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番“折磨”,虞雪坠睡到晌午,才堪堪恢复体力。

    她瘫在床榻上,四肢发软,眼底青黑,一动不动。

    谢无晏在她身边却是一副生龙活虎,吃饱喝足的模样。他斜倚在床帐上,裸.露着精猛强悍的上身,正舒坦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虞雪坠垂着雪白的手臂,半死不活地问他:“还生我的气吗?”

    谢无晏低笑:“不气了。”

    “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虞雪坠有气无力骂道。

    谢无晏发笑,他弯腰吻向她光滑的后脊,将她整个人捞起来,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

    可这个动作却让虞雪坠疼得嘶嘶抽气,身上像被车碾过一样,她感觉自己要碎了。

    她陷在谢无晏力量蓬勃的怀中,又气又恼地捶他:“都怪你,你以后别想再碰我!”

    她的花拳绣腿就像挠痒儿,谢无晏一边笑一边将她更紧地抱在怀中,他亲吻她的拳头,道:“我错了陛下,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虞雪坠翻了个白眼。

    但凡她信他一个字,她的名字就倒着写。

    两人又在床上消磨了半个时辰的时光,浴殿的热水备好了,虞雪坠起身去沐浴,谢无晏要同她一起,被她凶狠地瞪了回去。

    他只好笑着在床上等她回来。

    虞雪坠在热水中泡了好一会儿,全身的疲乏散去大半,她才绞干头发,擦干水泽,慢腾腾走了出来。

    她换好衣裳,坐在妆奁前,拾起梳子懒懒梳发。

    这时,惠寻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神色有几分为难。

    虞雪坠问她:“怎么了?”

    惠寻朝外努努嘴,小声道:“陛下,傅良修在外头等您一上午了,奴婢们同他说过您有事,不便见人,但他今日格外执拗,一直守在门口,半步不曾离开。”

    傅锦?

    虞雪坠雪白的脸映在铜镜中,她抬起眼梢。

    自各大世家被处置之后,她许久都不曾想起傅锦了。

    这段时日傅锦也一直很安生,以至于她险些忘了,宫中还有这样一位重要的人存在。

    真是送上门来了。

    她只顾着和谢无晏浓情蜜意,差点忘了报仇。

    虞雪坠将梳子丢在妆奁前,淡声道:“让他进来。”

    惠寻应是,快步走了出去。

    虞雪坠起身,坐在寝殿正中高处的圈椅上,等傅锦进来的时候,她才想起谢无晏也在这里。

    她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帘帐层层叠叠,里面遮挡得严严实实。

    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他出来,傅锦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久未见,傅锦大变了模样。

    他单薄地立在殿中,消瘦许多,一头长发半束,发尾系着守丧的白色布带。

    宽大的白色衣衫在他的身上摇晃,他的唇色也是苍白的,脸颊瘦得尖厉,再也不复从前的谪仙姿容。

    傅锦静静凝视着虞雪坠,右臂轻轻颤抖着,没有行礼。

    他的神情有些失常。

    虞雪坠坐在圈椅中,黑漆圈椅的扶手嵌着金丝,雕着祥云蟠龙,她倚在椅背上,亦凝视着他。

    傅锦终于慢慢开了口。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外祖父行刑前,我曾去看过他,他告诉我,你一直都知道我要做什么。”

    他的眼底爬满了红色的血丝。

    “小雪,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虞雪坠冷冷看着他。

    “凭你也配叫我小雪。”

    她一个字都不愿意向他解释。

    傅锦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几步。

    因为消瘦,他的眼睛比从前大了许多,那双幽黑的瞳孔定定看着她,语气露出了几分茫然。

    “到底哪里出了错?你究竟……如何发现的?”

    虞雪坠只道:“人在做,天在看。”

    傅锦却轻轻笑起来,“可外祖父告诉我,事在人为,我做的没有错。”

    “他说的就全是对的么。”虞雪坠有些怜悯的看着他,“他让你做了这么多,却在最后,把你变成了一颗废棋……”

    “我不是废棋。”他轻声打断她的话。

    那日他去地牢为王珝送行。

    外祖父对他一向严厉,可那一日,他却对他露出了少见的慈爱目光。

    傅锦问他:“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外祖父只道:“保全自己变好。”

    傅锦却拼命摇头。

    若他只为保全自己,那他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

    他不甘心地问他:“外祖父,我有什么办法能救你们出来?”

    外祖一族获罪,他的父母宗族也获罪,他不允许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外祖父却只对着他叹息,他道:“阿锦,你对付不了她的。”

    傅锦眼眸通红:“我真的没用了吗?”

