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地方,它从来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东西,也并不像美国白宫或巴黎卢浮宫那么壮观或典雅,它的出现率,就跟楼下便利店又进了老坛酸菜牛肉面一样平常,但是它的光顾率就比便利店多很多。而且还有很多在天上飞的房子光顾,那个地方,它有一个内涵丰富的名字——飞机场。

    来往的,有提着黑色牛皮公文包戴着金属框眼镜,把头发一股脑往后面梳,满头发胶的上班白领族。有上了年纪和全家一起好不容易才有一次旅游的白头发老太太。有第一次做飞机而兴奋的不得了的鸭舌帽小鬼。当然,还有像我们一样几个朋友一起走“私事公办”路线的团伙。

    我作为两边的纽带早早的来到了飞机场——卖方便面的地方。

    没多久,一个脖子上带着红白蓝丝绸齐膝长围巾,穿着编织羊毛衫,头发烫卷的暗红色,带着暴龙最新款的墨镜,镇定自若地朝我这边走来,我认出来了,这就是上司口中的大作家——笔名伊伦的胡蓝小姐。

    “您就是欧阳户坤先生吗?”对方摘下墨镜,露出了倾国倾城的美貌(原谅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来形容人的脸,更何况是美女)自我毕业以来,好像没有人可以跟她媲美。

    “呃、额,对,我就是,您就是胡蓝小姐吗?”我稍稍有一点红着脸说道,毕竟我个人认为我还是没彻底成熟的那种,紧接着就表示友好的说了一句:“你比我姐看起来都年轻(……)”话说虽然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

    “我今年才30。”胡蓝一脸平静地说道,如果换我妈的话肯定会在后面加一个感叹号。“我竟然才30!”

    “我还以为您是很资深的作家。”

    “难道资深作家不能年轻吗?”胡蓝缓缓的说道,然后捋了捋自己耳朵前的头发。

    真是个琢磨不透的女人。

    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长得一脸好姿色,却又不张扬,而且笔名这么奇怪(好吧我知道这个不重要),最重要的事,避重就轻,仿佛把心中的所有都一直沉淀在心里,就好像纯牛奶上面的漂浮物,我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样的女人,真的可以信任么?万一在草原的某一天在我们饭里下药了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对了,草原那边不吃米饭。

    “户坤!我来了!”我远远的听到白铭的声音,大声道:“这边!”

    户坤一路小跑潇洒过来,之所以说是潇洒,是因为那200%的回头率,指女性。同样是一身墨蓝,我都怀疑他家是否还有其他颜色。拉着墨蓝的旅行箱,背着墨蓝的双肩旅行背包。

    “这是你朋友?”不得不说,胡蓝这一句话来的突然而然,就像你在日光浴的时候突然一只螃蟹夹住了你的小腿肚。

    “啊,是的,”我装作没受惊吓的样子,“胡蓝小姐,这是我的好朋友,白铭,是一个吉他手。”

    白铭倒是没被这美貌惊到,相反,一脸看惯了的样子,鞠了一躬,“胡蓝小姐您好,我叫白铭,很高兴认识你。”真是官方无厘头,这就是白铭受欢迎的原因吗?

    就在我们三个聊的时候,江源和夏曦到了。

    准确的说,是江源夏曦和她们的箱子到了。

    江源这家伙,两个有肩膀高的箱子还不够,还搬来一个我看不清楚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反正应该也是装东西的吧。夏曦还好,一个旅行箱就够了。

    我和白铭冷眼望着那雄伟的行李,以及江源安排着两个黑衣大汉把这些东西送去空运。

    “那个女生也是你们的朋友?”胡蓝好奇的看着我们两个。

    这次我们两个惊人的一致:“不是。”

    最后,白铭还是交代了那两个女生是我们的朋友,长头发看起来乖乖的那个叫夏曦,而那个短发男人婆叫江源。

    这是我们四个听说《零度》这本书是她写的之后的感想。(《零度》是我们这边最畅销的小说,没有之一。被很多书迷捧着追,但是很少人知道这本书的作者。)

    我:“什么?《零度》是你写的?……大神,请受我一拜,不,请受我三拜,一拜《零度》,二拜胡蓝,三拜我自己,我觉得我有幸和您一起出行真是三生有幸!”

