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寒眉头紧蹙,相比于重远道,脸上更多的是担忧和疑虑。

    重远道察觉,问“你已经见过伪造的银票,是不是?”

    林梦寒点头,只是没想到这种伪造的银票会出现在褚痴旋手上。

    “重远道,你确定那日在万仞山所见的一切,都属实?”

    “绝不会有错。”

    林梦寒眉头拧得更紧了,拿过他手中的银票,大步流星跨进君康堂,找到正在制作金翼百尺杵的沈余欢,将银票摊在她眼前。

    沈余欢用手肘去挡他,原还有些不明所以,待余光瞥过面前的那张银票,顿住,“这银票怎么和你得到的那张不一样?”

    “你也发现了是吗?”林梦寒将银票折叠好放进袖笼,“这也是一张伪造的银票,只是相比于我从宋五两身上找到的那张,这张的制作手法更拙劣。”

    沈余欢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伪造银票这件事并非最近才开始。相反,正是因为他们一早就开始钻研伪造银票的技术,所以才能将银票仿制得那样真实?”

    “没错。”

    沈余欢觉得不可思议,“可……可他们花费这样大的人力物力去伪造银票是为了做什么?”

    林梦寒摇头,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伪造银票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事,宋五两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都敢明目张胆将假银票揣在怀里,也许是笃定造假的技术不会被人轻易辨认,也可能是根本不知道这银票是伪造的,又或者,他知道银票造假,只是毫不畏惧会被人发现。

    “方才那张银票从何而来?”沈余欢问。

    “褚痴旋不小心掉在地上,被重远道捡到了。”林梦寒沉思片刻,试着缕清思路,“也就是说,褚痴旋落到如今的处境可能和伪造银票的人有关……”

    闻言,沈余欢神色微黯,和林梦寒对视一眼,又转向楼上厢房,那里的房门一直紧闭着,“或许……”半晌,她出声,“正是因为褚痴旋发现了这是张伪造的银票,所以才被下了死手,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这件事被泄露出去。”

    林梦寒眼神微眯,“若真是这样……只怕褚痴旋和那人的关系不简单。”

    沈余欢点头,他的猜测不无道理,伪造银票本就是大逆不道的死罪,若不是身边的亲近之人,试问又有谁能够发现呢?

    加之,褚痴旋曾经同她说的那番话,怕是对那人早已情根深种,只是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用尽一切去爱的人,竟然会置她于死地。

    “我们要设法找出那人。”是重远道的声音。

    二人一齐向后看,见着他神色低迷。

    沈余欢不知该如何解释,伸手扯了扯林梦寒。

    后者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侧身低声道,“无妨,本也没想着瞒他。”随后直起身,看向重远道,“找是必须要找的,只是当务之急,是必须要保护好褚痴旋的安全。”

    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找不到褚痴旋的尸体,她活着的消息迟早会被那人知晓,到时,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势必会杀人灭口。

    重远道点头,“我明白,只是此事毫无头绪,我待会儿去探探褚痴旋的口风。”

    “也好。”

    话虽这样说,可是沈余欢却知道,想要从褚痴旋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绝非易事。

    果不其然,在重远道进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楼上便传来激烈的缠打声,紧接着,就是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林梦寒先沈余欢一步冲上去,将后来跟上的她挡在自己身后。

    眼神瞥见重远道脸上火红的巴掌印,甚至嘴角都渗出血丝,蹙眉,眼底有浓浓的不悦,“褚痴旋,你别欺人太甚!”

    褚痴旋并未搭理,眼神轻轻从他身上飘过,没有停留,转身又往床榻上走。

    林梦寒咬了咬牙关,上前两步,却被重远道拉住,“算了,她不愿意说就别逼她了。”

    林梦寒沉眸,低声说,“你这样纵着,是在害她!”

