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熟悉的小巷,是每个城市都有的古旧的小巷,人声嘈杂,不是一两只起早的黄毛犬在一边大声犬吠,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呆呆坐在户外的椅子上。
我恍恍惚惚地走到了这里,每次伤心的时候都会走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让这里的狗咬,也不是听阿婆的唠唠叨叨,我永远不会忘了那个角落,她就住在那儿,很普通吧,我几乎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到她的家门前。
我敲了敲已经生了锈的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
“户坤,你怎么来了?”门内的女孩子呆呆的站着,一副正准备出门的样子,甚至连鞋子都换好了,或许我就是在她正准备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刚好敲了门。
“夏……曦,我……”我还是没有停止呜咽,可以依稀听见我的哭腔,恰好被夏曦听到了。
夏曦似乎看出了什么,招待了我进来。
这个房间不大,似乎就夏曦一个人住,简单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简单齐全,我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我在沙发上坐下,这并不是那种很柔软舒适的沙发,大概是九十年代流行的那种,不过正是这种沙发,总是让我感到温暖。
“喝点东西吧。”不知什么时候,夏曦已经从厨房里端来两杯铁观音茶,“这是前天我爸给我寄来的,我也没试过究竟好不好喝。”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暖和,我是属于那种不会喝茶的人,所以即使是龙井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好。茶的温度从我的双手流向全身,每一个毛孔,让我不肯放下,一个低头,我看到了茶杯里的自己,也看到了沉在杯底的那些茶叶,多么狼狈的脸!我不由这么想着,我是一个失败者,失败透顶的人。
“那么……你送给伊伦礼物了吗?”
“没有。”我回答的很干脆。
“那礼物呢?”
“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鬼知道那玩意是被扫帚扫了还是被狗叼走了。
……
夏曦沉默了,我的刘海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低着头,似乎想把头埋进胸膛。同样的,我用双手捂住脑袋,这似乎是一种逃避,逃避这个现实,逃避这个噩梦。
“夏曦。”我嘶哑的声音唤着夏曦,上唇和下唇张合着,却改变不了那向下的嘴角。
我继续说道,“打我一下。”
“啊?”
我认为夏曦只是单纯的没听到,或许只是不敢相信我会说这种话,不敢相信一向自信的我会说这种话。
“打我一下,现在。”我在刚刚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无谓的补充。我抱着夏曦必定会打我的心理,一直准备着,一秒,两秒,没有任何痛觉,三秒,四秒,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仿佛在那瞬间,时间冻结,无情的西北风吹冷了瞬间,更吹冷了我的心脏。
“夏……”
触碰的感觉出现了,不过不痛,我的上半身几乎都有一种接触感,我的脖子和脸触碰到了衣服上的毛呢,很痒,很刺,却很舒服。我的脖子被抱着,我的短发碰到了她的脸颊,她的长发钻进了我的外套里。
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了呢?好像也是伤心的时候,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夏曦总会这样抱着我,我任凭着她,毕竟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她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总是很快就平静下来,哭时的呼吸短促没有了,抽搐的哭声没有了,我想把头埋进她的怀里,但我这样是不是很不雅观。
“每次被安慰的总是我呢……”我黯然起来,估计是从小娇生惯养,我每次遇到烦心事从来没想过淡定,从没想过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翻过这一页,于是乎,夏曦总是在关键时候成为我心灵上的港湾,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记得在六年级那年我被同班同学打了也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跑到夏曦家求安慰。
而夏曦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她哭,应该说是没见过她丧尽天良的哭,顶多是在眼角徘徊了一两颗泪珠又被活生生的咽回去。跟我比起来,夏曦更应该像这样靠在一个男人宽大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而不是一直安慰着别人。夏曦一直都很坚强,这是我对夏曦的印象,一个小小的女孩,却保持着一种自我坚强的心态,或许这就是我和她的不同吧。
“哭的时候要放声大哭才有效果哦。”夏曦像半开玩笑一样跟我说到。
听到这句话,我憋了已久的眼泪鱼贯而出,小小的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房间里,只有我的哭声,空气里弥漫着我的宣泄和夏曦的慈爱(额……)
过了一会儿,我停止的哭泣,像个小孩一样抽搐着,双眼里的红,脸上的泪痕,似乎一切都在指向我这个失败者。
我向夏曦讲述了11点,这个本该重要的时刻里发生的事成了我的心头病,在讲述的过程中我多次忍着不哭,直到讲出“之后我就来你这儿”这句话。
夏曦望着我,眼里有怜悯,有同情,还有一种,我看不出来的情绪。
“夏曦,告诉我,这是梦,让我从梦里醒过来,等我醒过来了,伊伦还会是原来爱我的伊伦,白铭还是原来和我要好的白铭,一切都没有改变,快告诉我!“我发了疯似的问着。
“唔……”夏曦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梦做的太久了,差不多该醒过来了,作者差不多也要改笔风了,我要快点醒过来,醒过来一切都好了,白铭不会跟我吵架,伊伦不会出轨,白铭不会泼我红酒,伊伦也不会毁约……这一切都不存在!”
