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粼水镇褪去了喧嚣,人声静寂,打更人的脚步和着竹梆声响在灯火寥落的青石板巷。

    忽然听得一声哨响,打更人脚步不停,举着灯笼继续前行。但他的斜后方眼角余光里却忽然窜出来一条巨大的黑影,打更人后背发凉悚然一惊,他提着灯笼去照——

    只见一条碗口粗细的蟒蛇竖直着身体,几乎与他同高,咝咝的蛇信和滴落的涎水似乎随时能触碰到他的耳际。

    打更人的一声惊呼哽在了嗓子里叫不出来。他惊恐地干咽下一口唾沫,密密麻麻的恐惧感从后背爬上了头皮,让他浑身瘫软后退两步摔到了地上。

    “救……救……”他舌头打结,连话也吓得说说不出来,只用腿蹬着地慌乱不得章法地往后退。

    那蟒蛇朝他走近了,它两个黄澄色的竖瞳居高临下地盯着打更人,忽然把尾巴伸向了他。

    打更人这才注意到,它蜕皮蜕了一半,鲜血淋漓地挂在身上,而那双兽瞳里,似乎闪现着人才会有的痛苦与乞求……

    *

    阿苍与府里的其他家丁起冲突打了起来,他把人给打伤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昨晚半夜回来的桂明和桂年看阿苍他们四人是新来的就准备给他们立个下马威,让阿苍去给他们打洗脚水。

    桂明可能不知道,他是云香收养在府中的孤儿,云香待他们仁慈宽容,因此他大多数时候可以偷懒而不被责罚,拳脚功夫也练的一般。但其他从外面招来的家丁却是实打实地通过比试挑选进来的。

    桂明的脸高高肿起,上面剑鞘留下的红印清晰可见。此刻他正涕泗横流地跟云香哭诉:“小姐,你看他把我打的!嘶——!疼死了!”

    桂年比桂明稍好一点,他只是被踹了几脚,脸上干干净净的,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都觉得他比之前白嫩了不少。不过他本来就长得白净,一张娃娃脸显得年轻而稚嫩。

    桂年撇着嘴,颇有怨怼地道:“小姐,凭什么新来的比我们奉钱高那么多!”

    “住嘴!你个蠢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桂圆冲上去恨铁不成钢地给了桂年一巴掌,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东西,还不如死在外面。

    “啊啊啊啊啊,你打我干什么!你敢打我!”桂年夸张地大叫起来,他从地上站起来,撕扯着桂圆的衣领要扇他耳光。

    “够了!”云员外大喝一声,在场众人皆吓得一个哆嗦。

    “桂年,这么多年白养你们了,还养出仇来了不成?”

    桂年面色惨白,抖着身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这都是桂花说的,她告诉我新来的奉钱是我们的两倍,让我们拿捏住新人……”

    “你闭嘴!”站在一旁的桂花情绪激动地喊道。

    “香儿,爹年纪大了,这宅子迟早是你的,这些也都是你的人,你看着处理吧。”云员外道。

    云香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寒。

    她不知道,原来当年那些说着感激的无家可归的可怜小孩早已跟她离心了。

    “你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孩童,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养活自己了。所以如果你们想离开,现在就可以走。看在多年恩情的份上,我不会动你,也不会罚你。 ”云香说道。

    底下没有人动,除非有人疯了才想离开云府。

    “好,既然没有人走。桂圆,带他们三个到思过堂去,跪三天,把府规抄一百遍。”

    桂圆应声,心里道小姐仍旧是心软,像这样吃里扒外没有良心的人就该赶出府去,还留着干什么。

    小蝉也是这样想的。

    她与云香更亲近些,因此也就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云香坐在梳妆镜前,不紧不慢地拿梳子梳理着自己的长发,闻言只道:“我留着他们自然是有用。”

    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把人先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好了小蝉,你出去吧,叫阿苍进来。”云香放下梳子道。

    自从云香那日说她不喜欢青色之后,阿苍就再也没有穿过青色的衣服,而是一天一换颜色,似乎要试探出云香最喜欢他穿哪种颜色。

    此刻他着了件朱红的衣袍,醒目亮眼的很,云香却没作出任何评价,只道:“犯了错就要受罚,我就不让你去思过堂了,你就在这里跪,跪在我床前。”

    “我要时刻监督你。”

    云香静静等着阿苍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看他是会恼羞成怒还是会默默隐忍,没成想阿苍一言不发地跪了下来。

    云香“哼”了一声,转头越过阿苍去床榻上睡了。

    她罚阿苍,其实只不过是个借口。她发现只要靠近阿苍她就会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仿佛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召唤着她靠近。

    她不知道,在她贪恋甜美的梦乡的时候,原本跪在地上的男人悄悄起身,红色的衣袍委地,一条青色的大蛇缓缓爬上了她的床榻,钻进了她的被褥里。

    阔别已久的温软香甜紧紧包裹着自己,青一忍不住低声喟叹,他用蛇信一遍遍舔上梦中人的眉眼,狂热痴迷到眼睛也控制不住地变成竖瞳,可怕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充斥着他的胸腔。

    青一痴迷地去吃云香颤抖的眼皮,用细细的红信子拨弄她的眼睫,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把人弄醒。等弄够了才逐步往下,把头钻入云香的衣服里,贴在她的腹部静静谛听……

    这里面已经有了他的蛇蛋。青一餍足地想道。

    他早就听到了崽崽的呼唤。

    云香睡不着,总是做噩梦梦到青一,也是因为肚子里的崽崽渴望父亲的气息,青一一来他就安分了下来。

    终于解了相思之渴的青一将尾巴缠在云香的腰上,一圈一圈缠紧了,再带到自己怀里抱住,把自己埋入云香的脖颈处轻轻嗅着。

    这是他的。

    云香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却觉得自己浑身腰酸背疼,尤其是脸上,紧绷绷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

    而阿苍还端端正正地跪在那儿,神采奕奕,丝毫没有跪了一夜的困乏。

    云香怀疑地盯着他看,企图从他脸上看出心虚和慌乱来,可阿苍就任由她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你下去吧。”云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涩又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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