    白铭:“……我从第一眼看到您就觉得您有着超凡的气场,庞大的气势,果然,只有您这样的文艺女神才能写出这样碉堡,呸!动人的小说。”

    夏曦:“作者大人,给我签个名,跟我合个影好不好,就一次,给我写一段话吧,恩恩,谢谢您,我会一直支持您的,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一直跟着您……”胡蓝赶紧回了一句:“谢谢不用了我有编剧。”

    江源:“《零度》是什么?能换钱么。”

    然后,胡蓝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的朋友很有趣。”

    “对啊,我们四个经常这样打打闹闹。”

    然后胡蓝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我们,金色的阳光洒在她那长长的睫毛上,如同渡了一层金,陪着湖蓝色的淡淡眼影,美丽动人。看着渐渐看痴的我,胡蓝扑哧一笑,在她的眼里,我真的是个还没长大,心思刚成熟不久,就像刚会吃肉的小奶狗一样,单纯。虽然我们年龄差不大。

    随着强大的气流,飞机脱离了地面,在空中遨游着。

    飞机穿梭在薄薄云彩和蓝色中间,傍晚的阳光照在机身,也镀上了一层金,是刚刚煎熟的鸡蛋蛋白的的颜色,明明已经脱离了地面,飞到了很高,但是头顶上还有更高,只要不朝下,怎么飞都可以,在整个广袤的天空里,这架普通的航空飞机是小小的,而飞机里的我们更是小小小的。看来……

    “跟世界比起来,我们都是渺小无比的。”坐在我旁边的胡蓝仿佛看到了我的心思,将我的想法读了出来。“每个人看到这样的景色都会这么想吧。尽管我们在天空中穿梭,无忧无虑,和白云蓝天作伴,而且太阳也是温和的照着,但是肯定有一天,我们会落下,落在地面上,告别这一切,

    尽管这一切终究离我们而去,但是它会留在我们小小的心中,短暂的美好值得让我们珍藏一生,让我们珍藏一生的美好也要牢牢地抓住它,这就是你们摄影师的工作吧。”

    看着胡蓝一口气流畅的,语气温和的说出这么一段富有艺术色彩的话语来,我觉得我只配在一边痴痴的点头,然后在心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而我们作家的工作,就是把这些美好的东西放大,转变成一段感想,一段故事,听起来很酷,但是这个工作却是虚伪无比却又实实在在的。”胡蓝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唇膏的色泽在光线下映出来。

    我无法理解这过于深奥的文字,仿佛我是一个许久没有看语文书的理科生,现在被出席学校活动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拉过去畅谈人生。

    我又看向窗外,阳光洒在空气上,一条平行线,近在眼前的太阳似乎触手可得,但是那滚烫的身躯不得不让我缩回了手。我想把手伸出窗外,感受云从之间擦过,但是没有办法。

    我想飞起来。

    很好笑吧,一个二十多岁,有工作的人竟然有这么幼稚的想法。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想飞就去蹦极或跳伞,那感觉,够刺激。”白铭在一边发表着经验之谈。

    “或者学万户把火箭插在背后,一瞬间你就可以飞了。”夏曦一边喝着橙汁一边说道。

    “飞之前把银行卡密码告诉我,我好给你安排葬礼。”最后评论的是没心没肺的江源。

    “飞之前带我一个,我也想尝试飞。”这是胡蓝说的,简直是把我从谷底带上天堂啊。

    或许很难想象,应该说是从未想象过,一个大作家会说这样的话,而幸运的是,这位作家就坐在我旁边,跟我还有三个小伙伴一起坐飞机。

    飞机上很容易睡着,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几个小时后,我不得不闭上了疲惫的双眼,但是胡蓝似乎不想睡,她把双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我并不能从她那清澈的眼睛里读出什么,但是她的眼神明显很悲伤。

    我也没多想,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去了,其他三只也是倒头便睡,我隐约看到了白铭的头靠在玻璃窗上,夏曦靠在白铭——旁边的包上,江源则直接倒在夏曦腿上,多么和谐的三人组。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有暖气,即使想起来也不可能——除非你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比如说自己旁边的人在打电话,或者是在跟老公打电话。(当然,是飞机上的配置电话,很贵很贵的,上次我有急事拜托我爸妈,五百字的内容我出乎意料的用一百个字成功概括。)

    我可能有点热了,毕竟还裹着羽绒服,于是解除了昏睡状态,准备脱了外套继续昏睡(……),就在我准备闭上那已经坚持不住的双眼时,我听到了足以让我喷血的一句话。

    “喂?老公,有事吗?”

