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当下，没有未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自己都难以预料。——封野
我不知道秦倾是如何在家解决了秦已今被警告处分的那件事。
可当我看到秦已今早晨来上学的时候，左边脸上的颧骨有淤青。
但这不是最明显的颜色。
刁铁明经过时，还特别大声地喊了一句：“秦已今，你挨揍了？”
那鸟儿原本在校园的树上，停在枝桠，叫唤的声音，会让人觉得特别地悦耳。
现如今对于我而言，吵闹得不得了。
“你染了头发。”
我说的是陈述句。
秦已今抬头看向我的那瞬间，从起始的面无表情，到随后的狡黠一笑，“你管我？”
“你忘了自己刚被警告处分了？”
秦已今低头又看了看时间，“封老师，你再不让我进去，可就又错过我当‘好学生’的早自习时间了。”
——
还没等到自己上课，地理老师温慧娟几乎是置气地推开我办公室的门。
“你们班那个秦已今！真的是没救了！”
这名字，我总觉得自己是在无数个老师口中，听到过无数遍。
温慧娟这人和名字差不多，快到退休年龄，却性子始终温婉，不怎么会发脾气。
可秦已今，偏偏有这样的本事去招惹。
我不知道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我特地等到了晚自习放学以后，在校门口等秦已今。
她不接受硬碰硬的说教。
我只能试着，去感化。
在等着秦已今出来的那一刻，我自问，从未有过这样的等待，等一个人。
秦已今在不远处单肩背着书包，走路丝毫没有所谓“淑女”的样子。
那一头浅咖色的头发，很突兀地出现在路灯下。
秦已今在我面前挥了挥手：“封老师还不走？等人？”
转身推着自行车的把手，“我在等你。”
没料她迅速地摁住了我的手背，制止我前行，彷佛不可思议，“在等我？”
光明正大地和她走在一块儿，秦已今双手负背，双脚却是有些躁动地想要蹦蹦跳跳的样子，侧目低望她颧骨的淤青，不敢细问。
她脸颊上，嘴角边，有个浅浅的梨涡。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秦已今发自内心的笑。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不想打破这样的氛围。
可我不能忘了正事，“你上课把口香糖黏在地理老师的头发上算怎么一回事？”
果不其然，秦已今嘴边的梨涡消失了。
继而代替的，是她冰冷的眼神。
无奈地只能让我叹息，“这才几天，你又打回原形了？秦已今，做个好学生，对你而言这么困难？”
她驻足，“她问我背了地理的考试重点没有，不然我过不了学考。”
皱了皱眉头，学考不过是最简单的一门过关测试罢了，“你，将来想做什么，你能跟我说说吗？”
秦已今的大眼望着我，眨巴了几下。
周边传来“呲呲呲”的声音。
是一家烧烤摊。
秦已今还没给出答案，就飞奔到了那处，成功地逃避了话题。
“要鱿鱼、青菜、菜花、还有火腿肠、鸡腿。”
这孩子兴许能让人不自觉嘴角上扬的，可能就是这声音。
甘润如泉。
可一想起她本性如何，我的嘴角也会如同秦已今那般，僵硬。
将近十点多吃烧烤，不卫生也不规律，饿了可以吃点健康的食品，这算哪门子的正经食物？
点这么多……吃得完？
“今今啊，奶奶再多送你一个鸡腿。”
做烧烤的，是个老人。
看起来六、七十左右的年纪，倒是没想到，她们之间这么熟稔。
秦已今拍了拍手，雀跃地说：“啊！这么好！”
老人娴熟地抹油，翻面，撒调料。
秦已今会和她寒暄几句，让我知晓，她也可以算是平易近人的一类。
可这不正规的小摊位……
“喂，给你的。”
胳膊肘被推搡了一下，秦已今一手递过来一个鸡腿，自己毫无顾忌地几根手指勾着塑料袋，吃得正欢。
正犹豫着是否接过，老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推着轮椅出来的青年人，“妈！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再摆摊！”
“你脚不方便，还是我来。”
转身看着秦已今仍然停在半空中的手，我接过，觉得自己拿着这么一个鸡腿，有些傻。
我问，“你这家烧烤，吃过几回？”
和她并肩走着，秦已今吃了几口，就拿出书包的水杯猛然喝水，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那眼下的烤串。
声音含糊：“嗯……好久了吧。”
看秦已今吃得津津有味，我下意识咬了一口，那味道，偏咸了。
“你觉得味道如何？”