“够了,”我突然感到一股冰凉在我下巴,夏曦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夏曦的手好凉,托住我的下巴,仿佛把我从荒谬的幻想中拉回现实,这是夏曦第一次这样,这样义正言辞的,认真的告诉我:“欧阳户坤,”被叫了全名的我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无知,“不管你怎么样,世界是不变的。不管你中五百万了还是你妈的胃癌了,管你是买兰博基尼了还是爸妈破产了,世界还是这样,别因为单纯只是分手在那儿怨天尤人。
你以为你还小啊,轻轻松松把来的妹只因为人家出轨了你就开始哭哭啼啼,我告诉你,你已经不是还穿着白衬衫推着自行车能在学校里肆意青春的校草(我们学校有两个校草,还有一个是白铭)欧阳户坤了,你已经20了,你的年龄已经不容忍你这样胡闹了好吗?你考虑一下周围人的感受好吗?”
我是第一次看夏曦这样认真,以前就连考试也从来没皱过眉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情绪失控过,或许是自己真的惹怒了她吧,一个咖啡厅的女孩把时间花在打工上,只为换那辛辛苦苦的劳动费,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原谅我这么一个只为一点小事就颓废不振的失败者,想想也是。
夏曦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那么一点过了,立马收回了手,倒也不是特别不好意思的说道:“总之,这个世界不是因你而改变的,或许你身边的人会变,但那不能改变你。”
我望着夏曦瞳孔里发射出的自己,也望着夏曦那眼神,露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笑容,笑的最真实,是一次看开了的笑容,应该说是被说服的笑容。
其实这些浅而易懂的东西,我一直都知道,只是被这种状态下的夏曦说着,还真是不得不服。
“谢谢你,夏曦。”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说出这五个字,我很感谢我这个青梅竹马,她总能在我不行的时候让我满血复活,就像战士身后的法师小伙伴一样。
夏曦笑了笑道:“不客气。去呼和浩特的时候多照顾一下就行。”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和江源一起准备一下,我查了一下天气,呼和浩特最近在下雪,多带点衣服。”
“哎?那边也会下雪吗?”
“南极都会天晴为什么草原不会下雪?”我反问了一句,毕竟这孩子的理科真心不好。
“呃?”夏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只好认同。
夏曦至今都不知道,原来太阳比地球大。
我告别了夏曦回到了家,在脑袋里告诉着自己这样一句话:
“即使伊伦跟自己老爸上床了自己也要雷打不动的躲在家里玩单机。”
接下来,就是要考虑呼和浩特之旅要不要拉上白铭的问题了。嗯……既然已经说好要雷打不动,所以应该要视爱情为累赘,视兄弟为骨肉么,毕竟我们四个人就应该这样一起打一起闹,所以才有了36栋0户……
是时候解决一下这几天的一切了,躺在床上的我从拧巴的被子里摸出手机,在我们四个专属的微信群里,发了这样一句话:
“所有人,速速赶到36栋0户,不是开玩笑,我有重要的事要说,包括白铭,我个人认为应该把这几天的恩怨捋清了。”
很快的,江源和夏曦回应了,都答应。
过了一分钟后,出现了我满意的答案,许久没出现的白铭的身影,他也答应了。
我不顾床上那喀斯特地貌一样的被子,直接破门而出,奔向那前几天充满回忆的地方——36栋0户。
世界和时间在不停的运转工作着,或许有一天他们停下来过,或许那一天刚好是某个重要的日子,或许那一天刚好有人忘了那个日子,或许那一天有人做了在那天不该做的事,或许那一天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日子的主角,他还活着,比如说现在。
我赶到天台的时候,夏曦和江源都还没到,天台留下了很久没被人打扫的痕迹,厚厚的雪还没有融化,角落里的垃圾还没有被打扫,唯一不同的是,我看到了,那个许久没见的面孔,穿着墨蓝色的外套。
“那个……户坤,我……”
没等他说完,我就一个劲地扑了上去,受了惊的白铭一个不留神倒在地上,顿时,雪花飞溅,两个身影扑通一声倒在了雪地上。
“喂!户坤,你干嘛!”白铭这时候被我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脸有点红,是喝酒了吗。相反,我倒觉得喝醉酒的人是我。
“你要感谢我知道吗?我原谅你了,关于伊伦的事。”
“哎?!你说真的吗?”白铭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雪和他的头发交织在一起,压抑不住他的意外。
“毕竟伊伦在我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幸福,所以呢,你要好好对待伊伦,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饶不了你!”
