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朝常酒酒伸出手,目光轻柔如春风:“我们走吧。”

    常酒酒侧身对柳苏莞尔一笑:“祝你们幸福。”

    柳苏回以一笑。

    常酒酒将手放入齐元手中,齐元牵着她朝马匹走去。指尖下是温热的手心,常酒酒感到无比安心,这些天的波折仿佛等的也不过是这一丝温暖。

    不过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常酒酒却犯了难:“我不会骑马。”

    齐元轻勾唇角:“要不我慢点骑,你跟在马儿后面跑?”

    “啊?!什么嘛!”常酒酒气鼓鼓地跺了下脚。

    齐元朗声大笑,揽过常酒酒的腰身,脚下一点,两人便坐在马上,常酒酒被他环在身前。

    常酒酒的脸微微发热,背后就是齐元的胸膛,他们的姿势好像有点暧昧,常酒酒环了圈周围,其他卒士视线都很统一避着他们这边,她愈发不好意思了。

    “真是坏人。”常酒酒小声抱怨了一句,齐元明明向来谦和稳重,有时却十分幼稚,偏爱逗她。

    “嗯?”尾音上扬,齐元幽幽问道,“我是坏人?”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坏人又如何,还是要指望着“坏人”,常酒酒拉了拉齐元环在她身前的胳膊,软软道:“你抱紧点,待会儿要掉下去了。”

    齐元轻笑出声,环住常酒酒的胳膊收紧,无比认真道:“我会牢牢抓紧你,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若是哪天我又被别人抓走了呢。”

    “不会的。”

    “万一呢。”常酒酒坚持。

    齐元顿了一下道:“我便是找遍天涯海角也会寻你回来。”她不知道的是,听到她被人抓走,他快要急疯了,心仿佛生生被挖掉一块,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常酒酒心中流过一道暖意:“我以后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齐元一指节轻扣常酒酒的额头。

    “啊!”额角并不痛,常酒酒还是嘟起了嘴。

    齐元宠溺一笑,拉过缰绳,“驾。”指挥着马匹掉头而行。

    柳苏目送马队渐渐远去,回头开口便要斥责大块头。

    大块头忙解释道:“我本没想对她怎么样,我不过想让世子担心一回,到了悬崖,我便放她回去了。”

    柳苏抓住他话里的要点:“你想跳崖?”

    大块头垂首默认。

    柳苏又一掌打偏了大块头的脑袋:“真是傻蛋,就算我有不测,你也要自己好好活着才是。”

    “苏儿。”

    “罢了,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如此呆。”柳苏白了他一眼,这个大傻蛋至今也不晓得那个云游和尚是她花钱请来的。

    山间小路,一群人策马飞啸而过,风旋电掣。

    “你早就知晓柳苏没死?”齐元一手执鞭,一手环着常酒酒,垂眸问着怀里的人。

    “河里抬出来的尸体,胳膊上没有世子妃的镯子。”那日,柳苏摘了半天没有将镯子摘下,若是落湖,水泡胀了尸体,镯子只会更紧卡在手腕上,但那具尸体服饰头饰皆是柳苏所有,却单单少了镯子。只得推测那具尸体根本不是柳苏,而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金蝉脱壳。

    齐元用下巴亲昵的蹭了蹭常酒酒的发顶心:“我的酒酒真是聪慧。”

    常酒酒浅笑:“倒是平白扯了程妃进来。”

    “她啊,”齐元拧眉,“总是恶语伤人,挫挫她的锐气也好。”

    “那你对程妃是何情分?”常酒酒咬紧下唇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齐元顿住,神色黯了下去,母后是晓得他的性子,他不喜程潇,又怎会轻易纳她为妃,何况程潇又是丞相之女,进了后宫自能拉拢丞相一脉,她掌权之路便多一份保障。所以她不惜谴他出宫,一招偷天换日,自作主张将程潇送入宫中,待他知道此事,已是木以成舟,母后用酒酒性命威胁他不得废妃,他进退维谷,只得晾着程潇。

    “酒酒放心,我对她没有丝毫特殊之情。”齐元郑重说明。

    “那你对我是有特殊之情?”

    齐元眼底染上笑意,伏身贴近常酒酒耳边,一字一句道:“生死不渝。”

    刹那间,常酒酒的心跳漏了一拍,脑里炸开朵朵烟花。

    正在说话间,忽地山间巨石滚动,直直朝他们砸下,“我们中了埋伏。”有人高声喊道。

    齐元眼眸闪过一丝阴鸷:“撤。”

    巨石下落,电光石火之际,齐元抱住常酒酒离开马身,几个跳跃避过巨石,立在不远处的空地。

    “别怕。”齐元的声音温柔响起,每次遇到危险,齐元都会与她说“别怕”,而这个词似有魔力,周围的环境再险象环生,常酒酒都不会担心了。

    所有卒士急急后退,饶是如此依然有人来不及躲避被砸伤,跌倒在地。

    碎石后紧跟着是一群黑衣人破空而来,刀光凛冽,侥幸逃过巨石的卒士纷纷格刀应战。

    人群中一人身影移动极快,瞬间剑芒肃杀之气扑面而至,齐元将常酒酒揽在身侧,单手挥剑逼退那人。

    常酒酒抬眸望去,那人虽是蒙面但一双桃花眼眼尾微红,阖动间魅惑人心,是天衣。

    齐元带着常酒酒在剑中闪避,剑气绵密,却近不了常酒酒半分。

    齐元的剑招不甚花哨,却十分霸道,纵使天衣身形轻盈灵活,却疲于招架。

    “许久未见,殿下愈发狠戾了。”天衣又扫了眼常酒酒,“小姑娘,你觉得呢?”