秦已今笑了笑，“还算可以，不过那个奶奶调味其实有些……”
口味就连基本的大众都满足不了，还是小摊位。
听闻、看到那一幕，我试问，“你心存善意，是个好孩子，可你遇到学校的正经事，为什么就不肯端端正正有个正型样？”
秦已今将签子塞在垃圾桶，搓了搓手掌，“下星期有网球比赛，我想参加。”
“哦？”
这倒是让我出乎意料。
秦已今第一次提出要参加集体性的活动。
她忽然凑近我的脸，“怎么，为班级争光的事，你怎么还很鄙视的样子。”
我不愿浪费粮食，可这会儿再怎么咸了我还是得吃完。
“上车吧，送你回去。”
秦已今犹豫了一会儿，“那就，麻烦封老师了。”
她反常地和我客套起来，让我心里没数她是不是发自内心。
她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迎风骑着的时候，都感觉不到身后有人存在。
经过药店，那一刻的急刹，她的侧脸撞在我背上。
“你这……车技有待提升啊！”
秦已今吃痛的时候，我转身进了药店。
琳琅满目的药膏，倒是让我不知道选哪一种合适。
转了几圈，在店员的推荐下，我又反复看了几种，说明不一。
秦已今从店门口进入，有些不耐烦，“你买什么啊？感冒药？”
店员一本正经地告诉秦已今，“你哥哥挑的很细心的，怕你过敏脸上不能用，激素多的不能用……”
右手一顿，回头看秦已今的时候，她居然转身又离开了。
“就这支。”
秦已今的家门口，我第二回驻足。
那药膏放在她手心，秦已今只是撇头，有些倔强。
隐忍着，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话。
“我走了，你早些休息，关于住宿问题，我还是建议你住校。”
秦已今的背影对着我，等到她开了门锁，声音冷然：“我不会考虑住校，但我可以答应你另外一件你希望的……”
有时候，她真的不怎么礼貌。
没有一句“谢谢老师”，没有一句“老师慢走”，或是“老师再见”……
大好的年华，为何要用在较劲上？
在我转身欲走时，那门“咔嗒”一声又打开。
秦已今迅速地说了一句：“药膏谢了。”
便又关上门。
我无奈轻笑摇着头。
人只有当下，没有未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自己都难以预料。
比如这一句感谢。
起码也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我不知道秦倾是如何在家解决了秦已今被警告处分的那件事。
可当我看到秦已今早晨来上学的时候，左边脸上的颧骨有淤青。
但这不是最明显的颜色。
刁铁明经过时，还特别大声地喊了一句：“秦已今，你挨揍了？”
那鸟儿原本在校园的树上，停在枝桠，叫唤的声音，会让人觉得特别地悦耳。
现如今对于我而言，吵闹得不得了。
“你染了头发。”
我说的是陈述句。
秦已今抬头看向我的那瞬间，从起始的面无表情，到随后的狡黠一笑，“你管我？”
“你忘了自己刚被警告处分了？”
秦已今低头又看了看时间，“封老师，你再不让我进去，可就又错过我当‘好学生’的早自习时间了。”
——
还没等到自己上课，地理老师温慧娟几乎是置气地推开我办公室的门。
“你们班那个秦已今！真的是没救了！”
这名字，我总觉得自己是在无数个老师口中，听到过无数遍。
温慧娟这人和名字差不多，快到退休年龄，却性子始终温婉，不怎么会发脾气。
可秦已今，偏偏有这样的本事去招惹。
我不知道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我特地等到了晚自习放学以后，在校门口等秦已今。
她不接受硬碰硬的说教。
我只能试着，去感化。
在等着秦已今出来的那一刻，我自问，从未有过这样的等待，等一个人。
秦已今在不远处单肩背着书包，走路丝毫没有所谓“淑女”的样子。
那一头浅咖色的头发，很突兀地出现在路灯下。
秦已今在我面前挥了挥手：“封老师还不走？等人？”
转身推着自行车的把手，“我在等你。”
没料她迅速地摁住了我的手背，制止我前行，彷佛不可思议，“在等我？”
光明正大地和她走在一块儿，秦已今双手负背，双脚却是有些躁动地想要蹦蹦跳跳的样子，侧目低望她颧骨的淤青，不敢细问。
她脸颊上，嘴角边，有个浅浅的梨涡。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秦已今发自内心的笑。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不想打破这样的氛围。
可我不能忘了正事，“你上课把口香糖黏在地理老师的头发上算怎么一回事？”