“你能拿我怎么样……”
然后,意外发生了,令我无法忘记的耻辱,不对,应该说是羞辱。
推门而入的,是江源和夏曦,在她们的眼睛里,是一个美少男将另一个美少男推倒在了雪地里,说着一些让人想歪的话“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饶不了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额……你们两个继续。”江源镇定而且带一些期待的说着这句话。
白铭一巴掌把我推开,拍了拍不存在的“脏东西”,盘腿坐在雪地里:“你们敢有点正常的思维么。”
“我认为从美国角度讲,BL很正常。”夏曦没事找事地在旁边补了一句。
“咳……”白铭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个话题,“所以呢,对不起。”白铭将盘腿换成了双膝跪地。
我们都知道他在道歉什么,只是想听他说完整个道歉过程,毕竟让一个帅哥向你低头认错是很不容易的事。
“我不应该瞒着你们跟伊伦交往,更不应该瞒着伊伦本来的男朋友户坤,我有想过改正,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所以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挽回不了了,所以任打任骂由你们。”
……
白铭就这样低着头,但是察觉到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慢慢抬起了头……
“噗!”三个大大的雪球不偏不歪的砸在了白铭英俊的脸上。我不得不说,那画面真的很好笑。
“你不是说任打任骂由我们吗?一两个雪球算不了什么吧?”穿着价值七千二的皮大衣江源说道。我和夏曦也忙着点头。
“要是毁容了我饶不了你们。”
“韩国欢迎你。”
“我没钱。”
“我买单。”
“我恨你。”
“我爱你。”
四个人累了躺在雪地上,倒也没注意什么形象,毕竟江源都没在意,我们在意干嘛。
“白铭。”
“干嘛?”
“说实话,我挺恨你的。”我说着,但眼睛却望着天空。
我听到白铭在说:“我知道。”
“但是,你是我的兄弟。”我认为此刻言语表达不出什么,或许这就是男人的浪漫吧(笑)
“呵……我可没说过你是我兄弟。”
我当下就一雪球砸了过去,正中圆心,快速有力。
“十环!”江源当下就脱口而出。
“白铭,明天下午5点,收拾好3天的行李,不用带钱,到飞机场卖方便的店里等着,不准迟到。”
“……收到。”白铭很是配合的回答了我。
第二次去那里,带回来了第二份心情。
我一回到家,便躺在了那喀斯特地貌的床上,身体仿佛得到了解脱。家里没有别人,所以作为一个不爱打扫房间的我来说,每周一次的清扫就要请她们他们三个帮忙了,还记得上次江源来的时候还专门戴了双消毒手套……
没办法,这就是所谓直男的房间,当然我也不认为我是个直男。
或许一切变得有点太快了,昨天还在对白铭抱有一百二十分的不满,憎恨,足以杀死一只蟑螂,不对,应该是一只老鼠。而现在,仅仅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就和白铭打成一片,把他扑倒在地(……)
果然是我在逃避吧,逃避这变化太快的现实,我拼命改变着,改变着这早已确定好的事实,我想改变我和伊伦之间的不愉快,于是就送礼物,我想改变和白铭之间的僵持,于是就重归于好,归根结底,我就是接受不了世界变化得事实。
估计每个人都是这样,从来不曾打算适应周边的变化,只想着任何事情都顺着自己的意,外边飘着的一两缕白雪,正不曾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悄然落地,他们和空气接触,和气流为伍,有数不清的变数,但是她们太小,没办法去改变,想到这儿,我思绪万千。
是否该改变一下自己了呢?