    常酒酒愣住,向齐元望去,不知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自己该不该理会。

    齐元一剑斩过,声音冰冷:“少管闲事。”

    天衣向右一倾,剑锋堪堪擦过衣衫,只这一刹,却朝常酒酒扬了扬眉:“小姑娘容貌昳丽,真是令人分心啊。”

    齐元执剑斜劈过去,天衣横刀格挡,剑刃相接,火光四溅,终是天衣无力抵抗,向后退去,长剑在地划出长长一道痕迹,半跪以剑撑地,这才稳住身形。

    齐元冷冷睨了眼天衣:“话真多!”

    天衣呵笑:“无情。”他的五脏六腑隐隐作痛,气血逆行,嘴角慢慢溢出一丝鲜血,心道不敌只能撤退,来日再战,念及此,指骨放于嘴前,尖锐急促的哨音传出。

    收到信号,黑衣杀手们不再恋战,如潮水一般后撤离开。

    天衣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朝常酒酒眨了下眼,身形向前略过,经过常酒酒时,仿若万物停止,他在她的耳畔留下一句:“离剑太近,小心伤到。”

    常酒酒迟疑,侧目看去,早已不见人影,只余一阵风吹动耳边发丝蹁跹。

    “酒酒可还好?”齐元关切问道。

    常酒酒眉眼弯弯:“我没事。”他宁愿以身挡剑,也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在他身边总是最安心的。

    远处山巅,天衣双手搭在剑柄之上,静静看着齐元带领人马回程。

    一女子轻步走来,一身白衣胜雪,甚是飘逸淡雅,举手投足间出尘脱俗。

    “你来晚了,去哪了?”声音妖娆魅人。

    白衣女子并未回答,只是随他的目光朝前望去,开口淡淡讥讽:“他带着个拖油瓶,让你一只手,你都打不过。”

    闻言,天衣的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敲着:“是啊,已经打不过他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衣女子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别干这行了,种地去吧。”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近人情。”天衣抖了抖。

    白衣女子向前一步,足尖轻点,向下飞去,衣袂烈烈舞动,顷刻间不见踪影。

    桃花灼灼芬华,常酒酒立于小径之处,回首朝齐元摆了摆手。

    齐元柔柔笑着,亦是朝常酒酒挥了挥手,目送着常酒酒进了婉阁。

    “韶杨。”齐元朝着空无一人的桃林喊道。

    “属下在。”韶杨瞬间凭空出现在齐元身后。

    “婉阁附近加派两倍影卫,若是她再有什么闪失,你就提头来见我。”

    韶杨打了个寒颤:“是。”明明前头对夫人温情脉脉,怎么轮到他是这等骇人。

    常酒酒踏入婉阁,一如平常,满园繁花似锦,混球趴在廊下晒太阳,时不时甩甩耳朵。

    “夫人,回来了。”夏丹恭敬地迎上来。

    “我被人绑架,丹儿可有心急。”常酒酒问。

    夏丹点了点头。

    常酒酒笑逐颜开:“记得刚见你时,总是冷着脸,如今倒是有些生气。”

    “是么。”夏丹嘴角轻扬。

    春风拂过,常酒酒望向园中的花,似是漫不经心道:“不知丹儿唤什么名号?”

    夏丹眉心微皱:“什么?”

    常酒酒回眸凝着夏丹的眼睛:“听说夜鹰杀手每人都对应一个名号,不知你的呢?”

    夏丹的眼里难得现出一丝慌乱:“夫人说的,我不明白。”

    常酒酒淡淡道:“殿下每次出宫都会遇上夜鹰杀手,消息如此灵通,想必是在宫里安插了眼线。可是恰好,殿下几次出宫皆是与我有关,悄然出宫,并未大张旗鼓,若非我身旁之人,又如何晓得。”

    “不过是巧合罢了。”夏丹辩白。

    “一次巧合便罢,次次巧合倒叫人不得不怀疑了。”

    “可夫人怎么断定我就是细作。”

    “据说,夜鹰杀手皆会在身上纹上鹰的标识,女子刻在左肩头,若你问心无愧,可愿给我看一下你的肩膀?”常酒酒的视线落到夏丹的左肩上。

    夏丹没有动作,却是沉默下来。

    答案已然分明。

    常酒酒心底一声叹息,悄悄攥紧了拳头:“我既已知晓你的身份,必是不会留你在身边了。”

    常酒酒滞了下,心里有些悲凉:“这些日子,多谢照顾。”

    夏丹闭目,再睁开时眼里已没有多余的情绪:“桌上有一个包裹,是你娘捎来的。”

    常酒酒瞳孔一震。

    “你不是想爹娘了吗。”

    想起元夜那天,夏丹问起她有何愿望,她说她想见阿爹阿娘,她说是玩笑话,夏丹却一直记得。

    “丹儿……”话到嘴边却不知说些什么。

    夏丹转过身,向外走去:“不要对杀手感动。”当走到大门处,她脚步一顿,“我叫冶瑶。”

    原来是冶瑶,据传,冶瑶是夜鹰排行榜上数一数二杀手,善伪装,杀人于无形。

    斜阳映出常酒酒的影子,落在花间随风轻动,显得有些落寞。

    常酒酒向屋内走去,混球依旧静静趴在廊下:“如今只有你陪着我了。”

    桌前,果然放着一蓝布包裹。

    常酒酒缓缓打开包裹,是油纸包起来的红豆酥,好久没有吃到阿娘亲手做的红豆酥了。

    她拿起一枚红豆酥,送入口中,熟悉的甜味充盈味蕾,余光中暼见油纸包中还夹着一张纸条。

    她擦了擦手,拾起纸条,小心展开,阿娘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若你过得不开心,阿爹阿娘随时来接你。”

    蓦地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春风微漾,吹落片片桃花。

    好想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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