    老、老公?胡蓝有老公了?……不过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吧,别人长的漂亮,有才华,有追求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胡蓝的老公也应该是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或是企业上的精英吧,反正是不缺钱的哪一类成功男人。我这么想着,但命运往往出乎意料。

    “就三万吧,应该可以解决一下,我下飞机汇给你。”

    然后,在我吃惊的眼神下挂掉了电话。动作干净利落。

    胡蓝望向我,倒没因为我的吃惊表情而吓一跳,反而微笑着看着我,仿佛她早就知道一样。

    “我老公是个搞金融的,”其实这里跟我想象的差不多,但是后来就不一样了,他接着说“就在今年夏天,他的公司宣告破产,你也应该知道,‘KUD’经商公司。”

    “那个最大销售额最多的经商公司?”即使我不是像江源这种(稍微)懂经商的人但我还是听过“KUD”这个名字的,应该在这边是人人皆知的程度。可惜的是,在任何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如同散开的蒲公英,破产了。

    “今后的日子里,他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家里的一切收藏品都拿去抵债,就连那个他最喜欢的限量版钢琴也拿走了,但是还是不够还债。”

    我可以想象出来,一个每天活的光鲜亮丽的人在一夜之间就堕入凡尘,应该有很大的不适感吧。不过现实总是在跟我作对。

    “但是他是我见过最坚强的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胡蓝的眼睛里满是神采,幸福。“并没有破产而颓废不振,而是靠打工慢慢攒钱,在这几个月里,他当过肯德基的服务员,当过酒店的清洁工,甚至当过汽车的保修员。”

    我就这么听她描述着自己另一半,这是她从遇到我们为止露出的最幸福地笑容,那是一个女人将一切都托付给一个男人的证明。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曾经想要用我卖书的钱来帮他还债,但被他拒绝了,他从来没让我帮他出过一分钱,就连打工完回家坐车的钱都是自己慢慢攒的。”

    “那他真是个好男人,好丈夫。那他之前和你打电话……”

    “那不是他为自己要钱,是为他一个朋友。他的朋友有急事需要一大笔钱,但他身边又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来找我。也只有帮他朋友的时候,他才会这么急着去要钱。”这时候,胡蓝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但还是微微笑着。

    这肯定是真爱啊,胡蓝肯定会认为和她老公在一起是天下最幸福的吧。

    “呐,户坤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这句话像插入了我的软肋,我陷入了无限的伤感,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喜欢我了。

    “就在这之前还有。”我如此回答着,也不知道对方会怎样想。

    “是那个叫伊伦的女孩子吗?”

    大概是在那第一次通话的时候听过我有个朋友叫伊伦吧,但是又是怎么知道……我之前喜欢她的呢?我只好点了点附和。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知道对吧?”胡蓝有一次准确无误的猜中我的心思。

    我又点了点头。

    “因为,你在说‘我有一个朋友,她的名字就叫伊伦’这句话的时候,明显语气不同了。”

    “哎?有吗?”说实话我真的没注意到,但是每次念“伊伦”这个名字的时候,脑袋里总会有特殊的情感,这点倒是真的。

    胡蓝笑了笑:“因为,你跟当初的我是一模一样的。”

    “胡蓝小姐当初也和我一样这样喜欢一个人吗?”我特别加了敬语。

    “嗯,我当初每次喊道他名字的时候,也总会有一种快乐,幸福感。毕竟我也年轻过。”

    理所当然的,胡蓝说的他就是她老公。

    所有人都有去爱和被爱的权利,不管是向我这么个小小的摄影师一样,还是像光芒万丈的胡蓝小姐一样。心中有人去爱,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吧,这是一种心灵充实的感觉,感觉自己不再孤独,即使对方并不乐意。

    就像我,我爱伊伦并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所以,在爱她的这段时间里,我觉得我整个人生都是值得,都是幸福的,即使她现在不爱我。所以我只需要远远的祝福,然后带着这份祝福去寻找我的另一半,陪我度过终生的另一半。但是我肯定做不到胡蓝老公那么优秀。

    飞机朝着草原飞去,很快,天空中只剩下小小的一点,后面是一道长长的,飞机飞过留下的白色痕迹。

    你可能见到过草刚刚从土里钻出来漫山遍野的样子,也可能见到过草过膝一望无际的样子,但是你没见过的是——被雪压得勾腰驼背的草无边无际的美丽场面。

    “哇,原来草原的雪这么大啊!”从车上下来,望着这场面,兴奋的喊着。

    “因为我们刚好赶上了这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以前倒没有这么大。”我也背着行李,走下越野车。然后激动的,拍下了一张草原的雪景。