夜幕繁星月光下的城市,有两种状态,城东的繁华喧嚣,灯火通明,人们都是穿着价值几千几万的衣服,在一脸阿谀奉承的服侍的诚恳目光下高傲的走上红地毯,如果有人只是穿了件短袖衬衫来肯定会被轰出去,更不用说是带着满是味道的狗狗,除非你的钱多得可以让周围的人望而生畏。除了钱和权,真不知道这些衣冠禽兽的脑袋里还会装些什么。
相反,城西的富有率就没有城东高了,不过倒也清闲,月光悠悠,星星点灯,这里倒是造就了不少对情侣,因为很多约会人气场所都在城西,除非对方必须用钱买通。十五六岁的校球队男孩穿着满是塑胶草和泥土的10号球服,一边颠着球回家,旁边是大白狗在悠悠的吃骨头。轻轻淡淡的生活,每天都过得充实。
住在市中心的我就是这种状态,向左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老旧的风向标无力的在破旧屋顶上摇摆,转向右边又可以看到一个穿着黑西装打着高级领带的企业家刚完成了一个交易,他的手上是Patek Philippe 的最新型手表。所以我常常有一种坐地观万千的感觉。
我随随便便地把几件勉强看的过去的衣服塞进行李箱,带了一些必需品,还有对我来说最重要的PSP,顺便说一句,我玩《死神》已经连续狂虐99人了,真人。
应该够了……吧。我心里真心没底,一般别人出门旅行都是带几个箱子,我20寸的箱子只装了一半,我不禁为我的旅程而后怕起来。
直到把电视上的韩国肥皂剧看了个一半后我才想起来:我没带钱。
于是迅速的把卧室里的银行卡拿了出来,在楼下把里面的钱换成现金。
这时候江源和夏曦刚好也在整理行李。
“哎夏曦你说我是带米色的还是咖啡色的。”
“夏曦你看看这双10厘米高跟鞋的和这双15厘米的高跟鞋哪一个更好看?”
“夏曦你过来一下,帮我看看背后露不露。”
“夏曦……”
江源在无休止的试穿衣服,她家的试衣间跟我家的客厅一样大。之前我们去她家做客时她在试衣间里试衣服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最后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那什么,江源,我觉得你带两件皮大衣,三件羽绒服,五件羊毛衫,还有四件内衣已经够了,毕竟我们只去三天。而且你的工作不要紧么?你可是销售总监啊。”夏曦无语地在一旁清理着江源的行李箱,夏曦肯定怀疑过江源会不会把这些东西专门放一个飞机空运过去。
“为了以防万一嘛。你想想,遇到洪水了我可以拿衣服做救生艇,遇到火灾了我可以拿衣服当盾牌,遇到泥石流了我可以拿衣服当氧气罩。工作?交给老爸就好了。”
“可是你说的这些不可抗力在草原都不太可能发生啊。”
“你说的是‘不太可能’,而不是不可能,所以呢,说不定我们运气真有那么差呢。”江源一边解释为什么一边笑呵呵地翻找着那如山的衣服。
夏曦无言以对,因为以前和江源做理论的时候她从楼下小卖部的老大爷欠她三块钱扯到了习爷爷参加青奥会的那海豚领带。
相比之下白铭就正常的多,不紧不慢的收拾好,刚好一箱子加一个背包,也许我们四个里面就他看起来最像去旅游的,而不是去当商贩的。
回想起来,这几天真是折腾,我也算挑战了极限——第一次做木雕手工,第一次被偷(虽然最后追回来了),第一次要去草原。
我竟很深沉的开始想起自己的人生来,可以说是混混僵僵,也可以说是敢爱敢放,这就是我的人生,不断的变化,不断的改变,时间从来没有停下或加速,它一直都在运转,或许有一天,在它运转的途中,我就突然不见了,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但是时间并没有因此停下。我们会改变,周围会改变,唯有时间和世界的本质没有改变。
我们都在永恒不变中匆匆的变化着。
我恍恍惚惚地走到了这里,每次伤心的时候都会走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让这里的狗咬,也不是听阿婆的唠唠叨叨,我永远不会忘了那个角落,她就住在那儿,很普通吧,我几乎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到她的家门前。
我敲了敲已经生了锈的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
“户坤,你怎么来了?”门内的女孩子呆呆的站着,一副正准备出门的样子,甚至连鞋子都换好了,或许我就是在她正准备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刚好敲了门。
“夏……曦,我……”我还是没有停止呜咽,可以依稀听见我的哭腔,恰好被夏曦听到了。
夏曦似乎看出了什么,招待了我进来。
这个房间不大,似乎就夏曦一个人住,简单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简单齐全,我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我在沙发上坐下,这并不是那种很柔软舒适的沙发,大概是九十年代流行的那种,不过正是这种沙发,总是让我感到温暖。
