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一望无际的原野金灿灿一片。
“长生哥,你们邻里的关系一定很好,还帮着一起收稻子呢。”秦明咬下一口大饼,干嚼着。
长生才在大树底下坐下,循着秦明的视线望去,看到其他农户们辛苦割下放在田垄上成堆的稻子正被一群人用背篓、推车收走。
“帮忙收稻子?”长生苦笑一声,“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夏老爷的,我们只是耕种。”
“庄干收取几成呢?”
“七成。留我们三成。”长生喉头有些哽咽。
秦明却是心里一惊。三成!竟真是三成!可林府规定都是留七分给佃农,难道是庄干从中作梗?多抽取四成?夏伯戚……
“庄干也忒心狠了点,竟抽取七成么?”秦明趁机追问。
“这也不怪夏老爷,原本倒是只抽取三成稻谷,怪只怪我当年太贪心了……我已签下卖身契,失去自由身,种的土地也是夏家的,算起来夏老爷已格外心慈了,原本我连一成都不应该有。”
“当年?”秦明面露疑惑之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年我还是自由之身嘞!要不是当年一念之差……也不会至今还未娶妻,怕连累了人家姑娘……”长生长长地叹息。
秦明还想再问什么,长生已放下那还没吃完的碎米饼,又往地里头去了。
傍晚,残阳如血。秦明、长生已将这一块地的稻子全部收完、垒放整齐。才刚挺直了腰板,就看到一拨人推着木车来收走了他们的稻穗。
秦明本来想出声询问,但现在自己状况不明,生怕打草惊蛇,硬生生收住了声。
稻子既收完,秦明收拾锄头、镰刀准备随着落日归家,长生却拦住了他。
“还有稻茬要翻入土中,再往地里注入水让它自然沤烂化肥。”
“啊!难怪你日日那么晚才回去!”
秦明虽是累得不行,却还是帮长生一起翻土,路上又随机拾些干柴枯枝,两人直至深夜方才到家。
月儿的风寒稍有好转,帮着老婆婆烧火、打水,弄些野菜藤蔓,配上花椒小料煸炒着吃,老妪更是从缸底搜出了些许米来烧了一顿饭。
虽是粗茶淡饭,但由于家里多了人,在油灯下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得很是热闹。
到清水河的第三日,秦明照旧跟着长生去田地里。
快到午时,正弯腰劳作的秦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月儿来了。
“月儿,你怎么来了?”
“我的病已好了大半了,”月儿向秦明眨了眨眼睛,“见婆婆要来给你们送饭,她腿脚又不便,我不放心就跟着来了。”
今天的午餐格外丰盛——有糠菜、刚烙的葱油饼,掀开竹盖子,一阵清香扑鼻而来。饿了一早上了,秦明、长生连忙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午食,两个男人就又下地了。月儿在树下坐了一会儿,见他们实在辛苦就跳下地里去帮忙。
长生大哥示意月儿去挖开垄头放水。月儿在流萤谷的时候也种些花呀草呀的,她自信满满地举着锄头去了。不一会儿,传来了月儿的一声惊叫,秦明魂都丢了,以为月儿不善使用农具不小心挖到自己了。
“月儿!”秦明立马放下镰刀,飞奔到她的身边。
“哪里受伤了?”看月儿低头望着手,秦明以为是伤到手了。月儿抬起头来,秦明急切担忧的神情似乎穿透了她的眼睛,直抵心灵深处。见月儿还呆呆的,秦明急忙拉起她的手查看伤处。
低头一看,只见月儿的手心里赫然有一只黑色的小虫爬来爬去,并没有伤口。原来是虚惊一场。
秦明提起那小虫,竟是一只“小土狗”,“月儿,你就是发现了这个惊叫起来么?”
月儿点了点头,秦明的嘴角放松了下来,带着笑意,将小虫放回她的手心,重新去劳作。
树叶变得稀疏,皎洁的月光毫无阻碍洒落在林间小路。长生几人踩着月光而归,经过一个茅屋时,月儿随意望了一眼,满眼的颓败、荒芜,显然很久没有人住的迹象了。怕不是……田景年母子三人突然在月儿脑子里冒了出来。
月儿即刻问,“长生大哥,这个小屋是谁家?怎么好像没人住?”
似乎没想到月儿会问这个问题,长生瞧了瞧四下无人,小声,“这一家人姓田,原本和我一样也是清水河的佃户,几个月前出了点事,男的被官府抓了,女的整日里哭哭啼啼、疯疯癫癫,带着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秦明、月儿交换了一下眼神,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出了什么事?”秦明趁热打铁,赶紧追问,“听起来怪可怜的。”
“我倒是没有亲眼见到,只是听说他带头跑到夏老爷的府门外闹事,其实夏老爷对我们也算可以了,我们已签下卖身契,他却还让我们住在自己的老屋,也不需要我们服侍——他的丫鬟、奴仆众多自然也不需要我们这些粗手粗脚的,而且还给我们留了三成的粮食。”
秦明、月儿却是越听越疑惑。本来还想再问的,走在身后的老婆婆却出声吓止了。
“长生,休得多言。”
“是,娘。”
回到茅屋快吃完饭的时候,老妪瞧了一眼秦明、月儿,缓缓开口,“月儿姑娘的病已大好,二位明天是否就启程了?”