    “拍的不错嘛,看来选你是对的。”胡蓝评价着我的照片。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你说在草原过圣诞节是什么样子的?”夏曦穿着厚重有不显肥胖的大棉袄下了车。

    “不知道,”江源也用手机照了一张,不过是自拍,“希望不是用哈达裹着身子像个神经病一样唱着圣诞歌,而且在吃着手撕羊肉。”

    “总比在某人家里吃着鹅肝酱,喝着精选红茶,在一边讨论商业企划一边模仿圣诞老公公强。”我马上回了一句。

    “哦?”江源挑起了眉头,“下次你想买新照相机的时候别找我出。”

    “女王我错了……”我当即立马就跪倒在她面前。

    我们到达了当地的蒙古包,跟电视上看到的大同小异,应该说最大的不同就是——周围洗一样的绿色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白色。草原的人很热情,就跟书上写的一样,一上来就给我们献上哈达,不过在茫茫大雪里看着蒙古人穿着特色服装献哈达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脚下的雪被踩的扑哧扑哧的,顿时厚厚的雪里就多了一个脚一样的坑,而脚上却占满白雪。我们四个,应该说是五个,走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长长的脚印,向远处蔓延。

    我们到更远的地方去采景,已经干枯的草,下了满地的雪,无一不构成这独特的景观。冬天的蒙古是不会沉睡的,脱了绳的骏马在雪地上疾驰着,奔跑着,马尾甩起来,远远的像摇起来的火把。

    “汪沃,汪沃!”我才注意到脚边的牧羊犬。

    “这是奥德,我父亲的牧羊狗,”一个穿着蒙古棉袄的小姑娘走到我的跟前,她的脸红扑扑的,有着蒙古孩子独有的淳朴气息,她接着说道:“奥德在蒙古语里是星星的意思,我父亲希望奥德成为他的启明星,一直跟随在他身边。”

    我:“那你的父亲呢,出去了吗?”

    我看见小姑娘的脸渐渐阴沉下来,最后才缓缓的说:“他在去年去世了。”

    这个小姑娘的父亲,在去年走了,永永远远地离开了她和奥德。

    “原本要当主人的启明星,要一直跟随在主人身边的奥德,现在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守着主人的墓碑默默任思绪飘扬。奥德的瞳孔里,似乎能映出它主人的影子,或者说,在奥德心里,跟随主人已经是一种习惯,是一种属于他的生活。”

    这是胡蓝在笔记本上写的一段话,她说,她要用这句话当新书的序章。

    在这远离水泥建筑,远离汽车排气的地方,有着水泥建筑没有的温情,有着汽车排气没有的稚嫩。

    “接下来就去这边的山脉吧,我想找找灵感。”胡蓝说道,“小妹妹,你能带奥德跟我们一起去吗?”

    小姑娘点点头。

    “反正我是对这种既粗鲁又难看的狗没什么好印象……”江源在一旁小心的嘀咕着,但除了小姑娘之外还是让我们听到了,但大家都没有说什么。

    下了雪的山很难走,即使我穿的登山鞋,也不容易控制方向,所以我只能在路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捡起一根像是抹了炭一样的粗木棒,但是这样的结果就是——手上涂抹满黑色。