“喝点东西吧。”不知什么时候,夏曦已经从厨房里端来两杯铁观音茶,“这是前天我爸给我寄来的,我也没试过究竟好不好喝。”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暖和,我是属于那种不会喝茶的人,所以即使是龙井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好。茶的温度从我的双手流向全身,每一个毛孔,让我不肯放下,一个低头,我看到了茶杯里的自己,也看到了沉在杯底的那些茶叶,多么狼狈的脸!我不由这么想着,我是一个失败者,失败透顶的人。
“那么……你送给伊伦礼物了吗?”
“没有。”我回答的很干脆。
“那礼物呢?”
“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鬼知道那玩意是被扫帚扫了还是被狗叼走了。
……
夏曦沉默了,我的刘海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低着头,似乎想把头埋进胸膛。同样的,我用双手捂住脑袋,这似乎是一种逃避,逃避这个现实,逃避这个噩梦。
“夏曦。”我嘶哑的声音唤着夏曦,上唇和下唇张合着,却改变不了那向下的嘴角。
我继续说道,“打我一下。”
“啊?”
我认为夏曦只是单纯的没听到,或许只是不敢相信我会说这种话,不敢相信一向自信的我会说这种话。
“打我一下,现在。”我在刚刚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无谓的补充。我抱着夏曦必定会打我的心理,一直准备着,一秒,两秒,没有任何痛觉,三秒,四秒,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仿佛在那瞬间,时间冻结,无情的西北风吹冷了瞬间,更吹冷了我的心脏。
“夏……”
触碰的感觉出现了,不过不痛,我的上半身几乎都有一种接触感,我的脖子和脸触碰到了衣服上的毛呢,很痒,很刺,却很舒服。我的脖子被抱着,我的短发碰到了她的脸颊,她的长发钻进了我的外套里。
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了呢?好像也是伤心的时候,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夏曦总会这样抱着我,我任凭着她,毕竟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她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总是很快就平静下来,哭时的呼吸短促没有了,抽搐的哭声没有了,我想把头埋进她的怀里,但我这样是不是很不雅观。
“每次被安慰的总是我呢……”我黯然起来,估计是从小娇生惯养,我每次遇到烦心事从来没想过淡定,从没想过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翻过这一页,于是乎,夏曦总是在关键时候成为我心灵上的港湾,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记得在六年级那年我被同班同学打了也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跑到夏曦家求安慰。
而夏曦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她哭,应该说是没见过她丧尽天良的哭,顶多是在眼角徘徊了一两颗泪珠又被活生生的咽回去。跟我比起来,夏曦更应该像这样靠在一个男人宽大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而不是一直安慰着别人。夏曦一直都很坚强,这是我对夏曦的印象,一个小小的女孩,却保持着一种自我坚强的心态,或许这就是我和她的不同吧。
“哭的时候要放声大哭才有效果哦。”夏曦像半开玩笑一样跟我说到。
听到这句话,我憋了已久的眼泪鱼贯而出,小小的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房间里,只有我的哭声,空气里弥漫着我的宣泄和夏曦的慈爱(额……)
过了一会儿,我停止的哭泣,像个小孩一样抽搐着,双眼里的红,脸上的泪痕,似乎一切都在指向我这个失败者。
我向夏曦讲述了11点,这个本该重要的时刻里发生的事成了我的心头病,在讲述的过程中我多次忍着不哭,直到讲出“之后我就来你这儿”这句话。
夏曦望着我,眼里有怜悯,有同情,还有一种,我看不出来的情绪。
“夏曦,告诉我,这是梦,让我从梦里醒过来,等我醒过来了,伊伦还会是原来爱我的伊伦,白铭还是原来和我要好的白铭,一切都没有改变,快告诉我!“我发了疯似的问着。
“唔……”夏曦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梦做的太久了,差不多该醒过来了,作者差不多也要改笔风了,我要快点醒过来,醒过来一切都好了,白铭不会跟我吵架,伊伦不会出轨,白铭不会泼我红酒,伊伦也不会毁约……这一切都不存在!”