“我还没呢,婆婆。”月儿假意咳了两声。
老婆婆却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目光洞彻一切,“你们二人不是兄妹吧?”
秦明、月儿、长生大惊。
“婆婆你怎么知道的?”半晌,月儿小声道。
“老婆子虽是眼睛有些看不清了,耳朵也不大好了,好在没完全眼瞎耳聋,小伙子和你哪里像什么兄妹,分明是一对爱侣!你在地里只是叫了一声,他就紧张成那个六神无主的模样,还不是心里有你。而且他勉强能干些活,但也不是干惯活的,你简直一点活都干不了,帮我烧火差点把房子烧了、拿个锄头也不会……你们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大户人家私奔出来的?”
月儿干笑了两声,秦明的脸却烧了起来,整个人僵住,只因为老婆婆的那句还不是心里有你。
“嗨呀,这都让婆婆你看出来了……”月儿连忙用手肘推了推秦明。
“婆婆,我们确实不是兄妹,我是个……读书人,耕读传家,”秦明捏了一把汗,一边想一边说,“她是永州李员外的千金,我门衰祚薄,一介寒儒,她爹娘不同意……”
“我爹娘不同意,可我已经认定了他,誓死也要嫁给他!”月儿接着编故事,眼眶似乎已红了大半,“这才和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逃了出来……”
“原来如此。”长生被二人的情比金坚感动。
“女儿不见了,李员外派家丁四处搜寻,为了彻底摆脱,我和月儿这才乔装改扮的,不是有意欺瞒,请婆婆、长生哥见谅。”秦明垂下头,拱了拱手。
“既是如此,你二人长住也不是办法,还是尽早离开吧。”
“月儿她身子骨弱,连日的奔波尚未复原,愿婆婆再多宽限几日,等她好转了,我自当离去。”秦明站起身,长长作了一揖,“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婆婆。”
“娘,你就答应吧,我们能够相识也是一种缘分,这几日有他俩在,咱们的茅屋热闹了很多呢,秦小兄弟也帮我们做了许多事。”
“那你们就多呆几日吧。”
“长生哥,你们邻里的关系一定很好,还帮着一起收稻子呢。”秦明咬下一口大饼,干嚼着。
长生才在大树底下坐下,循着秦明的视线望去,看到其他农户们辛苦割下放在田垄上成堆的稻子正被一群人用背篓、推车收走。
“帮忙收稻子?”长生苦笑一声,“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夏老爷的,我们只是耕种。”
“庄干收取几成呢?”
“七成。留我们三成。”长生喉头有些哽咽。
秦明却是心里一惊。三成!竟真是三成!可林府规定都是留七分给佃农,难道是庄干从中作梗?多抽取四成?夏伯戚……
“庄干也忒心狠了点,竟抽取七成么?”秦明趁机追问。
“这也不怪夏老爷,原本倒是只抽取三成稻谷,怪只怪我当年太贪心了……我已签下卖身契,失去自由身,种的土地也是夏家的,算起来夏老爷已格外心慈了,原本我连一成都不应该有。”
“当年?”秦明面露疑惑之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年我还是自由之身嘞!要不是当年一念之差……也不会至今还未娶妻,怕连累了人家姑娘……”长生长长地叹息。
秦明还想再问什么,长生已放下那还没吃完的碎米饼,又往地里头去了。
傍晚,残阳如血。秦明、长生已将这一块地的稻子全部收完、垒放整齐。才刚挺直了腰板,就看到一拨人推着木车来收走了他们的稻穗。
秦明本来想出声询问,但现在自己状况不明,生怕打草惊蛇,硬生生收住了声。
稻子既收完,秦明收拾锄头、镰刀准备随着落日归家,长生却拦住了他。
“还有稻茬要翻入土中,再往地里注入水让它自然沤烂化肥。”
“啊!难怪你日日那么晚才回去!”
秦明虽是累得不行,却还是帮长生一起翻土,路上又随机拾些干柴枯枝,两人直至深夜方才到家。
月儿的风寒稍有好转,帮着老婆婆烧火、打水,弄些野菜藤蔓,配上花椒小料煸炒着吃,老妪更是从缸底搜出了些许米来烧了一顿饭。
虽是粗茶淡饭,但由于家里多了人,在油灯下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得很是热闹。
到清水河的第三日,秦明照旧跟着长生去田地里。
快到午时,正弯腰劳作的秦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月儿来了。
“月儿,你怎么来了?”