    “这边风景很美呢。”夏曦看着渐渐远去的平原,撩起被风吹散的头发。

    的确,从高处鸟瞰草原,有一种把世界都收在脚下的感觉,特别有征服感。白茫茫的一片和着枯黄的草地,偶尔在上面飞速奔驰而过的骏马,这是没有语言可以描绘的美丽。

    “奥德!慢点!”蒙古族小姑娘呼喊着把我们甩的老远的奥德,一条黑不溜秋的小狗在崎岖的山上灵巧的奔跑着,乐此不疲。

    “之前父亲经常和奥德到这里来捡柴火。”小姑娘为我们解说着。

    “我爸在老家也养过一只狗,但是已经死了。”白铭道。

    我们就这么走着,路很不好走,每走一步就感觉跨过了一个悬崖,中途江源赌气了五次要下山,但是看到下山的路,有重新鼓起了五次勇气继续走着。

    令我们都很惊讶的是胡蓝,她的长围巾几乎已经拖到了地上,但是为了走这段山路,她特地换了一双与一身好看的衣服形成对比的特步亮色运动鞋,她说这双很适合走路。

    我们找了一块小小的平地休息,从这里,可以看到我们的蒙古包群和一大片一大片的牛羊。

    “说实话,我至今都不知道这次书的题材要选什么。”抱腿坐在我身边的胡蓝看着这一切,道。

    “是吗。”我平静地回答。

    “欧阳户坤,”胡蓝别过头来,酒红色的头发在她脸颊旁轻轻晃动着。

    “叫我户坤就好,我朋友都是这么叫的。”我用双手撑着地,俯坐在地上。

    胡蓝笑了笑:“户坤,你认为生活是什么。”

    我没想到这位大作家会问我这么深奥的问题,我在脑子里转了个弯,生活……我从不知道生活是什么,肯定不止生下来,活下去这么简单,我自从从娘胎出来碰到这个未知的世界,我就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不管明天是否是世界末日,我依然生活着。

    生活,到底怎样才算生活,只是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吗,那死了算什么,那就不算生活了吗。我不明白,生活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很感谢生活,它让我遇见他们。

    “我不知道什么是生活,那应该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

    “对,我也不知道。”

    胡蓝对我回复了很干练的一句话,我本以为她会长篇大论一番,真的。

    我们就这样走着山路,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完,准确的说,应该是江源一辈子都走不完。

    蒙古这边不像大城市,很少有科技化产品,笔记本,平板电脑。完全是跟自然零距离的地方,也可以说是最接近最初的地方。

    仿佛这里就是河姆渡居民居住的七天多年前的浙江余姚,只有新石器,和颜色绚丽的服装。这一切都和我想像中的一样,几乎随处都是一张专业的照片,也和江源想象的一样,随处都是那样的不合人意。

    她可以随手抓来一个人问:“这里的人工草有多少?仿真度挺高啊。”

    同样,她也可以走进蒙古包里大声的说:“这里的汗蒸怎么一点都不热啊。”有好几次蒙古的同胞们一脸尴尬的做出“请”的动作,指的方向是一块荒无人烟的大山……

    在蒙古住的第一个晚上,发生曲折的故事,导致严重的后果。

    让我整理一下思路,整体来说,是这样的:

    7:00

    蒙古已经天黑了,蒙古晚上真是冷的要命,必须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大家都拿出自己的羽绒服套在身上。结果就是,刚好胡蓝怕不够就多带了一件跟自己身上同样的亮蓝色羽绒服,刚好江源的羽绒服在车运来的路上,刚好车在来的路上因为路滑翻车了(……),刚好胡蓝跟江源的体型差不多。

    于是乎,江源就刚好穿上了胡蓝的衣服。这是一种什么画面呢?就是胡蓝走进房间里然后带出来一个只有脸长得不一样的双胞胎。

    然后大家来到了草原上参加篝火晚宴。

    8:30

    蒙古给我的一个最好的印象就是——很少有蔬菜。

    对于我这样的一个狂暴肉食者来说必然是天伦之乐,但是对于江源和夏曦就不一定了。江源纠结了半个小时手撕牛肉到底要怎么入口,最后她果断地拿起刀叉(虽然我很想知道一个连衣服都交给车运的人怎么会随身携带刀叉)切下一小块,在嘴里咀嚼了两下,然后豪饮了一碗奶茶,最后把牛肉的残渣和混着唾沫的奶茶一起喷了出来,关键的是蒙古包的主人刚好路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夏曦则是一边干笑着,一边把主人递给她的牛肉默默递到我的手里。那样子,特别像是小学老师看错题改错作业后,拿起手机朝根本没有人的电话空聊,更巧的是,学生说了一句:“老师,你手机拿反了。”

    最后江源和夏曦只好默默地离开了晚宴,然后剩下我,白铭,胡蓝(纯粹为了找灵感)在这里撑局面。

    9:00

    夏曦和江源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开始畅谈这几天发生的心事,至于是什么事,那两个人也是没有可能告诉我的,毕竟有些话题让我这么一个直男去了解倒是一件很伤风气的事。