“够了,”我突然感到一股冰凉在我下巴,夏曦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夏曦的手好凉,托住我的下巴,仿佛把我从荒谬的幻想中拉回现实,这是夏曦第一次这样,这样义正言辞的,认真的告诉我:“欧阳户坤,”被叫了全名的我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无知,“不管你怎么样,世界是不变的。不管你中五百万了还是你妈的胃癌了,管你是买兰博基尼了还是爸妈破产了,世界还是这样,别因为单纯只是分手在那儿怨天尤人。
你以为你还小啊,轻轻松松把来的妹只因为人家出轨了你就开始哭哭啼啼,我告诉你,你已经不是还穿着白衬衫推着自行车能在学校里肆意青春的校草(我们学校有两个校草,还有一个是白铭)欧阳户坤了,你已经20了,你的年龄已经不容忍你这样胡闹了好吗?你考虑一下周围人的感受好吗?”
我是第一次看夏曦这样认真,以前就连考试也从来没皱过眉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情绪失控过,或许是自己真的惹怒了她吧,一个咖啡厅的女孩把时间花在打工上,只为换那辛辛苦苦的劳动费,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原谅我这么一个只为一点小事就颓废不振的失败者,想想也是。
夏曦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那么一点过了,立马收回了手,倒也不是特别不好意思的说道:“总之,这个世界不是因你而改变的,或许你身边的人会变,但那不能改变你。”
我望着夏曦瞳孔里发射出的自己,也望着夏曦那眼神,露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笑容,笑的最真实,是一次看开了的笑容,应该说是被说服的笑容。
其实这些浅而易懂的东西,我一直都知道,只是被这种状态下的夏曦说着,还真是不得不服。
“谢谢你,夏曦。”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说出这五个字,我很感谢我这个青梅竹马,她总能在我不行的时候让我满血复活,就像战士身后的法师小伙伴一样。
夏曦笑了笑道:“不客气。去呼和浩特的时候多照顾一下就行。”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和江源一起准备一下,我查了一下天气,呼和浩特最近在下雪,多带点衣服。”
“哎?那边也会下雪吗?”
“南极都会天晴为什么草原不会下雪?”我反问了一句,毕竟这孩子的理科真心不好。
“呃?”夏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只好认同。
夏曦至今都不知道,原来太阳比地球大。
我告别了夏曦回到了家,在脑袋里告诉着自己这样一句话:
“即使伊伦跟自己老爸上床了自己也要雷打不动的躲在家里玩单机。”
接下来,就是要考虑呼和浩特之旅要不要拉上白铭的问题了。嗯……既然已经说好要雷打不动,所以应该要视爱情为累赘,视兄弟为骨肉么,毕竟我们四个人就应该这样一起打一起闹,所以才有了36栋0户……
是时候解决一下这几天的一切了,躺在床上的我从拧巴的被子里摸出手机,在我们四个专属的微信群里,发了这样一句话:
“所有人,速速赶到36栋0户,不是开玩笑,我有重要的事要说,包括白铭,我个人认为应该把这几天的恩怨捋清了。”
很快的,江源和夏曦回应了,都答应。
过了一分钟后,出现了我满意的答案,许久没出现的白铭的身影,他也答应了。
我不顾床上那喀斯特地貌一样的被子,直接破门而出,奔向那前几天充满回忆的地方——36栋0户。
世界和时间在不停的运转工作着,或许有一天他们停下来过,或许那一天刚好是某个重要的日子,或许那一天刚好有人忘了那个日子,或许那一天有人做了在那天不该做的事,或许那一天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日子的主角,他还活着,比如说现在。
我赶到天台的时候,夏曦和江源都还没到,天台留下了很久没被人打扫的痕迹,厚厚的雪还没有融化,角落里的垃圾还没有被打扫,唯一不同的是,我看到了,那个许久没见的面孔,穿着墨蓝色的外套。
“那个……户坤,我……”
没等他说完,我就一个劲地扑了上去,受了惊的白铭一个不留神倒在地上,顿时,雪花飞溅,两个身影扑通一声倒在了雪地上。
“喂!户坤,你干嘛!”白铭这时候被我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脸有点红,是喝酒了吗。相反,我倒觉得喝醉酒的人是我。
“你要感谢我知道吗?我原谅你了,关于伊伦的事。”
“哎?!你说真的吗?”白铭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雪和他的头发交织在一起,压抑不住他的意外。
“毕竟伊伦在我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幸福,所以呢,你要好好对待伊伦,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饶不了你!”