果不其然，秦已今嘴边的梨涡消失了。
继而代替的，是她冰冷的眼神。
无奈地只能让我叹息，“这才几天，你又打回原形了？秦已今，做个好学生，对你而言这么困难？”
她驻足，“她问我背了地理的考试重点没有，不然我过不了学考。”
皱了皱眉头，学考不过是最简单的一门过关测试罢了，“你，将来想做什么，你能跟我说说吗？”
秦已今的大眼望着我，眨巴了几下。
周边传来“呲呲呲”的声音。
是一家烧烤摊。
秦已今还没给出答案，就飞奔到了那处，成功地逃避了话题。
“要鱿鱼、青菜、菜花、还有火腿肠、鸡腿。”
这孩子兴许能让人不自觉嘴角上扬的，可能就是这声音。
甘润如泉。
可一想起她本性如何，我的嘴角也会如同秦已今那般，僵硬。
将近十点多吃烧烤，不卫生也不规律，饿了可以吃点健康的食品，这算哪门子的正经食物？
点这么多……吃得完？
“今今啊，奶奶再多送你一个鸡腿。”
做烧烤的，是个老人。
看起来六、七十左右的年纪，倒是没想到，她们之间这么熟稔。
秦已今拍了拍手，雀跃地说：“啊！这么好！”
老人娴熟地抹油，翻面，撒调料。
秦已今会和她寒暄几句，让我知晓，她也可以算是平易近人的一类。
可这不正规的小摊位……
“喂，给你的。”
胳膊肘被推搡了一下，秦已今一手递过来一个鸡腿，自己毫无顾忌地几根手指勾着塑料袋，吃得正欢。
正犹豫着是否接过，老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推着轮椅出来的青年人，“妈！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再摆摊！”
“你脚不方便，还是我来。”
转身看着秦已今仍然停在半空中的手，我接过，觉得自己拿着这么一个鸡腿，有些傻。
我问，“你这家烧烤，吃过几回？”
和她并肩走着，秦已今吃了几口，就拿出书包的水杯猛然喝水，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那眼下的烤串。
声音含糊：“嗯……好久了吧。”
看秦已今吃得津津有味，我下意识咬了一口，那味道，偏咸了。
“你觉得味道如何？”
秦已今笑了笑，“还算可以，不过那个奶奶调味其实有些……”
口味就连基本的大众都满足不了，还是小摊位。
听闻、看到那一幕，我试问，“你心存善意，是个好孩子，可你遇到学校的正经事，为什么就不肯端端正正有个正型样？”
秦已今将签子塞在垃圾桶，搓了搓手掌，“下星期有网球比赛，我想参加。”
“哦？”
这倒是让我出乎意料。
秦已今第一次提出要参加集体性的活动。
她忽然凑近我的脸，“怎么，为班级争光的事，你怎么还很鄙视的样子。”
我不愿浪费粮食，可这会儿再怎么咸了我还是得吃完。
“上车吧，送你回去。”
秦已今犹豫了一会儿，“那就，麻烦封老师了。”
她反常地和我客套起来，让我心里没数她是不是发自内心。
她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迎风骑着的时候，都感觉不到身后有人存在。
经过药店，那一刻的急刹，她的侧脸撞在我背上。
“你这……车技有待提升啊！”
秦已今吃痛的时候，我转身进了药店。
琳琅满目的药膏，倒是让我不知道选哪一种合适。
转了几圈，在店员的推荐下，我又反复看了几种，说明不一。
秦已今从店门口进入，有些不耐烦，“你买什么啊？感冒药？”
店员一本正经地告诉秦已今，“你哥哥挑的很细心的，怕你过敏脸上不能用，激素多的不能用……”
右手一顿，回头看秦已今的时候，她居然转身又离开了。
“就这支。”
秦已今的家门口，我第二回驻足。
那药膏放在她手心，秦已今只是撇头，有些倔强。
隐忍着，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话。
“我走了，你早些休息，关于住宿问题，我还是建议你住校。”
秦已今的背影对着我，等到她开了门锁，声音冷然：“我不会考虑住校，但我可以答应你另外一件你希望的……”
有时候，她真的不怎么礼貌。
没有一句“谢谢老师”，没有一句“老师慢走”，或是“老师再见”……
大好的年华，为何要用在较劲上？
在我转身欲走时，那门“咔嗒”一声又打开。
秦已今迅速地说了一句：“药膏谢了。”
便又关上门。
我无奈轻笑摇着头。
人只有当下，没有未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自己都难以预料。
比如这一句感谢。
起码也是个好兆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