    重远道顿了顿,末了,还是叹口气,“罢了。”

    林梦寒双手紧紧握住,关节处因为大力挤压而泛白,许久后,才卸了力。

    他认识重远道这么多年,深知他是一个以自我感受为中心的人,何时见过他这样憋屈,他心里为他感到不值,却也插不上嘴,用力挥开他的手臂,冷嗤一声,“随你。”

    沈余欢见林梦寒这样,心里一阵酸涩,秀眉忍不住拧起,眉尾锐利得像是一把磨锋利的匕首。

    林梦寒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牵过沈余欢的手,想将她拽走。

    沈余欢没动,挣开他,走到褚痴旋旁边,“褚痴旋,有些话我知道你不愿意听,可我不得不说……”

    “沈余欢!”重远道出声制止,上前,用眼神警告她。

    也是这个时候,林梦寒几步上前,挡在二人面前,也挡住重远道冷厉的眼神。

    沈余欢冷声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爱的男人到底是谁,可不管他是谁,你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能感动自己。从一开始,你就把自己所有的价值都依附在对方身上,你所做的一切,不论是维持容貌还是为他守口如瓶,都是你心里自卑的体现……”

    褚痴旋眼眸低垂,凌乱的发丝挡住大半张脸,只能从缝隙间看到她的脸越来越发白,淡粉的唇随着沈余欢的话不断颤抖,垂放在身侧的手也一直收紧。

    “很难听是吗?可还有更难听的,你落到今日这个下场,我想你比谁都清楚,始作俑者到底是谁,可他不止弃你而去,甚至还想杀你灭口!即使这样,你还要为他着想,去伤害一个为了救你,伤痕累累的人吗?你以为这些日子是谁在纵着你?”

    “够了!”褚痴旋声嘶力竭,双手捂住耳朵,整个人像是忽然没有了力气,软软地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瘦削的背影瑟瑟发抖。

    重远道心里刺痛,不忍心再看下去,咬紧了后槽牙,厉声道,“沈余欢!”

    若不是林梦寒挡在身前,只怕重远道此刻已经冲上来掐住她脖子,勒令她闭嘴了。

    “重远道,我想你应该清楚,一味逃避问题,她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沈余欢目光寒冽,清冷的模样比他第一次见到时更甚。

    “褚痴旋,一个把你伤得体无完肤,甚至玷污你的人,你为他守口如瓶,想尽方法折磨自己保护他,你觉得值得吗?”沈余欢蹲下身子,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颤抖的身体抱在怀里。

    纤细的手在她背上不住地轻拍,想起重远道把她救回来的那天晚上,想到她身上的伤,声音喑哑,“他做了这么多错事,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只有将他绳之以法,才是公平。”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艰难苦涩,甚至已经快要发不出声音。

    褚痴旋一直没动静,许久后,久到沈余欢以为再也不会得到她的回应后,怀里响起低低的哭声。

    沈余欢心里一松,这么多天,她多是面无表情的提线木偶,能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发泄出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她此刻半坐在地上,但因为侧身伸手去抱褚痴旋的动作,导致整个人姿势歪斜,身体的着重点也落在了臀部的侧边,并不怎么舒服。

    可她并没有变动过姿势,就这样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压抑了这么久的心,听着她哭到喘不过气,她心里也一阵难过。

    人们总说女子多怨怼,指责她们只顾儿女情长,是男人事业上的绊脚石,可他们却总是忽略,这些女子身后,往往都有一个高高在上、习惯打压、逃避责任的男人。

    ……

    待褚痴旋情绪稳定后,重远道将她抱回床榻。

    她没再反抗,却也依旧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沈余欢能够理解,所谓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

    再者,她来到君康堂也没几日,心里有所顾忌是正常的。

    重远道将屋里打开透风的窗关上,转身离开。

    “那个……”轻柔的,还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传来,他停住脚步,却没回身,身后的声音这时又响起,“那些事情,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希望你们能够再给我一点时间。另外……”

    她顿了顿,双手抓紧被褥,眼神往下看,“谢谢你,重远道,我也为这几日的事情对你说一声抱歉。”

    重远道没做声,微微抖动的肩膀却暴露他此时难以自控的情绪,半晌,他深吸口气,缓缓吐息,轻声道,“我都理解,你好好休息,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语毕,他出去,关上门。

    沈余欢双手撑着脸,抬头看着上面厢房的动静,嘴角微勾,看得出来,心情还不错。

    “沈东家。”身旁的人忽然出声,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沈余欢转过头,双手将脸颊两边的肉挤出,积在眼睑下,将眼睛装成弯弯的月牙状,整个人显得娇憨可爱,“怎么了?”

    他宠溺地笑出声,伸手,轻柔地摸摸她的脸颊,光滑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又掐了掐,软糯娇嫩,收回手的同时,温声道,“我在想,沈东家人见人爱,魅力无穷,若是不看好你,日后会不会被人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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