“你能拿我怎么样……”
然后,意外发生了,令我无法忘记的耻辱,不对,应该说是羞辱。
推门而入的,是江源和夏曦,在她们的眼睛里,是一个美少男将另一个美少男推倒在了雪地里,说着一些让人想歪的话“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饶不了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额……你们两个继续。”江源镇定而且带一些期待的说着这句话。
白铭一巴掌把我推开,拍了拍不存在的“脏东西”,盘腿坐在雪地里:“你们敢有点正常的思维么。”
“我认为从美国角度讲,BL很正常。”夏曦没事找事地在旁边补了一句。
“咳……”白铭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个话题,“所以呢,对不起。”白铭将盘腿换成了双膝跪地。
我们都知道他在道歉什么,只是想听他说完整个道歉过程,毕竟让一个帅哥向你低头认错是很不容易的事。
“我不应该瞒着你们跟伊伦交往,更不应该瞒着伊伦本来的男朋友户坤,我有想过改正,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所以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挽回不了了,所以任打任骂由你们。”
……
白铭就这样低着头,但是察觉到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慢慢抬起了头……
“噗!”三个大大的雪球不偏不歪的砸在了白铭英俊的脸上。我不得不说,那画面真的很好笑。
“你不是说任打任骂由我们吗?一两个雪球算不了什么吧?”穿着价值七千二的皮大衣江源说道。我和夏曦也忙着点头。
“要是毁容了我饶不了你们。”
“韩国欢迎你。”
“我没钱。”
“我买单。”
“我恨你。”
“我爱你。”
四个人累了躺在雪地上,倒也没注意什么形象,毕竟江源都没在意,我们在意干嘛。
“白铭。”
“干嘛?”
“说实话,我挺恨你的。”我说着,但眼睛却望着天空。
我听到白铭在说:“我知道。”
“但是,你是我的兄弟。”我认为此刻言语表达不出什么,或许这就是男人的浪漫吧(笑)
“呵……我可没说过你是我兄弟。”
我当下就一雪球砸了过去,正中圆心,快速有力。
“十环!”江源当下就脱口而出。
“白铭,明天下午5点,收拾好3天的行李,不用带钱,到飞机场卖方便的店里等着,不准迟到。”
“……收到。”白铭很是配合的回答了我。
第二次去那里,带回来了第二份心情。
我一回到家,便躺在了那喀斯特地貌的床上,身体仿佛得到了解脱。家里没有别人,所以作为一个不爱打扫房间的我来说,每周一次的清扫就要请她们他们三个帮忙了,还记得上次江源来的时候还专门戴了双消毒手套……
没办法,这就是所谓直男的房间,当然我也不认为我是个直男。
或许一切变得有点太快了,昨天还在对白铭抱有一百二十分的不满,憎恨,足以杀死一只蟑螂,不对,应该是一只老鼠。而现在,仅仅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就和白铭打成一片,把他扑倒在地(……)
果然是我在逃避吧,逃避这变化太快的现实,我拼命改变着,改变着这早已确定好的事实,我想改变我和伊伦之间的不愉快,于是就送礼物,我想改变和白铭之间的僵持,于是就重归于好,归根结底,我就是接受不了世界变化得事实。
估计每个人都是这样,从来不曾打算适应周边的变化,只想着任何事情都顺着自己的意,外边飘着的一两缕白雪,正不曾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悄然落地,他们和空气接触,和气流为伍,有数不清的变数,但是她们太小,没办法去改变,想到这儿,我思绪万千。
是否该改变一下自己了呢?
