导,一中校长不太敢触老爷子霉头,于是斩草除根,把袁媛这个关系户给开除了,给剩下那几个袁媛的小跟班开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陆轲:【我爸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吃个饭,他说挺久没见你了。】

    江逾白:【过两天吧,最近有些事要忙。】

    陆轲:【来前跟我说一声,我跟我妈讲一下,她好做准备。】

    江逾白:【告诉阿姨不用准备什么东西。】

    陆轲:【我妈那人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随便准备?可能吗?】

    江逾白没再回陆轲。

    直到现在他的心才沉下思考。

    跟陆轲说的一样,他从不爱多管闲事,总是理性的看待每一样事物,虽然受外公外婆那种文人的影响周身自带一种温文尔雅的文人气质,但其实真实的性子跟温文尔雅几乎不沾边,只要跟他没关系的事他都不会管,他向来就没什么同情心。

    按昨天他撞到的情况换个人他也许最多会报警,或者只是出声制止,总之绝对不会让自己涉险,但他却出手拦住了那把将要划向宋听澜脸的美工刀,事后又让陆轲帮忙处理了这些学生,今天甚至还来接宋听澜。

    这些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很反常。

    他对人也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怜悯心,也没有那些对谁都可以有的保护欲,就像以前有个人打趣时说的一样,他就像个冷血动物,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谦谦君子是他的皮囊,外表是暖的,靠近却是冷的。

    只是想到宋听澜那双带着水光的眸,就下意识就想帮她,护着她。

    昨夜在小区门口看见宋听澜时,他的心颤了一下。

    在花一样的年纪,宋听澜却满脸疲惫,看上去就像快要碎了,似乎一阵寒风就能将她吹散。那颤动的心脏告诉他,他很心疼。

    直觉告诉江逾白,宋听澜很不对。

    她的状态看上去真的很不对。

    她看似站在阳光下,但实际处在迷雾中。

    陆轲确实了解他,他从不管闲事。

    但宋听澜的对他来说都不是闲事,因为宋听澜在他这里是个例外。

    一阵冷风吹过,不知是哪家人门前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响,一下将江逾白的思绪拉回了几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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