    我、白铭、胡蓝坐在一起,灼人的火光照在脸上,一团火在夜色中是很醒目的。

    天色渐渐黑了,怎么形容现在的黑呢,那应该就是白人和黑人一起在夜晚照相,最后只看到一张白脸和一副洁白的牙齿的情形吧。如果只借着月光,是不可能看到人的脸的。

    然后,上帝就跟我们开了一个小玩笑。

    江源说:“我去联系一下我老爸,我想说给那些工人钱不是用来玩滑冰的,但是滑冰的钱不是来玩命的。”于是短暂的离开了夏曦。

    胡蓝说:“我去打个电话,问一下我老公收到钱没有。”当然,在这之前,我已经把胡蓝有家室的事告诉了他们。于是短暂的离开了篝火晚宴。

    9:20

    胡蓝道:“你已经收到钱了吗?那我就放心了,记得……”这是胡蓝在嘱咐他老公。

    江源:“爸,那些工人既然都没有受伤就让他们把我的行李空运过来吧,毕竟大冬天车运有危险,还有……”这是江源在充满人性的打电话。

    “老爸,就这样,我还有事,先挂了。”江源的声音

    “还是得给你说一句,别交男朋友,知道么?”电话那头充满威慑力的

    9:19

    因为时间有点长于是我就去找了一下胡蓝,夏曦也跟我做了同样的举动,去找江源。

    大概有十余米左右,我看到了一件亮蓝色的羽绒服,右手放在耳旁,在打电话。这不就是胡蓝么。我飞快的跑了过去,由于草原的风大,可能胡蓝没听到我的脚步声,依然在打电话。

    9:20

    “哎!——你已经和你的老公打完电话了吗?”我在离她只有三米的时候招呼道。

    然后,我隐约听到了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然后直劈胡蓝的头顶,发出了台风预警的轰塌声。

    紧接着,我又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无限痛苦,真的。

    最后胡蓝幽幽的转过了头。我借着月光才看清楚。

    这是江源。

    9:20

    夏曦也在同时发现了一件亮蓝色的羽绒服,二话不说地直接扑了过去。

    夏曦就像一只猫一样扑在这件羽绒服身上,娇羞,慵懒,小鸟依人,同时还发出哼哼的声音。样子很诱人,如果一个情窦初开、外表正常的初中小男生在这儿的话,肯定会刷刷的鼻血直冒。但是对于江源来说她只会捏捏那吹弹可破的小脸然后皮笑肉不笑的继续帮夏曦计算这个月的盈润和支出。

    “额,你要干嘛?”

    一个美若天仙的优美面庞转了过来,在月光下楚楚动人。

    这是胡蓝。

    现在,我们这群人里包括了——心烦意乱、刚刚结束对父亲解释完毕的女销售总监,像个挨了处分,记大过的孩子,双膝跪在地上的男摄影师,一脸苦笑,又不失容颜的人气女作家,在偶像面前丢了面子丢了人,正在思考人生的女咖啡厅服务员,同样,还有不管解释多少次都还没听懂的男吉他手。

    一个晚上就在宁静恬闲(……)的气氛下过去了,大家都睡的很好,除了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翻动羽绒服的声音,第二天早上胡蓝换了一件亮橙色的羽绒大衣(……)

    早晨的空气中总有一股慵懒的味道,仿佛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睡着,晕晕乎乎的我做完了一切准备,准备新一天的工作,虽然昨天也没工作。

    所以说往往看似平静的日子里总会有一些不可抗力来阻挠你的生活,就像正在群体觅食的梅花鹿被一只凶猛嘴里的口水四处飞溅的老虎袭击。比如说现在。

    下暴雪了。

    难得一次的暴雪,比江源去吃小笼包的次数还少。

    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天和地的交界,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仿佛往四面八方走都会前路迷茫。

    当地的人们总以为是我们的到来让这场雪如同恶魔一样席卷草原,有差点将我们请出去,若不是胡蓝诚心的恳求(加上外貌的筹码动容),我们现在已经在草原迷失了方向。

    我们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看着肆意的暴雪席卷着这里,我不禁为接下来而担忧。

    我心里莫名有一种不安感,没人知道这场大雪什么时候停,没人知道这些蒙古居民会在什么时候下定决心送客,这肆虐的暴雪乘着风,就像在做过山车一样,频频旋转飞舞着,发出尖叫般的呼啸,仿佛就在下一秒,这里就要被暴雪侵略。

    我的头发被风吹的无厘头的飞舞着,胡蓝的也是,酒红的头发在白雪风暴中格外醒目。冰冷的雪无情的击打着我。

    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雪,跟我们擦肩而过,有了自己的归宿,落在地上,浇灌土地。

    而我们,呆呆的站着,浪费着小小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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