夜幕繁星月光下的城市,有两种状态,城东的繁华喧嚣,灯火通明,人们都是穿着价值几千几万的衣服,在一脸阿谀奉承的服侍的诚恳目光下高傲的走上红地毯,如果有人只是穿了件短袖衬衫来肯定会被轰出去,更不用说是带着满是味道的狗狗,除非你的钱多得可以让周围的人望而生畏。除了钱和权,真不知道这些衣冠禽兽的脑袋里还会装些什么。
相反,城西的富有率就没有城东高了,不过倒也清闲,月光悠悠,星星点灯,这里倒是造就了不少对情侣,因为很多约会人气场所都在城西,除非对方必须用钱买通。十五六岁的校球队男孩穿着满是塑胶草和泥土的10号球服,一边颠着球回家,旁边是大白狗在悠悠的吃骨头。轻轻淡淡的生活,每天都过得充实。
住在市中心的我就是这种状态,向左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老旧的风向标无力的在破旧屋顶上摇摆,转向右边又可以看到一个穿着黑西装打着高级领带的企业家刚完成了一个交易,他的手上是Patek Philippe 的最新型手表。所以我常常有一种坐地观万千的感觉。
我随随便便地把几件勉强看的过去的衣服塞进行李箱,带了一些必需品,还有对我来说最重要的PSP,顺便说一句,我玩《死神》已经连续狂虐99人了,真人。
应该够了……吧。我心里真心没底,一般别人出门旅行都是带几个箱子,我20寸的箱子只装了一半,我不禁为我的旅程而后怕起来。
直到把电视上的韩国肥皂剧看了个一半后我才想起来:我没带钱。
于是迅速的把卧室里的银行卡拿了出来,在楼下把里面的钱换成现金。
这时候江源和夏曦刚好也在整理行李。
“哎夏曦你说我是带米色的还是咖啡色的。”
“夏曦你看看这双10厘米高跟鞋的和这双15厘米的高跟鞋哪一个更好看?”
“夏曦你过来一下,帮我看看背后露不露。”
“夏曦……”
江源在无休止的试穿衣服,她家的试衣间跟我家的客厅一样大。之前我们去她家做客时她在试衣间里试衣服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最后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那什么,江源,我觉得你带两件皮大衣,三件羽绒服,五件羊毛衫,还有四件内衣已经够了,毕竟我们只去三天。而且你的工作不要紧么?你可是销售总监啊。”夏曦无语地在一旁清理着江源的行李箱,夏曦肯定怀疑过江源会不会把这些东西专门放一个飞机空运过去。
“为了以防万一嘛。你想想,遇到洪水了我可以拿衣服做救生艇,遇到火灾了我可以拿衣服当盾牌,遇到泥石流了我可以拿衣服当氧气罩。工作?交给老爸就好了。”
“可是你说的这些不可抗力在草原都不太可能发生啊。”
“你说的是‘不太可能’,而不是不可能,所以呢,说不定我们运气真有那么差呢。”江源一边解释为什么一边笑呵呵地翻找着那如山的衣服。
夏曦无言以对,因为以前和江源做理论的时候她从楼下小卖部的老大爷欠她三块钱扯到了习爷爷参加青奥会的那海豚领带。
相比之下白铭就正常的多,不紧不慢的收拾好,刚好一箱子加一个背包,也许我们四个里面就他看起来最像去旅游的,而不是去当商贩的。
回想起来,这几天真是折腾,我也算挑战了极限——第一次做木雕手工,第一次被偷(虽然最后追回来了),第一次要去草原。
我竟很深沉的开始想起自己的人生来,可以说是混混僵僵,也可以说是敢爱敢放,这就是我的人生,不断的变化,不断的改变,时间从来没有停下或加速,它一直都在运转,或许有一天,在它运转的途中,我就突然不见了,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但是时间并没有因此停下。我们会改变,周围会改变,唯有时间和世界的本质没有改变。
我们都在永恒不变中匆匆的变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