    外祖父摇了摇头,低声重复道:“保全你自己就好。”

    王珝行刑后,那句保全自己便一直响在傅锦耳畔。

    他一人枯坐在华美空旷的瑶池宫,苟且偷生,如行尸走肉。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

    他不想保全自己,更不想变成一颗废棋。

    所以这一日,他穿着一身素服,来到了许久都不曾踏足的紫宸殿。

    那些奴婢们依旧拦着他,不允许他进来,但这一次,他必须要见到虞雪坠。

    所以他终于见到了她。

    她果然如外祖父所说,她知晓一切,她甚至都知道他变成了一颗废棋。

    她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他的底细。

    她从前屡屡给他希望,也不过是为了看他的笑话。

    她一直都在嘲笑他吧。

    傅锦忽然缓缓跪在了她的面前,他一步一步,膝行着靠近她。

    虞雪坠轻轻拧起眉。

    “你要做什么?”

    傅锦的眸中有一种怪异的冷静,他低声道:“小雪,你知道吗,我对你,一直都是真心的。”

    “从前我想,待一切尘埃落定,我要带你避居乡野,和你双栖双宿。”

    他沙哑说着,眼底的红血丝交织成一片。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虞雪坠瞳孔一颤。

    上一世,在他杀死她时,他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她骤然握紧圈椅的扶手,一刹那,帘帐处传来一声响,一道劲风闪过,傅锦被横踹了出去。

    “彭”得一声,傅锦砸在寑殿的屏风上,屏风玉壁粉碎,他的面容陡然浮出了痛苦和狰狞。

    一把雪亮的匕首,在这时从他的袖中掉了出来。

    原来方才,傅锦想要刺杀她。

    谢无晏踹完这一脚,高大的身躯挡在了虞雪坠面前。

    见他出来,刚从暗处跃下来的暗一,又默默后退隐身。

    傅锦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往前看去。

    谢无晏完完全全挡在虞雪坠面前,他方才,是从她的床帐里出来的。

    此刻他赤着身,仅腰上系着一条绒毯,他身上的肌肉精悍强劲,而那起伏的肌理上,有一道道清晰的鲜红抓痕。

    那种痕迹是如何产生的,不言而喻。

    傅锦的眼睛红得滴血,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虞雪坠:“你和他……”

    虞雪坠在谢无晏的背后站了起来,她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冷冷看着他。

    傅锦踉跄一下,再次摔倒在地上。

    谢无晏揽着虞雪坠的肩膀,嫌恶又凶戾地盯着他。

    殿外冷风呼啸,傅锦刚刚被他踹飞,似乎受了重伤,他的右臂剧烈发着抖,有血丝从他的唇角溢了出来。

    他抬手抹去,死死盯着谢无晏。

    “小雪,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他的面容狰狞,眼睛猩红,一头发丝凌乱散开,这是虞雪坠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傅锦狼狈至此。

    那惯来温和从容,皎洁如明月般的谪仙人物,终于摔裂了他的面具。

    谢无晏从鼻中哼出冷气,抬脚向前,冲他而去。

    虞雪坠急忙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回来。

    她可不愿意傅锦的血弄脏了她的寑殿。

    她淡声道:“管他说什么,不要脏了你的手,让守卫来处理。”

    虞雪坠将殿外的守卫唤进来,守卫看到地上的匕首,大惊失色,急忙将傅锦压在地上牢牢按住。

    傅锦苍白的唇角呛出了血沫,他那张洁净的脸被压在地上,渐渐沾满了涌起的尘埃。

    有血泪顺着他的眼角砸在地上,傅锦慢慢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

    守卫将傅锦押去了暗不见天日的地牢。

    虞雪坠即刻颁发了一道手谕——

    傅锦意欲行刺,三日后,午门问斩。

    手谕发出去之后,虞雪坠深深吐了一口气。

    原以为她和傅锦两世的恩怨就此了结,却没想到三天后的清晨,禁军统领张翦匆匆步入了紫辰殿。

    “怎么了?”虞雪坠在批阅奏折,谢无晏正坐在她的身边,耐心地伺候她研磨。

    张翦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单膝跪在虞雪坠面前,道:“启禀陛下,昨夜末将带领下属搜查澧阳侯府时,发现了一桩秘事。”

    各大世家摧毁后,他们的宅邸都空置了出来,虞雪坠前个月下旨,将这些宅邸一一抄没。

    禁军日夜轮轴转,于昨日方抄到澧阳侯府。但没想到,在澧阳侯府却发现了一桩不为人知的秘事。

    虞雪坠和谢无晏一同抬头,她放下手中朱笔,问:“何事?”

    张翦深思几番,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道:“还请陛下亲自去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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