“我的病已好了大半了,”月儿向秦明眨了眨眼睛,“见婆婆要来给你们送饭,她腿脚又不便,我不放心就跟着来了。”
今天的午餐格外丰盛——有糠菜、刚烙的葱油饼,掀开竹盖子,一阵清香扑鼻而来。饿了一早上了,秦明、长生连忙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午食,两个男人就又下地了。月儿在树下坐了一会儿,见他们实在辛苦就跳下地里去帮忙。
长生大哥示意月儿去挖开垄头放水。月儿在流萤谷的时候也种些花呀草呀的,她自信满满地举着锄头去了。不一会儿,传来了月儿的一声惊叫,秦明魂都丢了,以为月儿不善使用农具不小心挖到自己了。
“月儿!”秦明立马放下镰刀,飞奔到她的身边。
“哪里受伤了?”看月儿低头望着手,秦明以为是伤到手了。月儿抬起头来,秦明急切担忧的神情似乎穿透了她的眼睛,直抵心灵深处。见月儿还呆呆的,秦明急忙拉起她的手查看伤处。
低头一看,只见月儿的手心里赫然有一只黑色的小虫爬来爬去,并没有伤口。原来是虚惊一场。
秦明提起那小虫,竟是一只“小土狗”,“月儿,你就是发现了这个惊叫起来么?”
月儿点了点头,秦明的嘴角放松了下来,带着笑意,将小虫放回她的手心,重新去劳作。
树叶变得稀疏,皎洁的月光毫无阻碍洒落在林间小路。长生几人踩着月光而归,经过一个茅屋时,月儿随意望了一眼,满眼的颓败、荒芜,显然很久没有人住的迹象了。怕不是……田景年母子三人突然在月儿脑子里冒了出来。
月儿即刻问,“长生大哥,这个小屋是谁家?怎么好像没人住?”
似乎没想到月儿会问这个问题,长生瞧了瞧四下无人,小声,“这一家人姓田,原本和我一样也是清水河的佃户,几个月前出了点事,男的被官府抓了,女的整日里哭哭啼啼、疯疯癫癫,带着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秦明、月儿交换了一下眼神,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出了什么事?”秦明趁热打铁,赶紧追问,“听起来怪可怜的。”
“我倒是没有亲眼见到,只是听说他带头跑到夏老爷的府门外闹事,其实夏老爷对我们也算可以了,我们已签下卖身契,他却还让我们住在自己的老屋,也不需要我们服侍——他的丫鬟、奴仆众多自然也不需要我们这些粗手粗脚的,而且还给我们留了三成的粮食。”
秦明、月儿却是越听越疑惑。本来还想再问的,走在身后的老婆婆却出声吓止了。
“长生,休得多言。”
“是,娘。”
回到茅屋快吃完饭的时候,老妪瞧了一眼秦明、月儿,缓缓开口,“月儿姑娘的病已大好,二位明天是否就启程了?”
“我还没呢,婆婆。”月儿假意咳了两声。
老婆婆却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目光洞彻一切,“你们二人不是兄妹吧?”
秦明、月儿、长生大惊。
“婆婆你怎么知道的?”半晌,月儿小声道。
“老婆子虽是眼睛有些看不清了,耳朵也不大好了,好在没完全眼瞎耳聋,小伙子和你哪里像什么兄妹,分明是一对爱侣!你在地里只是叫了一声,他就紧张成那个六神无主的模样,还不是心里有你。而且他勉强能干些活,但也不是干惯活的,你简直一点活都干不了,帮我烧火差点把房子烧了、拿个锄头也不会……你们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大户人家私奔出来的?”
月儿干笑了两声,秦明的脸却烧了起来,整个人僵住,只因为老婆婆的那句还不是心里有你。
“嗨呀,这都让婆婆你看出来了……”月儿连忙用手肘推了推秦明。
“婆婆,我们确实不是兄妹,我是个……读书人,耕读传家,”秦明捏了一把汗,一边想一边说,“她是永州李员外的千金,我门衰祚薄,一介寒儒,她爹娘不同意……”
“我爹娘不同意,可我已经认定了他,誓死也要嫁给他!”月儿接着编故事,眼眶似乎已红了大半,“这才和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逃了出来……”
“原来如此。”长生被二人的情比金坚感动。
“女儿不见了,李员外派家丁四处搜寻,为了彻底摆脱,我和月儿这才乔装改扮的,不是有意欺瞒,请婆婆、长生哥见谅。”秦明垂下头,拱了拱手。
“既是如此,你二人长住也不是办法,还是尽早离开吧。”
“月儿她身子骨弱,连日的奔波尚未复原,愿婆婆再多宽限几日,等她好转了,我自当离去。”秦明站起身,长长作了一揖,“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婆婆。”
“娘,你就答应吧,我们能够相识也是一种缘分,这几日有他俩在,咱们的茅屋热闹了很多呢,秦小兄弟也帮我们做了许多事。”
“那你们就多呆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